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黑娃


《白鹿原》——黑娃


对于黑娃,我觉得应该单独写一写。

黑娃最大的问题在于一个迷字。所谓“迷”,是迷局的迷。黑娃是叛逆的,但他是凭感性在叛逆。反观鹿兆鹏,他也是叛逆的,却是理性的叛逆,理性的叛逆则形成了视野和思考以及理想,进而有了信仰。

黑娃叛逆父亲,叛逆族长,都是源自于他自身的敏感。离开白鹿原以后,遇到田小娥,他非常容易的就被田小娥俘获了。

如果以白嘉轩与鹿三的价值观来说,田小娥过得有没有尊严,是田小娥与武举人的家事,白嘉轩和鹿三一定不会去沾惹。

正是黑娃的“迷”,使得黑娃的命运改变了。怎么来解释这个“迷”呢?就像被搅成漩涡的水,黑娃的一生所经历的事情(娶田小娥、去听培训、搞农协、做土匪、做保安团团长、结婚读书祭祖、起义、做副县长),其实都是在水流里跟着转。

黑娃永远被事情牵着走,没见他自己产生过什么真切的人生追求。哪怕是他学为好人以后,看起来是有了自己的思考了,但是他想做教书先生的想法仅仅停留在想法,并没有付出实践。他依然搅在水流里,跟着时局在转。连二营长都看出来了,要了起义证明走了,黑娃却还是没能够站到水流上去真正看一看命运的漩涡。

所以,黑娃从小就想把握自己的命运,却一生也未能真正看到命运,更无从把握命运,根源就在于他骨子里根深蒂固的那种被动属性。这种被动性,是与土地离不开,是与农耕文化的影响离不开的,这一点可以从黑娃祭祖去体会,黑娃反叛的传统,最后还是被自己认可了。

祭祖这件事鹿兆鹏是吐槽黑娃的,这也说明,鹿兆鹏是跳出事外的,是把眼光放到历史中去的,鹿兆鹏是创造历史的人,改变历史的人,他是搅水的人。单单祭祖一件事,便可以明白,兆鹏与黑娃的天壤之别。

但是黑娃却得到了朱先生的肯定,朱先生曾说过鹿兆鹏与白孝文都不是君子,朱先生却认可黑娃是他最好的学生。我想这与朱先生的价值观有关。

朱先生是大儒,是旧社会的产物。以朱先生的学识,他其实是站在高处看水流的,而且还能看到兆鹏搅水,他连未来几十年的事都看到了。朱先生的眼光一直是历史的,也是客观的。但是朱先生从心里来说,他还是认可传统的农耕文化。所以,从朱先生自己的主观来说,他认可黑娃。特别是黑娃经历了这么多以后,还是回归了传统才变得谦谦如玉,所谓人间正道是沧桑,这非常符合朱先生理想中的意境。

黑娃之死,是让人非常心疼的,因为读者其实也觉得黑娃学为好人了,应该给他一条活路,让他平安一生。但作者偏不,黑娃必须死。只有让黑娃被清算了,才符合打碎传统的历史现实。

有人说作者的用意在于,黑娃是真正的无产者。这一点我不认可,黑娃本来是无产者,但他后来已经进入权贵阶层,已经脱离了农民身份,还买了房有了钱。所以他不是无产者。

那么黑娃和白孝文,为什么黑娃会失败,而白孝文却成功了呢?原因在于,白孝文是一个清醒而冷酷的投机者。而黑娃是一个迷糊而柔软的情义汉。

黑娃做土匪时候不跟鹿兆鹏干革命,是因为他跟着芒和尚,要讲义气。多次救兆鹏帮兆鹏,还是讲义气。跟白孝文不计从前,还是因为讲义气。甚至于连黑娃不做白嘉轩的长工、打断白嘉轩的腰都是一种义气用事。

看到黑娃的这种义气,就会明白,黑娃真的没有历史的眼光也没有理性的眼光。但是黑娃的义气其实是一种仁义的本性,而这个本性恰恰是传统的农耕文化给与他的。所以,黑娃本身是一个传统与反叛的矛盾体,他后来选择回归了传统。回归传统的黑娃,注定要被枪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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