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兒子借道廣州灣 進內地親臨湛江慰問帶病堅 持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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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蘭芳(1894-1961),字畹華,是我國著名的京劇表演藝術大師。他出身於梨園世家,其祖父梅巧玲、父親梅竹芬都是京劇名家。梅氏家族的京劇藝術也在梅蘭芳身上得以傳承發揚光大,自成一個具有獨特風格的藝術流派,即“梅派”。

抗戰時期,梅蘭芳將兩位兒子安排通過廣州灣通道進入內地;新中國成立後,梅蘭芳親臨湛江進行慰問演出,梅家兩代三人與湛江結緣。

不經一番寒徹骨 怎得梅花撲鼻香

梅氏京劇藝術,濫觴於梅蘭芳的祖父梅巧玲。梅巧玲在入宮廷表演時,慈禧太后認為身材稍胖的梅巧玲更能顯示雍容華貴,賜以“胖巧玲”的美稱。又在晚清畫師沈蓉圃繪製於清光緒年間的《同光十三絕》中,梅巧玲佔得其中一席,這也是世人對其戲劇表演藝術的極大肯定。

梅蘭芳的父親梅竹芬,在秉承父親衣缽方面,梅竹芬是更為接近的。到後來,凡是梅巧玲會唱的戲,梅竹芬都會唱。然而,天有不測之風雲,梅竹芬因為長期的緊張演出,疲憊不堪,終於患病英年早逝。

梅竹芬逝去那一年,正值二十六歲。而此時的梅蘭芳,也才只有三歲。幼年喪父,原應絢麗多彩的童年生活隨之黯淡無光。在梅蘭芳十四歲那年,他的母親也撒手西去。還未成年便失去雙親,梅蘭芳由其伯父梅雨田撫養,但世道混亂,戲業不景氣,梅雨田本身經濟就已經捉襟見肘。雖說梅蘭芳是梅家唯一的男孫,但事實上並沒有得到多少關心。這一點可以從梅蘭芳姑母的回憶中得到證實:“他幼年的遭遇,是受盡了冷淡和漠視的。從家庭裡得不到一點溫暖,在他十歲以前,幾乎成了一個沒人管束的野孩子。”

日後的一代京劇藝術大師,童年生活竟然如此坎坷。那麼他是否也像祖父輩那般,在京劇方面天賦異稟呢?答案也是否定的。梅蘭芳的大姑母如此評價過他:“言不出眾,貌不驚人。”按照京劇表演的要求來看,這短短八字的評價似乎已經對梅蘭芳的京劇事業宣告了死刑。事實上,在初學京劇的時候,梅蘭芳的木訥遲鈍也表現了出來。在梅蘭芳七歲那年,梅家請來朱小霞來教梅蘭芳唱青衣戲,費時許久梅蘭芳仍是不能上口。朱小霞見其愚鈍,難以教習,不禁地嘆了口氣講到:“祖師爺沒給你飯吃!”並從此罷教,拂袖而去。

一年後,梅蘭芳這匹尚待時日的千里馬遇到了真正的伯樂——吳菱仙。吳菱仙在教導梅蘭芳的時候格外用心,傾注了大量的心血。梅蘭芳自然也學習更加刻苦,春去秋來,青衣、花旦戲等各種戲功漸入佳境。

1904年8月17日,梅蘭芳時年十歲,吳菱仙為了鍛鍊梅蘭芳,讓梅蘭芳在戲中串演崑曲《長生殿》裡的織女。這是梅蘭芳生平第一次登上戲曲舞臺,標誌著演藝生涯的正式開始。隨後,梅蘭芳又不斷在各班裡串演各種角色,鍛鍊了他的舞臺表現能力。與此同時,梅蘭芳又廣尋名師,自師從吳菱仙學習青衣開始,梅蘭芳又曾向茹萊卿學武功,到他赴上海演出前後,又得到路三寶、陳德霖、李壽山、錢金福等名師的教授。更難能可貴的是,1912年冬,京劇大師譚培鑫點名與梅蘭芳進行了多次的舞臺合演,這其中對梅蘭芳的促進作用是不言而喻的。當時人們已經可以感覺到,一顆璀璨的藝海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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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金兵》 梅蘭芳飾梁紅玉

與日偽劃清界限千方百計躲避演戲

“八載留須罷歌舞,堅貞幾輩出伶官。輕裘典去休相慮,傲骨從來耐歲寒。”

這是戲劇家田漢在1961年梅蘭芳逝世後所作的一首詩,歌頌梅蘭芳在全面抗日戰爭時期的崇高愛國主義精神和堅貞不屈的民族氣節。藝術是不分國界的,但是藝術家是有國界的。梅蘭芳以自身經歷對這句話作了生動的詮釋。

“九一八事變”揭開了中國抗日戰爭的序幕。在此國難時刻,梅蘭芳不僅嚴辭拒絕日本軍國主義的多次演戲邀請,而且編排了一些具有愛國主義色彩,具有戰鬥精神的新戲。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全面抗戰爆發。梅蘭芳居住的上海,事實上也安放不下一個平穩的舞臺了。日本人佔領上海不久,就妄圖讓梅蘭芳出臺演戲以收買人心,點綴生平,而梅蘭芳也只能百般推脫。正如他後來講到,“抗日戰爭爆發了,我仇恨敵人,但自己只是一個戲曲演員,沒有什麼力量貢獻國家,只有用消極抵抗的方法和日偽劃清界限,因此就千方百計躲避演戲,絕不登臺。”為了避免日偽的騷擾,梅蘭芳覺得上海終非久留之地,於是在1938年初,趁馮耿光先生離滬去香港任職之便,託他代為安排赴港演出的計劃,藉此跳出樊籠,開始避居到香港。

但即使到了香港,日偽黑惡勢力也沒有放過梅蘭芳。初到香港不久,有一天晚場散戲,梅蘭芳的好友馮幼偉剛走不久,便被人用棍打得滿臉是血,數月後才脫離危險。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些人打的雖然是馮幼偉,但實質上還是在威脅梅蘭芳。梅蘭芳之子梅紹武回憶到,“父親由此而認清上海惡勢力已經蔓延到港埠,處處需加警惕,因此他初到香港,深居簡出,只同少數幾位熟朋友來往。”這樣一住就是四年。

國難之際,香港的相對和平局面也未能維持。1941年12月8日,日本開始對香港展開軍事進攻。梅紹武回憶起那一天時,“我和葆琛兄正在嶺南附中上第一節課,忽聽海邊傳來轟隆巨響,師生都急忙跑出教室張望,只見幾架飛機正在轟炸一艘停泊在附近海面的英國軍艦。沒多會兒,校長召集全體師生在操場集合,宣佈日軍已經開始進攻香港,大家須緊急撤離。”眼看著香港就要淪入敵手,梅蘭芳心情十分沉重,努力想著法子應付這股洪水猛獸。這個時候,梅蘭芳想到了蓄鬚明志,以示息影退出舞臺。梅蘭芳一向愛好整潔,每天清晨起來必定刮臉。過去他為了扮演旦角,怕鬍子濃密,常常照著小鏡子用鑷子一根根地拔。而現在,他卻蓄起了鬍子。香港淪陷,日本人又在梅蘭芳身上打起了主意。日本司令部為了顯示所謂戰後香港的繁榮,便多次派人邀請梅蘭芳演戲。梅蘭芳也以扮相不好,嗓子有問題等理由進行嚴正推託。但是,隨著局勢的日趨嚴重,香港甚至已經開始出現日軍捉壯丁補充兵源的情況。如此一來,梅蘭芳更加擔心他兩個在香港讀書的孩子的安危,開始設法將孩子轉移到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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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居香港期間梅家合影

孩子取道廣州灣進內地讀書

抗戰時期,擁有先天優勢地理位置的廣州灣與外界已經搭建起來比較成熟的交通網絡。在這個交通網絡中,廣州灣與香港是兩個重要的節點,相互聯繫十分密切。在當時,就有大批人員與貨物通過海路運輸在兩地往返。1941年12月香港淪陷後,許多人員逃離香港進入內地,就是依照著“香港——廣州灣——內地”這種路線模式,廣州灣在其中充當了重要的樞紐作用。梅家孩子的逃離路線,大抵亦是如此。

巧合的是,原中國銀行總經理徐廣遲先生在當年11月時到香港開會,因病滯留香港。日本侵佔香港後,他就在梅家養病避難,受梅家照顧良多。徐廣遲病癒後,便準備離開香港,臨行時對梅蘭芳講到,“我已經託人取得一張化名的通行證。明日,我將赴廣州灣返回重慶,您今後有什麼困難,尤其是您的孩子如果能逃往重慶去,我會幫助他們繼續求學。”同時,正巧顧蘭蓀、鍾可成等老友多買了去廣州灣的船票,梅蘭芳終於決定讓孩子取道廣州灣進入內地讀書。為了避免敵人的盤查搜檢,臨行前又將梅蘭芳兩個孩子依照小名“小四”“小五”的諧音分別改叫“紹斯”“紹武”。時隔多年,梅紹武回憶當時的離別場景深情講到,“在離別時,父親囑咐我好好唸書,注意身體。我走出好遠,回頭一看,父親還在窗口向我招手,心裡真是十分難過,不知還能不能再見到親愛的父親。”梅紹武順利到達廣州灣後,又進入貴陽,就讀花溪的清華中學,直到抗戰勝利。事實上,當時梅蘭芳也想要喬裝打扮、改名易姓地取道廣州灣逃離香港。但是馮幼偉等友人認為並不現實,畢竟梅蘭芳還是太出名,認得的人太多了。

孩子相繼取道廣州灣進入內地後,梅蘭芳隨即返回上海。日偽繼續對梅蘭芳進行威迫利誘,但梅蘭芳都不為所動。一些漢奸開始出主意說,“梅蘭芳說他年紀大了,沒嗓子不能再演出,可以請他講幾句話,他總不能再用什麼理由退卻吧”知道這個消息後,梅蘭芳等人十分著急。而為了應付這次脅迫,梅蘭芳知道自己注射傷寒預防針就會立刻發起高燒,雖然存在著很大的風險,但現實已經顧不上這麼多了。在日偽準備到來時,梅蘭芳讓保健醫生給自己注射了這種傷寒預防針,果然發起了高燒。日本人不相信,便派軍醫去梅家一窺虛實,結果確認梅蘭芳高燒四十二度,不得已放棄了這一計劃。

梅蘭芳親臨湛江慰問演出

新中國成立後,文藝為工農兵服務是文藝工作者最響亮的口號。梅蘭芳對此亦有體會,“明確了這個方向,我覺得自己的藝術生命才找到了真正的歸宿。”同時,也開展積極行動,組織文藝工作團在各地慰問工農兵群眾。而時過境遷,作為法國租借地的廣州灣已經成為了湛江市。但始終沒變的,是作為神州後門的一把鐵鎖的重要戰略位置。1954年,作為國防重地的湛江市,終於也迎來了有梅蘭芳參加的全國人民慰問解放軍代表團。因為道路顛簸,在梅蘭芳到達湛江時,終於體力不支染上疾病。作為慰問團領隊,他本來可以不演出。但是梅蘭芳還是堅持自己上臺演出,而且演出節目選擇了難度最大的《宇宙鋒》一劇。梅蘭芳在湛江一共演了三場戲。第一場在赤坎大眾路原粵西軍區的茅草禮堂;第二場在寸金公園大門旁的空地;第三場在海康縣附城鎮的曬穀場。從演出地點場所就可以想象到,當時的演出條件是比較簡陋,舞臺環境應該也是比較簡單的。但是,這些客觀因素並沒有阻礙演出人員和廣大工農兵觀眾的熱情。湛江觀眾的歡呼熱情也給梅蘭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梅蘭芳幾個月後發文稱“平生在看臺接受觀眾,今天為最多……工農兵的鼓勵,使我在表演藝術上有了新的創新,新的生命!”可見,在這個海濱城市演出收穫的熱情回應,也對梅蘭芳思考藝術生命的歸宿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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