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任平生——苏轼的这首词,不知安慰了多少后世之人


一蓑烟雨任平生——苏轼的这首词,不知安慰了多少后世之人

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定风波》


对于读者来说,读苏轼的词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因为你时刻都能感受到他那超凡的才情与智慧,更重要的在于,它能传达给你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以及豁达乐观的性情,这比文学本身更重要,这也正是好的文学作品的魅力所在。


一蓑烟雨任平生——苏轼的这首词,不知安慰了多少后世之人

刘禹锡

说到乐观,唐代大诗人刘禹锡也是乐观向上之人,单看他的诗你就有一种难以抑制的豪迈在心中: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秋词》

人皆有悲秋之叹,然独独刘禹锡没有,非但没有,他甚至还认为秋天胜于春朝,那晴空一鹤,那天高云淡,都充满了生命激情。

人皆伤时感怀,尤其是面对自己被贬时,无不伤心落泪,哀怨叹息,然独独刘禹锡没有,非但没有,他反而是愈挫愈勇,吹尽狂沙始到金。套用一句通俗的话:道路虽是曲折的,但前途必然是光明的。

此外,刘禹锡还能从绝望当中看到希望,这也是一般人所做不到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恰如白居易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样,给人以无限的希望,纵使山穷水复疑无路,到底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倘若他的好友柳宗元也能有这样乐观的性格,怕也不会英年早逝了。


一蓑烟雨任平生——苏轼的这首词,不知安慰了多少后世之人

苏轼

相比较于刘禹锡的乐观来说,苏轼尽管也非常乐观,然而他们二人之间其实还是有差别的:刘禹锡豪迈超群,直抒胸臆;苏轼则坦然处之,不悲不喜;刘禹锡善言大道理,犹如演讲家的激情演说一般,而苏轼则娓娓道来,与细微处见其豁达性情,与生活中见其乐观状态。对于苏轼的乐观性情,这首《定风波》乃是最好的说明。

对于这首词的意思,大致是不难理解的:莫听那穿林的雨声打着树叶,我们不妨一边吟诗长啸、一边慢慢踱着步子。手拄着竹杖,脚穿着草鞋,走在这崎岖的小路上,难道不比骑马来得轻快?还怕什么风雨?披着蓑衣,冒着烟雨,都随它去吧!这些都是自己生平经历惯了的。

那料峭的春风吹来,把我给吹醒了,身上顿觉有了一丝寒意,好在那山头夕阳西下,到底为我送来了一股暖意。回首刚才走过的萧瑟处,尽管不是晴天,但也无风雨了,这一切原本都是无所畏惧的嘛!

苏轼的确是无所畏惧的,这既是一种超脱,也是一份坦然。


当然,仅仅凭词还不足以显示苏轼的伟岸,我们再来看一看这首词的序: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

在一个春天的黄昏时分,苏轼和一群朋友在沙湖道中游玩,不想风雨俱来。携带雨具的人都先离开了,而那些没有雨具的人只好躲躲闪闪,狼狈不堪,唯有苏轼一人不觉狼狈。没过一会,雨停了,天气放晴,故苏轼有感,遂作此词。

相必在一般人看来,风雨忽至,一定会抱怨老天喜怒无常,变幻不定,可唯有苏轼坦然自若,听之任之,随时迎接大自然的任何变换,莫说下雨,即便是电闪雷鸣,恐怕我们的苏轼也会毫不畏惧的。这就是一种人生境界——乐观、豁达、超脱。

唐代大书法家张旭曾写有一首精致的小诗,所说事物跟苏轼的遇雨颇为相近:

山光物态弄春晖,莫为轻阴便拟归。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山中留客》

那春山的美景确实惹人流连,只是游客们都惧怕天气的阴晴不定,晴空中出现了一点阴云便想离去,生怕下雨了浑身湿透。面对游人的这种心理,张旭豁达地说到,即便是朗朗晴空,没有下雨的任何征兆,我们要想进入那云山深处,恐怕也会被那云雾所湿。因此何必在乎是晴天还是雨天呢?

这种笑看人生、不惧风雨的心态跟苏轼就颇为相似了!

其实,细究起来,词中的苏轼之所以具有这种超脱达观的心态,与他的个人遭遇不无关系。这首词作于苏轼“黄州之贬”后的第三个春天。关于苏轼被贬黄州,那是因为旧党人物的迫害,因为那子虚乌有的文字狱“乌台诗案”,苏轼被贬黄州,担任并无任何职权的黄州团练副使,其实他就是个“罪人”。


一蓑烟雨任平生——苏轼的这首词,不知安慰了多少后世之人

《定风波》书法


我们来具体看看这首词:

首句“莫听穿林打叶声”,就渲染出了雨势急骤,而苏轼却用“莫听”二字,可见其坦然的心态,他依旧吟啸且徐行。众人皆狼狈不堪,唯苏轼不觉。在苏轼看来,非但不惧,反而这雨还别有一番风趣。因为雨势过大,道路淋漓,骑马是要不得的,如今我身披蓑衣,脚穿草鞋,不正适合在这雨中漫步吗?岂不比骑马走得轻快?后面一句更是直接抒写了苏轼的这种心境——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难道我这一生经历的风雨还少吗?我不是照样好好地活着,既写了大自然中的风雨,也暗指自己所遭受到的政治迫害。

笑傲人生,搏击风雨,轻松、喜悦、豪迈。

风雨过后即是彩虹——“山头斜照却相迎,”终于雨过天晴了。回首萧瑟处,那更是不值一提的,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饱含人生哲理意味的点睛之笔,道出了词人在大自然微妙的一瞬间所获得的顿悟和启示:自然界的雨晴既属寻常,毫无差别,社会人生中的政治风云、荣辱得失又何足挂齿呢?


有了这样的豁达心态,即便是苏轼后来遭受到更大的迫害,他也能够从容应对:

宋哲宗绍圣元年,公元1094年,苏轼被贬广东惠州;

宋哲宗绍圣四年,公元1097年,在惠州这片蛮荒之地呆了三年之久的苏轼又被贬了,这会哲宗皇帝给他来了个彻底的——贬为琼州别驾、昌化军安置,也不得签书公事。

这个琼州就在今天的海南了。如果说广东的惠州是蛮荒之地的话,那么这海南在当时来说那就是不毛之地了;如果说黄州团练副使是一芝麻小官的话,那么这琼州别驾一职就更不入流了,乃是一九品的小官,比那七品芝麻官还要小许多。这时的苏轼已经整整六十岁了!

要说当时的海南那可真是个“好地方”啊!在苏轼写给他朋友程秀才的一封信里,我们可以略知一二。苏轼在这封《与程秀才书》中这样写道:“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冰。”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当中,我们的苏轼仍然乐观地呆了三年之久。据说他每天一早起都要迎着海风梳理头发,中午的时候便靠着窗户午休,晚上临睡的时候总是要洗脚,还勤剪指甲。


应该说,相比较于海南被贬,苏轼被贬黄州之后,尽管身心俱疲,尽管有过抱怨,但此时的苏轼对于自己的政治前程还是抱有积极乐观的心态,因为他还年轻,正值中年,也是第一次遭到迫害,对于仕途多多少少还抱有希望。这与他晚年时被贬海南的心境是完全不同的。晚年时的被贬,当不具有这样积极的心态,起码对于自己的政治前途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对于生活乐观那是苏轼的性格使然。但黄州时的苏轼不一样,不仅生活乐观向上,对于前程他也有着“终会雨过天晴”的愿望。

黄州时的苏轼也是其人生中第一次大反思,反思自己的为政得失,反思自己的性情,在这种反省之中,苏轼开启了其文学创作的辉煌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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