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撕碎給你看


我把彈性做了命運的定語,前面又加了失去。我認為命運是有彈性的,正常人的命運的柔韌性是五、六分,較悲的是三、四分,較喜的是七、八分,悲慘的是一、二分,喜慶的是九、十分。柔韌也有個度,到了兩端或超越兩端,都是危險和可怕的。《玉米》中的人物命運,大部分是超越的失去彈性的。

1痛到極限的頹靡

餓過頭就不餓了,痛到極致就昏迷了,甚至疼死過去。使勁拉一根橡皮筋,或無限地吹氣球。結果是失去彈性、拉斷和爆炸。人的命運不是天註定,是各種內外因素的牽扯導致的。再想象,人比如是一個球,環境中不同的因素在施力或加熱、冷凍,這個球會被壓扁或膨脹緊縮。形體出現了變化,重心失去了平衡,正常運行的機能失控,毀滅是必然的。


《玉米》: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撕碎給你看


社會環境中給予玉米、施桂芳、柳粉香的痛楚是多種多樣的。有撕裂、切割、燒灼、掐扭、撞擊、捶打等。玉米一直在忍受著,因為心中有希望在,前面持家的忍耐,是母親生下了老八,男孩。家的這棵枯樹又重新地煥發出了生機,她要做的是拯救,只要有一絲的希望,竭盡所能甚至超自己的能力地去施肥、澆水、修剪,無微不至地呵護。還要去打擊外面的病蟲,到和父親發生關係的女人面前去,故意羞辱骯髒她們。得到了愛情,又是一個希望,即使後面父親失去了權利,心裡的洶湧澎湃的痛,但還是壓住了。覺得有一份不錯的愛情,可以彌補和翻身。一個個希望在不斷地朽掉殘落。失望不停地逼近絕望,絕望讓她痛到了極點,別無選擇。心裡還是不忘卻這個家,想讓妹妹弟弟過得好,完全地奉獻、失去自己,把自己當作一頭豬一頭牛,賣給公社的幹部主任。實際上在她用自己的指頭毀掉自己貞潔時就放棄了正兒八經活著的人過得生活的信念。施桂芳一樣,不停地生女娃,就是不生男娃,讓她的高傲低下頭,但一直在生,說明也並沒有放棄,即使第八個上是男娃,也失去了想象中的那種喜悅,平淡至極地活著,失去的已經太多了,無法補救。柳粉香更是如此,為什麼願意和王連方發生關係,且那麼心甘情願。一個是寂寞,再一個從內心深處對命運的不屈服不甘心,還有就是她活得落寞,想用一定的快感來苟延殘喘地活著。

所以,他們的傷痕不能再用痛苦來形容。撕心裂肺的疼痛已然過去,剩下的就是一種痴呆麻木死寂的頹靡。一具具沒有了思想魂靈的屍體,活著的死人。

2失去彈性命運的人性探索

畢飛宇之所以寫這樣的作品,意義何在?難道就是為了寫玉米這個人而寫玉米?顯然不是。失去彈性後的命運,身體就是一堆鬆軟和立不起來的廢物。人要是活得沒有辦法站立,連躺著的力氣都沒有,那就是一種殘酷的死亡。有時候活著比死去更痛苦。人性很複雜很矛盾。善良的標準是什麼樣,邪惡的標準是什麼樣。罪與罰,愛與恨,真與假,美與醜等。人性是殘暴又溫和的、堅強又軟弱的、美麗又醜陋的。是的,人性從初始時是真的美的善的,在後天的環境變化中,人性也會隨之變化。玉米這種植物是平常的多見的,在中國大地上隨處可見,當然也是廉價的低賤的。我想這也是作者想要說明的,像如玉米這樣的植物,作品裡這樣的女人,在中國大地上是普遍存在的。是什麼讓她們活得如此艱難,是什麼讓她們欲哭無淚,無奈地走向一種毀滅的反抗,造成了沒有彈性的命運。要想避免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那就得從內外、前後、左右、上下全方位的做改變,四周的冷熱儘量變溫和,四周的力道盡量均勻,四周的鬆緊儘量適度。觀念要逐步改變進步。


《玉米》: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撕碎給你看


畢飛宇想用作品《玉米》中的玉米、施桂芳、柳粉香、王連方等人聯合起來詮釋一種人性,但這種詮釋是靜默的沉著的,小說家就是給讀者在講故事,故事後面深藏的內涵深意卻是每個讀者自己來體會感悟的。米蘭昆德拉說:“小說的精神是延續的。小說的精神是複雜的。小說就是寫小說該寫的東西。”[9]還有就是眾所周知的一句話,“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個個哈姆雷特。”畢飛宇在作品裡涵蓋了很多東西,比如政治歷史的大背景、傳統道德觀念、倫理等,讓我們理解探索其中的人性。

3“沒有寫完”的小說和“沒有成熟”的玉米

小說在我看得正熱時,再翻一頁,卻沒有了。那時我被突如其來的戛然而止衝昏了頭腦,細緻的一想,是該結束了。然後再寫?寫什麼?難道非要寫到主人公玉米和郭家興的生活,然後郭家興再弄出亂子失去權利,或兩個人過著不冷不熱的生活,沒有感情的生活是可怕的。只會成為一種發洩情感和慾望的工具。機械的運動,重複無數次的生活軌跡。說是一部“沒有寫完”的小說,實際已經很完滿了。結局就是這樣,合情合理。觸痛人的心,想要憐惜卻又無能為力。“沒有成熟”的玉米,但可以預測得出,這株玉米很難再結出豐碩飽滿的玉米棒子。小說說白了也是一種隱藏的藝術,好多東西不可直白坦率地說出來。記得作家鐵凝曾說:“短篇寫的是橫截面,中篇寫的是故事,長篇寫的是命運。”

[10]什麼樣才是完滿?不一定圓滿才是滿,月的美,殘缺也是一種滿,也是一種美。這就好比普通話與方言的區別,普通話是語言,標準的,方言也是語言,在當地來說,這才是標準的語言。


《玉米》: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撕碎給你看


玉米的一生也許後面還會有變化,但作者已然很明確地給出了結局,甚至預測了其中最大可能的那個,玉米後來可能是慶有家(柳粉香),接著是母親施桂芳的經歷。遇到的男人的過程是彭國樑、郭家興、父親王連方這樣的軌跡。畢飛宇看似無意,實則是很巧妙地安排了她們的存在,柳粉香是因為年輕丟失了貞潔才勉強嫁給有慶的。看看玉米和郭家興,會不會聯想到些什麼。母親施桂芳的無奈,雖然男人是村支書。同時看看郭家興是公社主任。一切的一切都有可能。


《玉米》: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撕碎給你看


幾個女人和幾個男人在村子裡的故事,主要是圍繞著一個女人轉,那就是玉米。看到後來和寫到後來,越來越明白及肯定。玉米的一生已然完成,由玉秀玉葉的遭遇,她自己本身的事情,加上有慶家的經歷,母親施桂芳的經歷。遇到男人,從彭國樑到慶有到郭家興、父親王連方。剛柔的碰撞,從社會大環境大背景的影響下,一個女人的命運在幾個不同人物的身上盡力地表現著,人的一生,無非就是婚姻、愛情、生育、過日子。都經歷了,因為政治、歷史,加上城鄉間的差別,村裡的倫理道德觀念,人慾望的迸發。一個女人的一生就這樣被一點點侵蝕吞嚥和撕裂、破碎。魯迅說,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撕碎給你看。確實,一個個美好的希望,不停地被枯萎朽掉,殘落在地裡。掉了一個還有一個,等等,還是有希望的。最大的失望莫過於此。可以迅速變成絕望。絕望轉化成一次次的疼痛,忍受著,刺裂不算什麼。終有一天是會倒下的,放棄了堅守著的信念,心裡再也建立不起一道防線,哪怕是軟塌的或裂縫條條絲絲的。在難以忍受的痛楚後,命運的韌性變得虛弱下來,逐漸失去彈性。最後成為一條沒有了彈性的線,一拽就繃緊,再使勁就哆嗦,時間的見證下,會被風雨陽光逐漸滲透。玉米詮釋了一切,其他人物補充了玉米外的一切,渾然為一體。剛柔碰撞下不能忍受的痛,造就了失去彈性的命運悲劇。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