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劇舞臺上的相聲和小品,難分伯仲,各領風騷幾十年

1984年的春節聯歡晚會上,陳佩斯和朱時茂表演了一個很獨特的節目——《吃麵條》,詼諧幽默,這也標誌著小品正式成為一種獨立的藝術表演形式。從此,每年的春節聯歡晚會都有“小品”節目,其活潑、詼諧的表演形式倍受觀眾的喜愛,獲得了人們的高度讚賞和認可。小品這種新的演藝形式,從此就成了文藝舞臺上不可或缺的獨特的文藝節目。

在小品出現之前,幾乎沒有人懷疑相聲作為喜劇舞臺上霸主的地位。隨著小品的出現,相聲在喜劇舞臺上受到了嚴峻的挑戰。隨著觀眾欣賞趣味的傾斜與轉移,但凡是文藝晩會,如果不推出幾個精彩的喜劇小品,難免便會落下一片怨聲,觀眾會大有一種期望落空之感。

喜劇舞臺上的相聲和小品,難分伯仲,各領風騷幾十年

1985年,媒體評選出了“十大笑星”,分別是:馬季、姜昆、李文華、侯耀文、趙炎、師勝傑、郝愛民、常寶華、石富寬、高英培。從此,“笑星”這個名詞也隨著這些人的名字紅遍大江南北。然而到了九十年代,喜劇舞臺已經完全被小品所統治了,相聲日漸勢微。“十大笑星”漸漸淡出視野,而隨之而來的是趙麗蓉、宋丹丹、鞏漢林、趙本山、範偉、高秀敏、黃宏、郭達、郭冬臨等等一大批小品明星脫穎而出。

那時,一旦電視屏幕上播出喜劇小品,千家萬戶的電視機按鈕便不再改道易頻,甚至經常出現爭相觀賞和街談巷議的盛況。總之,觀眾用掌聲、笑聲、讚詞和選票對喜劇小品表現出空前的熱情。為什麼“獨領風騷”的相聲突然無可奈何地退熱,而喜劇小品卻異軍突起,步步為營,逼退了昔日的霸主呢?這是一個令人深思的文化現象。

相聲與小品,雖然在喜劇舞臺上是競爭關係,私底下其實也是沾親帶故的親戚關係。小品的喜劇性通常是利用語言手段來塑造形象和創造氣氛,同時運用情節手段用來結構整個作品,從而創造出一種支撐整個作品的衝突;相聲的喜劇性是不容置疑的,自它誕生之日起,人們就毫不含糊地稱它為“笑的藝術”,它也是一門因笑的需要而產生,又因能夠製造笑,傳播笑而發展起來的藝術。

喜劇舞臺上的相聲和小品,難分伯仲,各領風騷幾十年

相聲這門藝術看起來最簡單,實際上最複雜。相聲不像小品,都是直觀的表達。在小品中,有人物關係,有背景道具,有臺詞,有表演,按劇情臺本來演繹一段故事,很直觀,觀眾都看得見,看得懂。相聲則全是憑一張嘴,講述時間、地點、場合、人物、衝突、矛盾,還要把觀眾逗笑,這是很不容易的。“喜劇性”是相聲的最基本的手段,也是最根本的目的。總之,相聲的生命在於喜劇性,失去了喜劇性,相聲就失去了生命。

所有的相聲,都帶有濃郁的喜劇色彩。即使是帶有某種悲劇因素的相聲,其悲劇內容最終也要經過喜劇酵母的作用,從而蛻變為喜劇形式;即使是含淚的諷刺,最終也是“喜”化解“悲”,“笑”沖刷“淚”。相聲裡的底包袱,採用的必定是純喜劇性的內容和形式。如《改行》和《關公戰秦瓊》,藝人為生計所迫改行,藝人被迫表演於情理全然不通的關公大戰秦瓊,對於這種社會現象入木三分的諷刺,恰恰是通過強烈的喜劇性及喜劇性韻底包袱來實現的。

相比之下,小品除了喜劇性,還可以表現“悲劇性”,雖然這類小品並非“喜劇小品”,無法產生喜劇效果,但仍屬舞臺藝術中的小品之列。

喜劇舞臺上的相聲和小品,難分伯仲,各領風騷幾十年

從藝術表現上來看,相聲與小品的共性就是都具有高度的“袖珍性”。一段相聲,演出時間一般是十五——二十分鐘;單口,對口相聲,僅限於一個或兩個演員,即便是規模最大的群口相聲,一般也僅有三人,至多四、五人。小品按約定俗成的規定,演出時長一般也都控制在十五分鐘以內,出場人物也不多,除了獨角戲以外,一般都是二至三人,最多四至五人。偶有人物較多者,也都是有人而無名的群眾角色,或是由一名演員串演多名角色。

無論是相聲,還是小品,就選材而言,一般都是選取比較小的日常生活題材,即便是某些轟動性的社會題材,也是經過化大為小的精心處理,從而達到以小見大的藝術效果。

從故事性來看,相聲呈現出明顯的鬆散性,喜劇小品則具有強烈的凝聚性。相聲不受舞臺的限制,在藝術創作上享有充分的自由,特別是相聲的“墊話”更是帶有極大的隨意性,可以隨時與觀眾互動,具有“即興表演”的性質。而小品卻不然,小品是一種片斷性的藝術演出形式,必須接受時間,空間,情節,人物等諸多因素的限制。舞臺上所發生的事件,就是人物此時此刻面臨的特殊情境;而人物所經歷的情感體驗和心理體驗,就是人物所應展現的特殊性格。所以,在演員進入角色後,是不能再與觀眾進行互動的,是不能“出戏”的。這一點,顯然是沒有相聲演員那般自由的。

喜劇舞臺上的相聲和小品,難分伯仲,各領風騷幾十年

就當所有人都以為“相聲”已經沒落,已經成為歷史的時候,不得不說,郭德綱的出現,生生地扭轉了這種情勢。毫不誇張地講,郭德綱憑籍一已之力,竟然將氣若游絲、苟延殘喘的相聲給救活了。十幾年間,相聲又生龍活虎地出現在喜劇舞臺之上,這不僅是相聲史上的奇蹟,也是“喜劇舞臺”上的奇蹟。

從一定意義上講,郭德綱的相聲是戲劇藝術向簡單化、原始化的一種迴歸,它在一個更高的層次上再現了相聲萌芽期的稚態,保留和複製了相聲的原始形態。對於已經積累了太多的審美疲勞的現代觀眾來說,回味這種略有缺陷的、不完美的較為原始形態的相聲藝術,無疑能夠滿足其迴歸與退化到孩提時代、恢復本初狀態的審美願望,相聲的特殊魅力恰在於此。

在藝術競爭如此激烈的今天,面對喜劇小品咄咄逼人的挑戰,相聲能殺出重重包圍,重新在喜劇舞臺上佔據一席之地,是值得所有喜劇人認真地進行一番反躬自省的。如今,小品向相聲“取經”,我們也是有目共睹,甚至出現了一些相當“相聲化”的喜劇小品,或主要採用相聲手法的喜劇小品。

喜劇小品向相聲的借鑑與轉化,主要根源於相聲本身所蘊含的強烈的喜劇性。相聲的基本藝術手段——“包袱”,在喜劇小品中轉化為結構喜劇情節的基本環節:“反轉”與“突變”。比如小品《大米與紅高粱》結尾處,歌唱演員和換大米農民的喜劇性錯位就類似於相聲的“底包袱”,它在使觀眾驚愕不已,忍俊不禁之餘,留給他們以品味和思索的廣闊空間。

相聲一度停滯了二十餘年,任何僵化和停滯都意味著藝術生命力的枯竭和藝術的死亡。作為中國曲藝藝術發展的最高、最完備的藝術形式,相聲仍有足夠的力量扛起喜劇舞臺上的這面大旗。相聲這種獨特的藝術形式,正在挑戰中沉思,並將在沉思中頓悟,然後必將在頓悟中重新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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