上古時代的無政府主義者,活得很幸福(40)


31、老有所養


帝堯時代,青壯人口都是打戰了,婦女成了勞動主力大軍,採集射獵都包辦,養羊這種事情,由勞動力較弱的老人擔當起來了。

新石器時代,文明程度雖然提高了,但是由於食物簡陋,半飢半飽,加之自然災害,酷暑嚴寒,毒蛇猛獸的侵害,以及疾病、傳染病的肆虐,再加上部落戰爭,其平均壽命是比較短的。

比如6000年前的半坡人的平均壽命也只能到30~40歲。

經過匆匆考驗能活下的老人,往往在部族地位很高的,這種尊崇當然是基於羨慕了,但最重要的是,一個人活的時間越長,經歷的事情就越多,經驗自然就更豐富。

一個部落上如果出現長壽的壽星,那麼,大家會把他當成活字典來請教的。

這也是為什麼中國人注重養老的原因。因此中國人養老的歷史很長,甚至在老分幾個年齡段、老該怎麼養、老人享受什麼樣的規格待遇等等這些問題上分的很細。

從年齡段來分——

六十歲開始進入老年,可以指事使人了,不必事事躬親;

七十歲已經人老體衰,應該傳交家事,委付子孫;

八十、九十成耄耋老人,記憶力衰退,思維遲鈍,自控力差,行為像小孩;

到了百歲,已失去生活自理能力,時刻都要依賴子孫的供養和照顧。[1]

不同年齡段的老人該怎麼養呢?

五十歲老人,吃的糧食與壯人要有所不同;

六十歲,要儲備著隔宿的肉類,以應不時之需;

七十歲,美味的食物要預備雙份,不使之匱乏;

八十歲,要經常供奉珍貴的土特產之類滋補的美食。

九十歲,人老食飲無時,或急求立得,故水漿、食物不可須隔離臥室,如老人出遊,最好是攜帶食物跟著他。[2]

這是飲食上面的規格了。

老人的地位又如何呢?

五十歲可以拄杖於家,

六十歲可以拄杖行於鄉里,

七十歲可以拄杖行於國中,

八十歲可以拄杖去朝君,揖之便可退出,不必等朝事結束。

九十歲,天子若有事請問,就到你臥室求教,還帶來珍貴的慰勞品。[3]

政府還規定了——

五十歲就可以不參加修築城垣、道路等勞役,

六十歲就可以不應微服兵役,

七十歲可以不參與接待賓客的事務。

八十歲,家中之祭祀可以由兒子代理。

在這種風氣之下,對於老人,即便貴為人君,也尊崇有加。政治待遇是很高的——

八十歲接受國君所賜,只要坐在地上(古代席地而坐)以首叩地兩次即可,務必起立行再拜大禮。

九十歲,則可以讓別人代自己拜受君命了。[4]

以上說的這些,都是周王朝時代的制度,很完善了。

這些制度應該是從上古時代就流傳下來的。《禮記》就記載了這些制度從上古虞(舜)夏(禹)殷(商)三代一脈相傳,以至於今。

回到帝堯時代,老人們一直呆在養羊的“庠”旁邊看管羊群的同時,往往也照看孩子,孩子總是要問七問八。

於是老人就開始講起很多自己經歷的或者編出來的故事,來教育孩子。於是這個地方就很自然成了學校了。

當然,到了後世,庠這個名字留下來了,老人也留下來了,至於羊麼,可能就不管啦。

由於庠在部落的地位的提升,它的建制規模自然而然擴大了,有堂有室。[5]

當外族的人來拜訪做客的時候,本族的人也往往選在庠的大門口迎接客人。[6]

庠就這樣成了一個部落提供教育、交際、養老等多功能場所。當然,不是所有的部落都養羊,但是學校是那個部落都需要的,因此又有了功能相近的“米廩”。

米廩就是糧倉,管理米廩的自然是老人,老人既然已經幹不了繁重的體力活,那麼就負責帶孩子教育孩子,總之,庠和米廩應該就是中國最早的學校了。

人類只要有了學校,知識就能在這裡累積並得到傳播。這點,對文明之演進是至關重要的。

有了學校,有了聰明的老人當老師。

可是並不是每個部落都有尊老的習俗。

對於老人的寶貴經驗,正常人往往愛聽的聽聽,不愛聽的就跑開了。

要如何讓大家重視老人的作用呢?

帝堯覺得自己應該以身作則,所以他即便貴為君主,對於有智慧的老人向來是不恥下問。所以,他對於尹壽、許由、善卷等人都是禮數非常的周到。

黃帝王朝各族的人民一看,連帝堯都這麼尊敬老師,大家自然更要認真學習了。

因此,帝堯時代的學校,雖然不像現在這麼設施齊全,師資完備,但是所取到的作用還是相當大的。

自然的,黃帝王朝統治就越來越好了。在這太平時代再次降臨之時,人民甚至感覺不到統治者的存在。


上古時代的無政府主義者,活得很幸福(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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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擊壤之歌


帝堯在戰爭年代巡遊慣了,現在天下安定了,閒下來,依舊到處去。

時間流逝,帝堯已經主掌黃帝王朝有五十年了。

有一次,帝堯巡遊至一個四通八達、人流如織的地方,上古時代將這種地方叫做康衢,他看見五十多個老人在玩擊壤的遊戲。

擊壤其實是一種非常古老的投射遊戲活動。[7]整個遊戲規則可能類似於今天的飛鏢,投射。

“壤”是用木頭做的,前面寬後面尖,闊約三寸,形狀就像一隻鞋子一樣。

玩的時候,先把一隻壤插在地上,人走到三四十步開外,用手中的壤向地上的壤擊去,投中的就算贏。

後世之春秋的“投壺”,宋代的“飛”,清代的“打瓦”等等遊戲形式,都是由擊壤演變而來的。[8]

在遊戲之中,有一位老百姓忍不住高聲讚美起來——多麼偉大啊,我們的君主帝堯,開創了天下安康的新時代。

一個正在玩擊壤的老百姓(壤父),聞聽此言,大為不滿,昂首道:

老子太陽昇起的時候,就起來幹活。

太陽落下的時候,就回家睡覺。

用我的雙手,鑿井而飲。

揮舞農具,靠種田養活自己。

帝堯算什麼,他就是個屁。管不到我。[9]

帝堯聽到了,也沒有生氣。

如果按照後世一些心胸狹窄的君主聽到了,只怕會大大的不快活,心想著,為了讓天下人幸福,我吃了多少苦啊。

真生氣起來了,這位壤父怕是要倒大黴了。

可是帝堯不這麼想,他治理了天下五十年了,說心裡話,他對自己並不是很有信心。

他真心的很想知道,天下到底是安定了還是不安定,天下的老百姓對自己推行的政令認同不認同。

這些問題,他問及左右和文武大臣,從沒有一個人給過一個很肯定的答覆。

帝堯深知,一個君主,要了解民意,只有深入民間。

現在,壤父雖然對他的統治並不是很認同,帝堯卻不加罪壤父。

這種“你傷害了我,我卻一笑而過”的態度,讓老百姓更是喜歡帝堯了,因此又編了一首民謠,傳唱了起來。

使我的百姓生活有所依靠、有著落,

難道不是因為你的英明政策?

大家不投機、不取巧,正因為順乎了帝堯你指定基本國策啊。[10]

帝堯時代是中國傳說中政治最清明的時代,這麼政治清明的時代陡然冒出“壤父”這樣一個“無政府主義者”,論起來並不出奇——

中國人之政治體制,只有到了戰國之後,隨著管理水平的提升,官僚系統之影響力方能抵達基層。

但是帝堯時代,普通老百姓便是得罪君主,君主真要發落他,還得先看看是不是本族的。

不是本族,就得先去找該族之族長。即便證據確鑿,該族之族長若是不鳥帝堯,帝堯也是一點脾氣也沒有。

是以黃帝王朝之君主遇到此等情境,即便再怎麼心下不快,也只能裝沒聽見。免得到了最後,既發落不了“無政府主義者”,又損害了黃帝王朝的威信。

因此,壤父之大唱“帝力於我何有”,這話,實在是一句再誠實不過的大實話。

只是中國曆代之文人,難免加以想象發揮,進而一口咬定,堯舜時代之政治乃是中國後世有道明君之典範,進而要求政府給“無政府主義者”留下一線“言說自由”的空間。

Why?

在今天我們這個時代,人民批評政府之權利已經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而在古代,即便是春秋大分裂時期,那個文人高度自由的時代,要批評政府,就只能去當“壤父式”的隱士。

孔子就聲稱——

“堅定信念並努力學習,誓死守衛並完善治國與為人的大道。

不進入政局不穩的國家,不居住在動亂的國家。

天下有道就出來做官;天下無道就隱居不出。

國家有道而自己貧賤,是恥辱;國家無道而自己富貴,也是恥辱。”[11]

也就是說,文人只要認為天下無道時,是可以做隱士。做隱士,其實就是不和政府合作。

春秋時代,隱士是很多的,單單一部薄薄的一本《論語》,記載了和孔子有過瓜葛的隱士就有楚國的“狂人”接輿,還有兩位不知國籍的隱士長沮、桀溺。

這些人批評起政府來,不假辭色。更對於孔子這種力圖在亂世之中有所作為的想法,大加嘲諷。這些人秉承的便是自上古帝堯時代“壤父式的言說自由”精神。

當然,春秋以降的“無政府主義者”們就再不幹普通老百姓什麼事情了,而是由貴族文人為了國家,委屈起自己,做起了隱士,大肆發表所謂的“民意”,大過特過“壤父”之癮。


上古時代的無政府主義者,活得很幸福(40)


上古時代的無政府主義者,活得很幸福(40)


未完待續


[1] 六十耆,指使;七十曰老,而傳;八十、九十曰耄……百年曰期頤。——《禮記·曲禮上》

[2] 五十共糧,六十宿肉,七十貳膳,八十常珍,九十飲食不離寤,膳食從於由可也。——《禮記·王制》

[3] 五十杖於家,六十杖於鄉,七十杖於國,八十杖於朝,九十者,天子若有問焉,則就其室,以珍藏”——《禮記·王制》

[4] 八十拜君命,一坐再至……九十使人受。——《禮記·王制》

[5]庠之制有堂有室也。——《儀禮·鄉射禮》注

[6]主人拜迎賓於庠門之外。——《禮記·鄉飲酒義》。

注:鄉學也。

[7]擊壤,野老之戲,蓋擊塊壤之具,因此為戲也。——《釋名》

[8]王應麟 《困學紀聞》卷二十引周處《風土記》以為壤是玩具,並不是土壤,說,擊壤是古代兒童的一種遊戲。

壤以木為之,前廣後銳,長尺三寸,其形如履。先側一壤於地,遙於三、四步,以手中壤擊之,中者為上。

[9] 壤夫者,堯時人也。帝堯之世,天下太和,百姓無事。

壤夫年八十餘而擊壤於道中,觀者曰:“大哉!帝之德也。”

壤夫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有哉!”——皇甫謐《高士傳》

[10]堯治天下五十年,不知天下之治與不治,憶兆之願戴己與不願戴己,顧問左右外朝及在野,皆不知也。堯乃微服遊於康衢,聞童兒謠。

堯喜,問曰:“誰教爾為此言?”童兒曰:“聞之大夫。”大夫曰:“古詩也。”

堯還宮,召舜,因禪以天下,舜不辭而受之。——《列子》

立我烝民,莫匪爾極。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樂府詩集·卷八十八·雜歌謠辭六》

[11]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論語》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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