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架上“神坛”的父亲贾政——走不下“神坛”的父母

父权是把双刃剑,它既让人感受到无限的权利,又消磨生命本性的丰富和热情。

提到贾政,我们能想到的身份就是“宝玉的父亲”,一定要用“父亲”两字,不能用“爸爸”,更不可能用“爹地”,那样会亵渎了他作为父亲的神圣和权威。他彷佛生来就是一个父亲,除了为人父的威严、距离感之感以外,我们对他知之甚少。


被架上“神坛”的父亲贾政——走不下“神坛”的父母

他除了读书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爱好?他有没有悲伤无助的时候?他的人生有没有遗憾?他深爱过的人是谁?……我们统统不得而知。

即是:我们不知道作为人,而不是作为一个父亲的贾政的真实模样。

贾政是被架在了父亲的位置上,并且他自己也深深地认同了这个角色,时时都要求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只要在宝玉面前,他就以一个父亲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时时端着。下不来,也不知道如何下来。


作为父亲的贾政

作为父亲的贾政不苟言笑,像个“砚台”,端端正正,古板固执。他讲个笑话,只开头讲“有个人,最怕老婆……”大家就笑开了,倒不是因为他笑话讲得好,却是因从来没见他讲过笑话。他无法跟宝玉以平等的关系相处,说不了两句,就又骂起来,因为他总觉得自己有教导的责任,生怕没有把孩子教到“光宗耀祖”。


被架上“神坛”的父亲贾政——走不下“神坛”的父母

贾政用一个紧箍咒把自己罩住,也把宝玉禁锢起来,让所有人都动弹不得。

一次过中秋节,好容易贾政在家。与众人团团围坐在贾母周围。

“往常间只有宝玉长谈阔论,今日贾政在这里,便惟有唯唯而已。余者湘云虽系闺阁弱女,却素喜谈论,今日贾政在席,也自缄口禁言。黛玉本性懒与人共,原不肯多语。宝钗原不妄言轻动,便此时亦是坦然自若。故此一席虽是家常取乐,反见拘束不乐。”


被架上“神坛”的父亲贾政——走不下“神坛”的父母

后来贾母只要借故撵贾政回去。看众人又是什么形景?

且说贾母见贾政去了,便道:“你们可自在乐一乐罢。”一言未了,早见宝玉跑至围屏灯前,指手画脚,满口批评,这个这一句不好,那一个破的不恰当,如同开了锁的猴子一般。宝钗便道:“还象适才坐着,大家说说笑笑,岂不斯文些儿。”凤姐自里间忙出来插口道:“你这个人,就该老爷每日令你寸步不离方好.适才我忘了,为什么不当着老爷,撺掇叫你也作诗谜儿。若果如此,怕不得这会子正出汗呢。”说的宝玉急了,扯着凤姐儿,扭股儿糖似的只是厮缠。


被架上“神坛”的父亲贾政——走不下“神坛”的父母

贾政大约是有凝结空气冻结时间的神功,所到之处,无论多么活泼自在,都能瞬间凝固,立刻恢复规规矩矩,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的状态。宝玉只要听到“老爷叫你”几个字,原文中的多次使用的形容是“好似打了个焦雷,登时扫去兴头,脸上转了颜色”,反复询问“老爷叫我是为什么呀?”生怕又做错了什么事要挨打,从未有过欢欢喜喜来见父亲的场景。


走不下“神坛”的父母

我见过的孩子们,大部分在家长面前跟在其他人面前都是两副样子。

每每说到一些东西都要再三强调:“千万不要告诉我爸妈。”小一点的孩子会说:“我有时候会偷偷看电视,估摸我爸妈回来就赶紧关掉,用风扇帮电扇散一下热。”大一点的孩子会说:“我谈恋爱了,我很喜欢这个男孩子……一定不能让我爸妈知道,你要保证。”

一如我们小时候一样,总要维持一个“在父母面前的形象”,害怕被骂,害怕父母失望,害怕之后生存艰难,凡此种种,总有很多话不能说。


被架上“神坛”的父亲贾政——走不下“神坛”的父母

经常碰到父母说:“我孩子表达能力不好,不怎么爱说话。”结果孩子一来到,表述得清清楚楚,而且经常是说起来滔滔不绝,彷佛憋了很久的委屈要往外倒。

父母总是抱怨:“他(她)有什么心里话从来不跟我们说,我们也很想跟做朋友,真的,但是他(她)还是不愿意对我们敞开心扉。”于是我便尝试细细了解他们的互动过程。一般的对话过程是这样的,孩子开口说:“妈,我可能喜欢我们班上一个男生……”还没说完,立刻被打断:“小小年纪,谈什么恋爱!”抑或是:“爸,我这次考得不太好……”爸爸接到:“谁让你平时不认真,不努力,你以为考高分那么容易!”

父母的角色彷佛是长在身上的,会随时附身,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有教导责任,我不能让孩子学坏,不能教不好自己的孩子。”因此,说好的只是聊聊天,只要听到自认为不对的地方,就会条件反射地跳出来批评纠正。若是孩子辩解一句:“你说好不生气的?”更是感觉权威受到了挑战:“你考这么差还有理?说都不让说了。”


被架上“神坛”的父亲贾政——走不下“神坛”的父母

戴着这个紧箍咒,父母不可能真正平等地跟孩子相处,孩子也不可能在他们面前真正放松。

父母被架上神坛,当然是话语权的象征,孩子要听话,就是天经地义。然而,人的“角色化”,一定会有代价的。

至于是何代价,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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