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赤壁賦》讀後感

蘇軾的《前赤壁賦》千古佳作,文中作者用生動的筆觸描寫了夜遊赤壁時水光、山色、明月所呈現出的優美意境。那麼《前赤壁賦》中蘊含哪些人生的哲理呢?歡迎大家閱讀下

文學習相關的知識。

一、人生的有限性與無限性

文中寫道:“況吾與子漁樵於江渚之上,侶魚蝦而友麋鹿,駕一葉之扁舟,舉匏樽以相屬;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作者借客之口說出人的一生和浩瀚的宇宙相比是短暫的、渺小的,這種有限性不禁使人引發悲傷之感,即“知不可乎驟得,託遺響於悲風。”人生是短暫的,從人出生的第一天起就預示著一步一步走向死亡,這是每個人都無法擺脫的命運,文中作者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他的回答是:“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蘇軾的這一辯證思想顯然受到莊子思想的影響,《莊子·德充符》中有“自其異者視之,肝膽楚越也;自其同者視之,萬物皆一也。”即從不變的角度看,“人生代代無窮已”,人生是無窮盡的。但這裡有個問題,從個體生命的角度看,人生是有限的,不可逆的,短暫的,蘇軾的看法顯然不能否定人生短暫這一事實,只能是自我慰藉的一種說辭罷了。那麼既然人生是短暫的,是不是就應當悲傷絕望呢?其實,人生固然短暫,但就因為其短暫而寶貴,假使人能夠長生不老,同日月天地同為永恆的存在,那麼人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意義,人生變得了然無趣。相反,人生是短暫的,在有限的時空中人們去追求和創造,才能獲得有意義的人生。所以,人生是短暫而寶貴的,因短暫而寶貴。

二、人生有無意義

文中借“客我”之口說到歷史人物曹操:“‘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此非曹孟德之詩乎?西望夏口,東望武昌,山川相繆,鬱乎蒼蒼,此非曹孟德之困於周郎者乎?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了,而今安在哉?”歷史上那些叱吒風雲的英雄人物,不管你曾經立下多大的功績,到頭來還是隨滔滔江水永遠逝去,而自身也會成為花下之塵。這裡提出了一個人生有無意義的問題,關於這個問題,胡山林在《文學與人生》一書中有過精彩的論述,書中說:“從終極視角看,人生是無意義的;從社會視角看,人生是有意義的。把人放到宇宙大背景下加以審視(即終極視角),人和其他動物一樣,無非一個生命而已,實在微不足道。況且,人總是要死的,人一死,生前的百般輝煌萬般榮耀都化為虛無,還談什麼意義?!……社會視角是現實視角、世俗視角、日常視角,把眼光從遙遠的宇宙、終極收回來投向現實的人的生存世界,我們就會發現人生是有意義的,這個意義就是:心懷一個目標(或曰理想、夢想、希望、願望……)併為之努力奮鬥,通過努力生存地更好些。‘目標’代表著人的慾望,是人活著的內在動力,實現目標,滿足慾望,這就是人生的價值和意義。”

書中從終極視角和社會視角兩個方面討論了人生意義問題,應該說是深刻而睿智的,它明確解答了人生有無意義的問題,即人生既無意義又有意義,關鍵是審視人生的角度和對待它的態度,態度對了,每個人都可以擁有一個有意義的人生。

三、人生應追求功利還是淡泊名利

文中“客”說到曹操“破荊州、下江陵”,立下了不朽的功業,“客”即“客我”,是作者矛盾思想中的一個方面。作者從客的角度流露出對建功立業的英雄人物的仰慕之情,他也渴望像古代的英雄人物那樣建立不朽功業,但是一想到自己被貶黃州的現實,不禁產生巨大的情感落差,那些所謂的豐功偉績對作者來說似乎遙不可及。追求功名的夢想無法實現,何以排遣心中的苦悶之情呢?文中蘇子這樣回答:“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主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表露出淡泊名利的思想。這裡提出了一個人生應追求功利還是淡泊名利的問題,追求功利是儒家所倡導的思想,追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治世理想;淡泊名利是道家所倡導的出世思想,追求一種精神上的自由和超越,如莊子在《逍遙遊》中說:“神人無功,聖人無名。”意思是神人是無意於功績的,聖人是不要名位的。看來追求功利與淡泊名利是人生的一對矛盾,到底該如何取捨呢?蘇軾的回答是以主抑客,贊同淡泊名利的人生態度,但是結合作者被貶黃州的背景,可以看出作者內心也是矛盾的,他既有積極進取、建功立業的偉大抱負,又有在貶謫之餘看破世事、淡泊名利的歸隱情懷。這一問題究竟應該如何取捨呢?在這個問題上,馮友蘭先生的人生境界說可以給我們一些啟示:人生境界就是一個人的人生意義和價值,它是一個人的人生態度,包括這個人對宇宙人生的瞭解和對自己行為的一種自覺,包括這個人的情感、慾望、志趣、愛好、嚮往、追求等,是濃縮一個人的過去、現在和未來而形成的精神世界的整體。[2]馮友蘭把人生境界由低到高分成四個品味,分別是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3]同時人生有三個層面:日常生活的層面、工作事業的層面、詩意的層面,其中前兩個層面是功利的層面,第三個層面是非功利的層面。人生境界體現於人生的各個層面,每個人的人生都包含這三個層面的內容,也就是說每個人的人生既有生活、事業的功利的層面,又有審美、詩意的非功利的層面,關鍵是如何統一的問題。人生在功利與非功利兩在層面上應有一個合理的安排,不能單方面走極端,只追求功利的人整天忙忙碌碌,生活會變得毫無詩意,瞭然無趣;只求淡泊名利的人沒有目標,只注重精神世界的享受與自由,難免陷入消沉,兩者之間應有一個恰當的比例安排,兩者兼顧而又有機地統一在一起。由此,馮友蘭的學說為解決這一問題提供了很好的思路和方法。其實結合文章可以發現,蘇軾在這個問題上雖然是矛盾的,但是他既沒有丟棄自己建功立業的理想,也沒有一味淡泊名利,而是在自己人生處於低谷時在兩者之間找到了一種相對的平衡,以求精神解脫,這與馮友蘭提出的解決辦法是似乎是相通的。

四、面對人生苦難的態度

文章的寫作背景是:蘇軾因“烏臺”詩案蒙冤入獄,在獄中,蘇軾的肉體和精神均遭受到嚴重的摧殘,自度將死,後來經多方營救,終於保住了性命,被貶到黃州任團練副使,到黃州後因生活窘迫,需親自墾荒種地養活自己。蘇軾經歷了人生最大的一次挫折和苦難,他來到這座荒涼的小鎮上,沉思自己遭受的苦難,在無盡的痛苦中舔舐自己心靈的傷口,正是在這種心境中,作者夜遊赤壁,觸景生情,寫下了這篇文章。也就是說,這篇文章是作者面對苦難遭遇的內心情感的自然表露,在這種表露中飽含了作者對人生苦難的思考。文中的“客我”追憶歷史人物的成敗,慨嘆自身的渺小和人生的短暫,實際上反映出作者貶謫中的苦悶心情;文中“主我”的回答則以眼前流水與明月作對比,闡明宇宙人生變與不變的道理,指出應享受眼前的美景,顯示出曠達的情懷,悲哀的感情得以解脫。由此可見,在矛盾與痛苦中,蘇軾最終想通了,從苦難中解脫了出來,那麼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胡山林在《文學與人生》一書中對這個問題進行了研究,歸納為四個方面:一是在世界觀、人生觀層面,佛道兩家幫了蘇軾的忙;二是儒家以道自任思想是蘇軾堅強的精神支柱;三是高人雅士的人格風範,讓蘇軾找到了榜樣和同道;四是善處憂患的人生智慧。[4]筆者認為這四個方面概括得相當全面,可以採信。就《赤壁賦》這篇文章而言,蘇軾對苦難的超越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儒、道、佛思想的兼容互補,二是善處憂患的人生智慧。

首先,儒家思想是蘇軾的主要思想,同時他還深受道家、佛教思想的影響,前文所述的人生追求功利與淡泊名利問題、人生有無意義問題,實際上就是在人生問題上儒家和道家的不同主張。文中的:“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表露的是佛教無慾無求的思想,佛教認為人生痛苦的根源是人有慾望,剋制並消除慾望才能從痛苦中解脫出來。所以說在作者身上同時存在儒、道、佛三種思想,這三種思想相互作用,排斥掉了各自消極的成分,留下各自的積極成分進行兼容互補,共同作用,在這種作用下,作者既堅守儒家以道自任的精神節操,又追求道家的精神自由與佛教“物我兩忘、身心皆空”的超脫境界,達到了一種相對的心理平衡,在這種心理平衡中,個人榮辱得失變遠了,變淡了,這樣,苦難也就被化解和超越了。

其次,善處憂患的人生智慧在文中表現為蘇軾看待事物的辯證方法。作者以流水和明月作比,闡明人生宇宙變與不變的道理,說明看待事物不應偏執一面,而應當換個角度,從正反兩方面去把握,才能得到更為合理的結論。既然月亮有圓有缺,是自然之理,那麼對於人生中的苦難來說,從一個角度看固然不幸,從另一個角度看則是人生中的真實存在,有幸福就會有苦難,沒有苦難也就沒有幸福,這樣一想,作者對自己的苦難遭遇也就想通了,坦然接受了。

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作者用儒、道、佛三種思想互補作為思想武器,加上辯證看待事物的思維方式,勇敢面對苦難,最終化解並超越了苦難,不失為人生苦難問題的好的解決辦法。

總的來說,《赤壁賦》中蘊含的這四個人生問題都由作者被貶黃州的遭遇所引發,由作者的悲傷苦悶心情所統領,通過對這些人生問題的分析,我們看到了蘇軾在逆境中苦悶、彷徨尋求精神解脫的心路歷程,同時也從中體驗到了深刻的人生哲理,這對每個人無疑都具有極大的啟發意義。

蘇軾《前赤壁賦》中所蘊含的人生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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