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花環的童子和帶翼人物

扛花環的童子和帶翼人物


扛花環的童子和帶翼人物

▌帶有扛花環童子的水杯3~4世紀 諾頓西蒙博物館藏

早期犍陀羅佛教美術的一個重要裝飾元素是扛花環的童子(Amorino)。這一裝飾元素,一般出現在窣堵波的基座、圓柱塔身中部以及階梯的側面,也出現在舍利容器上。比如有名的迦膩色伽舍利函的中部,就圍繞著一圈扛花環的童子作為裝飾。花環呈波浪起伏,其間是貴霜君主和日神、月神的形象,在波谷則點綴著坐佛。



顯然,扛花環的童子這一題材並非源自佛教教義本身,而是從其他文化傳統中移花接木來的。一般認為,這種裝飾題材,應該出現在公元前3世紀,是希臘美術的發明,但是之後在羅馬帝國時期得到廣泛的傳播,成為重要的裝飾元素。在融入佛教美術之前,其表現的思想意涵可分為兩種:一種是象徵勝利和光榮,一般出現在描述戰爭勝利的場景;另外一種是在葬禮的場景,大量出現在石棺浮雕上,象徵死後世界的榮光,或許跟重生的理念也存在關聯。


犍陀羅美術中的扛花環童子,如果考慮到舍利(佛陀遺身)崇拜的實質,可能跟第二種場景存在一些思想上的聯繫。犍陀羅窣堵波、舍利函上出現扛花環童子時,往往跟充滿生命力的蓮花蔓草結合在一起,點綴著葡萄卷草、禽鳥等元素,可能象徵著豐饒多產的樂園圖景,是靈魂不滅和死後榮光的意涵,這或許是犍陀羅對佛陀永恆世界的想象。


扛花環的童子和帶翼人物

▌扛花環的童子 加爾各答印度博物館藏



裸體童子(或者帶翼)往往頭戴花環,胸前有珠串項鍊,組成了犍陀羅圖像豐富多彩的風格。


扛花環的童子和帶翼人物

▌扛花環的童子 松岡美術館藏


這種裝飾元素也向東傳入中國的新疆地區。不過,犍陀羅佛教美術中的扛花環童子的表現手法具有自身的特點,與西方相同題材的畫面有顯著區別。希臘羅馬的扛花環童子圖像中,花環往往是一個個懸掛的,但是犍陀羅美術中的花環,則是波形曲線,呈現出規則的起伏。這或許是與本地傳統相結合的產物。畢竟,這一裝飾元素的觀眾,是本地的貴族和民眾。


在犍陀羅,帶翼神人和花冠也聯繫在一起。在扛花環的童子這一式樣中,有時會出現一個帶翼人物形象。吉美博物館藏的扛花環的童子浮雕中,在花環之後有一個帶翼人物,令人感到驚奇的是,他正在敲鼓。



帶翼神人的形象,跟飛行、升入彼岸世界聯繫在一起,應起源於西方,沿著絲綢之路往東傳播。早期犍陀羅佛教中,飛行的形象已經非常頻繁出現了。勝利女神尼姬(Nike)和愛神厄洛斯都是帶翼的形象。所以在希臘文化傳統和信仰中,帶翼的形象和愛與勝利的意涵聯繫在一起。在佛教八部包括天(deva)、龍(naga)、夜叉(yaksha)、乾闥婆(gandharvas)、阿修羅(asura)、迦樓羅(garuda)、緊那羅(kinnara)、摩目侯羅迦(andmahoragas)中,天、夜叉、乾闥婆、阿修羅都是會飛行的,但是文獻中並沒有特別提到他們具有翅膀這一身體特徵,故佛教中的帶翼神人主要是來自西方。


阿富汗黃金之丘出土了帶有希臘化風格的帶翼阿佛洛狄忒。帶翼神人在犍陀羅藝術中的大量出現,得益於絲綢之路的繁榮。這條路不僅僅是貿易之路,而且是信仰和文化之路。通過這條路,西方世界和中亞、印度連在一起。尤其是在貴霜統治之下,不同的文化元素融合在一起,造就了犍陀羅佛教藝術的黃金時代。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帶翼神人的形象在犍陀羅藝術中大量出現了。伊朗系的瑣羅亞斯德教(Zoroastrianism)也給帶翼神人形象提供了思想來源。


在犍陀羅佛教藝術中,帶翼神人多出現在描述佛傳故事的浮雕中,在斯瓦特出土的佛陀初轉法輪浮雕中,帶翼神人載歌載舞撒花慶祝佛陀的第一次傳法。與佛陀的形象相比,這些帶翼神人體量很小,更多的是一種陪襯、符號的功能,彰顯佛陀的偉大。比如在佛陀出家的場景中,帶翼神人出現,帶有護佑的意味,顯示佛陀的出家受到神聖力量的干預,是必然和不可阻擋的。使用帶翼人物形象作為建築的裝飾,在大犍陀羅地區非常流行。這種造型,也影響到中國中古時期的佛教雕塑,比如北朝時期的釋迦牟尼雕像,在佛陀頭頂兩翼,也會有飛翔的帶翼神人護佑。


扛花環的童子和帶翼人物

▌帶翼童子壁畫2~4世紀 米蘭佛寺出土 斯坦因收集西域美術品 大英博物館藏


在新疆米蘭佛寺中,保存下來了古希臘羅馬風格的“有翼天使”壁畫像。雖不能推斷這是古代希臘羅馬文化向東傳播的最東點,但這明顯是絲綢之路上東西方文化融合的力證。充滿生機和活力的犍陀羅佛教藝術,是希臘和地中海古典文明、伊朗系文明、草原文明和印度本土文明等文明元素碰撞、融合的產物,其代表性的藝術品是以佛像為代表的雕塑。


犍陀羅佛教藝術除了雕塑之外,還有壁畫,但是由於種種原因,保存下來的極少。米蘭發現的帶有強烈犍陀羅風格的壁畫作品,可以說是犍陀羅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米蘭佛教壁畫中的“有翼天使”,應該是古希臘神話中的小愛神厄洛斯。壁畫中的“有翼天使”有著濃密而玩趣的眉毛、大而有神的眼睛,略微仰視,這樣的樣式,當禮拜者在迴廊中通過時,不論從哪個角度,都能與“有翼天使”對視,獲得一種宗教的注視感。


馬歇爾認為,犍陀羅藝術在處理人像的雙眼,前後期是有變化的。早期的人像,雙眼大而有神,到了成熟期之後,人像變得更加宗教化程式化,雙眼失去個性,往往帶有半張半閉的特點,給人一種疏離和超脫人世的感覺。米蘭佛寺壁畫的署名者為“Tita”,這是公元初幾個世紀流行於羅馬東部的常見名字“Titus”,羅馬的一位皇帝也用過這樣的名字,可見作者很可能是來自犍陀羅,崇拜希臘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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