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版將改革進行到底的血雨腥風

大漢版將改革進行到底的血雨腥風

公元前131年,丞相田蚡迎娶燕王的女兒,身為田蚡姐姐的王太后詔令群臣往賀。就在這酒宴上發生了小小的不快,最後給搞成了個“大新聞”。

好耍酒瘋的灌夫因看不慣田蚡和朝臣對他態度的不同,在田蚡的酒宴上使酒罵座,辱罵了參加宴會的將軍程不識。被人當眾上了眼藥的田蚡咽不下這口氣,趁機扣押了灌夫。

灌夫字仲孺,潁川郡潁陰人。吳楚七國之亂之時,灌夫率領一千人跟隨父親灌孟從軍,立下軍功被封為中郎將。這灌夫喜愛喝酒,酒量還不怎麼行,最關鍵的是灌夫喝醉了還經常鬧事。灌夫與長樂宮衛尉竇甫飲酒,酒後毆打竇甫。竇甫是竇太后的兄弟,漢武帝怕太后斬殺灌夫,改任他為燕國宰相。也算是對老同志一個交代,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年,灌夫在堂堂二把手丞相的婚宴上醉後鬧事。

本來一件很小的事情,但是偏偏灌夫手裡握著田蚡在外甥即位之前兩邊押注的鐵證,已經扣押了灌夫的田蚡騎虎難下,內心也是備受煎熬,對於灌夫是必欲除之而後快。

這灌夫為人剛強直爽,好發酒瘋,不喜歡當面奉承人。對皇親國戚及有勢力的人,凡是地位在自己以上的,他不但不想對他們表示尊敬,反而要想辦法去凌辱他們;對地位在自己之下的許多人士,越是貧賤的,就更加恭敬,跟他們平等相待。這樣的性格倒是跟教員有幾分相似。

灌夫有一個鐵哥們兒叫竇嬰。雖然這次灌夫闖下了不小的禍端,但這位哥們兒是鐵了心的要救他。

《史記》上是這麼說的:

魏其銳身為救灌夫,夫人諫魏其曰:“灌將軍得罪丞相,與太后家忤,寧可救邪!”魏其侯曰:“侯自我得之,自我捐之,無所恨。且終不令仲孺獨死,嬰獨生!”

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竇嬰的夫人勸他說:“灌將軍得罪了丞相,和太后家的人作對,怎麼能營救得了呢?”魏其侯竇嬰說:“侯爵是我掙來的,現在由我把它丟掉,沒有什麼可遺憾的。再說我總不能讓灌仲孺自己去死,而我獨自活著。”

最終兩邊兒各託各的關係,最後鬧到了武帝那裡。武帝一看不好辦,便讓兩位去東朝廷辯,請文武百官給他倆評個理。田蚡是當朝王太后同母異父的弟弟,武帝這樣安排看似不偏不倚,實則有自己的深刻內涵。

當初走上東朝廷辯的雙方大概誰都沒有想到一個血流成河的結局在等著這場外戚之間的爭寵。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案件在各方勢力的較量下最後以竇嬰、灌夫被滅三族,丞相田蚡受驚嚇而死告終。

遍佈京畿的豪門世家可能還沒有意識到這樣的流血事件對於他們來說還只是一個開始,監察部門之前寬鬆軟的工作方式將得到徹底糾正。類似族滅,連根拔起的案件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將陸續出現,並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灌夫和田蚡的案子給了皇帝內心太大的震動。堂堂二把手交辦的案子,而且是砍頭的死罪,竟然讓犯人藏起來了,執行抓捕的人一無所獲,辦案遇到了極大阻力。武帝那場名為東朝廷辯的安排,看似不偏不倚,其實自有其用意。

秦漢時期太后權力極大,不僅有自己的的正殿而且有自己的屬官。廷辯的地點選在這樣的地方,用意多少有點耐人尋味。年輕皇帝初臨朝綱,急於借新的政治力量來平衡竇太后和一班老臣的影響,進而實現政策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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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更耐人尋味的是滿朝文武、三公九卿在這樣的場合下竟然也沒有一個人願意公開無條件支持太后的弟弟,皇帝的舅舅,當朝宰相田蚡;而此前,田蚡親自交辦的抓捕灌夫親屬的工作組也是無功而返。

《史記》中是這麼記載的:

“遂按其前事,遣吏分曹逐捕諸灌氏支屬,皆得棄市罪。魏其侯大媿,為資使賓客請,莫能解。武安吏皆為耳目,諸灌氏皆亡匿。”

經此一事,讓皇帝對二代、宗族、新貴們的尾大不掉之勢,各重要機構負責人搞團團夥夥、不作為的嚴峻程度以及整個國家用人導向的貴族化、娛樂化有了更深入的認識。以至於起用了一個將對政治走向和內外政策產生深刻影響的人。

這個人的名字叫張湯,出生在西安杜陵的一個下級吏員家庭。就如同做過博物館講解員的人總是能把脫稿演講講得滿堂喝彩一樣,這個吏員家庭出身的人自小對爰書訊鞫、刑律斷按駕輕就熟。

史載他很小的時候因為家裡的肉被老鼠偷吃而大怒,“燻掘得鼠及餘肉”,對老鼠進行公開審判,併為此寫了案卷文書,“文辭如老獄吏”,其父閱後“大驚,遂使書獄”。這位自小善於學習的吏員將為新一屆的皇帝辦幾件大事,幫助皇帝徹底進入新時代。

公元前130年,後宮發生了陳皇后“巫蠱案”。這位為歷史貢獻了成語“金屋藏嬌”的皇后對於出身豪族很是自恃。母親是長公主,父親是元老之子的她很是看不上新得寵卻出身微寒的衛子夫。出於嫉妒她竟動用了“巫蠱祭祝詛”。

事發之後,皇帝將案子交到張湯手裡。張湯“深竟黨與,斬主犯於市,輾轉牽連數百人”,借巫祝為由堅決除掉了竇太后餘黨,為結束黃老之學在大漢的主導地位,肅清利益集團,為大漢的新時代掃清了道路。結案後,他順利進身為太中大夫,側身中樞,以備諮詢。

四年後,張湯升為廷尉,位列九卿,掌刑辟,正式進入中樞機構,成為朝鞭。兩年後,淮南王和衡山王決定反叛,被屬下告發。張湯“窮究根本”,一網打盡;牽連列侯、二千石、豪族數千人,“皆以罪輕重受誅”。

至此,基本確立了武帝的地位,不再有勢力能對武帝的權威構成威脅,張湯也因此位列三公,權傾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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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湯也不僅僅會爰書訊鞫,他還熟知金融工作,支持財稅改革。他力主“改革幣制,徵收財產稅”,提出算緡告緡之法,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財政危機。之後更是強力支持武帝的“權威人士”,桑弘羊的“鹽鐵專賣”等一系列經濟改革,為偉大復興解決了後顧之憂。

而他自己也在新政的功勞簿上的威望一步步達到頂峰,名義上雖只掌管天下刑獄但天下大事悉決於湯,內外之事無不諮詢於他,風頭甚至蓋過了宰相。皇帝甚至多次因聽他奏事連吃飯也推遲了。明君賢相,恪盡職守,夙夜在公。

寫《史記》的司馬遷很坦誠,他說自己成一家之言,雖為史書寫的卻是自己的觀點。他把張湯放在《史記·酷吏列傳》中詳細介紹的第一個,以至於後世影視作品出現張湯大多是一副陰鷙的形象。

張湯這樣的人放到現在怎麼也是一個受群眾愛戴的人。他對下層人有感情,參與制定的“問事六則”第一條問罪的就是:“強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強凌弱,以眾暴寡”;同樣碰見弱勢群體的案子他就派宅心仁厚的官員去審問,再把關心困難群眾的美譽送給武帝。

相反的,他對各級官員比較苛刻,對很多老同志不太恭敬,對豪門大族動輒滅門;堅持老虎蒼蠅一起打,配合皇帝在第一個任期內完善了巡視制度,讓原本跟擺設差不多的監察制度變成了官不聊生的“斧杖巡郡”、“繡衣直指”。

他對大漢的事業很忠誠,為人持身守正、居官廉潔,對錢沒有任何興趣,被冤枉至死時家裡只有五百金;軟硬不吃,倒在他手裡的官員毫無運作的餘地,只能自認倒黴;訂立法律,完善法制,不僅能給思想還停留在裂土分疆的水平的宗室推薦“春秋公羊”、“尚書”,還能以此為指導將依法治國推向更高層次。

客觀上來說,張湯對於漢武帝的新時代可以稱得上是扶危定傾,神針定海。他在武帝即位之初,剛提出自己的治國理政之道的時候能夠以抓鐵有痕,踏石有印的強硬作風打擊豪強,以刑辟工作為抓手肅清某些人的留毒,藉此幾乎沒有政治阻力的實現了將政策方向由生聚教訓,藏富於民的“不折騰”向以用法、興利、改制、開邊為關鍵字的新時代的轉變。

然而,過程有多輝煌,結果就有多落寞。靠著“繡衣直指”的鞭子當然建立不了一個偉大的王朝,武帝和張湯之間很快出現了誤會,張湯以自殺表明自己的清白。

武帝68歲高齡之際不僅重臣凋零,而且因為“巫蠱之亂”疑心太重,連太子太孫也折損了。鬱郁之際武帝下了著名的輪臺詔,“自今事有傷害百姓,糜費天下者,悉罷之”,算是對身後事有了個交代。

武帝去世後不久,大漢朝隨即召開了著名的“鹽鐵會議”,會議後“權威人士”桑弘羊被武帝親自選定的顧命大臣誅殺,新上任的接班人徹底摒棄了武帝的政策,強滑豪族捲土重來。未傳幾世,連皇帝也被豪強廢掉了,西漢遂滅。

聖君賢相面臨豪強反撲是歷史上常有的事。翻遍二十四史上的打虎和變法,對豪強都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下了輪臺詔的還能君臣保存一些薄面,功過三七開,不下的,或者來不及下的,很被誣陷為繼秦始皇,隋煬帝之後的又一暴君。

魯迅先生勸青年人去讀史,說:

“倘有誰要預知令夫人日後的丰姿,只要看看丈母孃。不同是當然要有些不同的,但總歸相去不遠。我們查賬的用處就在此。”

如果聖君賢相歷史學得好,前一半時間打虎拍蠅,澄清吏治,揪出害群之馬,後一半時間多參加一些老同志的葬禮,多帶老同志的後人們登泰山眺長江,飽覽祖國的大好河山,一定能保證國家長治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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