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明年春天,老榆樹又會長出新苗來守護我的子孫


等到了明年春天,老榆樹又會長出新苗來守護我的子孫

葬完了爺爺,其他人都走了,站在墳前的我望向村口老榆樹原來生長的方向,心說:老榆樹,爺爺去陪你了,在那邊你倆也算有個伴兒了——突然,一趟高鐵從村口的橋面上呼嘯而過……

老榆樹是去年倒的。當時村村通公路拓寬路面時為了不影響交通,老榆樹被推倒了,那天也是自爺爺病倒後再沒出過門的日子。當我回家探望爺爺的時候,老榆樹就已經靜靜的躺在路邊,那自然皸裂的樹皮似乎在向我訴說著什麼:問候,故事,委屈……亦或是釋然吧,但那次我再也沒有聽到那蒼老的聲音。

等到了明年春天,老榆樹又會長出新苗來守護我的子孫

爺爺生於民國十八年。自爺爺記事起,村口的老榆樹就有牛腰般粗了,父親說他有記憶時老榆樹上面有八個喜鵲窩,輪到我時,上面的喜鵲窩只剩一個了,後來隨著喜鵲在老家絕跡,那最後的喜鵲窩也就永遠的荒廢了。然而樹上的榆錢每年都如約而至,奶奶說,上世紀六十年代捱餓的時候,就是老榆樹救了幾乎全家人的命:榆錢做的漿水、榆錢做的菜、榆錢刷的麵糊糊,還有榆樹皮磨成的粉……那時候全村開大會時都在老榆樹下開,後來有了露天電影也在老榆樹下面放,老榆樹見證了全村人捱餓的年代,也經歷了全村人由一窮二白到自給自足的風風雨雨。

小時候沒有電,更沒有電視,一年到頭的娛樂除了少有的露天電影、逢年過節偶爾唱一臺大戲之外,就是每年正月為期九天的秧歌社火。正月初十這天,全鄉數十個村的秧歌隊都會來我們村的四娘娘廟上香,上香結束之後每家秧歌隊都會安排表演:扭秧歌、上鼓陣、耍獅子、唱秦腔,演出地點自然就是老榆樹旁邊的田地裡。期間上鼓陣是重頭戲,而且每支隊都會進行鼓陣比拼:人數對比、服裝對比、鼓陣陣法對比等等。我最喜歡的自然是我們村的鼓陣——小紅拳鼓陣,那是由爺爺親自看著排練、變陣、和鼓點的。鼓陣中由二叔的鼓杆領陣,堂叔們敲鑼、打鈸帶陣,連同其他桶鼓共36人,最多時64人。那時的我每次都

爬上老榆樹騎坐在它的樹杈上,雙手抱緊粗糙的樹幹,臉貼著溝溝壑壑的樹皮,看著樹下面腳步揚起地面的黃土,五色的鼓鞭敲擊著鼓面,鏗鏘的揚鼓、窩鼓和收鼓演繹著小紅拳的一招一式,還有遠處飄來燃燒著的香蠟紙表的味道……悠悠地,老榆樹的心似乎也和著鼓聲,歡快地跳動。

等到了明年春天,老榆樹又會長出新苗來守護我的子孫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依舊是正月初十的晚上,看完演出我準備爬下樹回家時,一陣冷風吹來,老榆樹上的枯葉和樹枝一起簌簌地落下,就在那混雜的響聲中我恍惚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裹挾在風裡:世靈啊,村子要開始變了。

那一年哥哥正讀高二。那一年村子邊第一條公路312國道開始修建。

附近的村民都去修路,其中就有父親。暑假時哥哥也去打工,哥哥挖土,父親負責記工。那時候修路土方工程全靠鐵鍬、炸藥、架子車,山體全由人力開鑿,所以每天收工時,人人都已經精疲力盡。一天晚上,發現哥哥還沒有回家時,剛進門的父親看了一眼東山頭掛起的月亮,說了句“我去找他”便扭頭出了門,我追到村口時父親說,你到老榆樹上等著,我一個人去。於是我爬上了老榆樹,和往常一樣騎坐在樹杈上,雙手緊緊抱著老榆樹粗糙的樹幹,臉緊貼著溝溝壑壑的樹皮,心說:老榆樹,希望哥哥平安回家。頭頂上樹葉隨著清涼的夜風嘩啦啦地響著,好似寬慰的笑聲,而眼前山頭上的月亮是那麼皎潔,那麼寧靜。

父親找到哥哥時,汩汩流淌的小河邊,一塊磨盤大的青石,青石上哥哥半躺著已沉沉睡去,柔軟如絲滑的月光鋪蓋在哥哥那疲憊而瘦小的身上,父親悄悄坐在了青石旁邊。等哥哥醒來看見旁邊坐著的父親,第一句話就是:“爸,我夢見一所學校,校門特別大特別高,我去那裡讀書了,好像說是大學……爸,我一定要上大學”。父親愣住了:他雖然在盡力供兩個兒子讀書,但他從來就沒有奢望過兒子能夠考上大學——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我們偌大一個鄉沒有走出去一個大學生。父親第一次聽到”大學生”這個名詞是在磚瓦廠燒磚時,我們鄰鄉朱家店梁的老朱家,走出過兩個大學生。一提起老朱家別人猶如評書、故事般地傳講。聽著那些傳說、回想著自己小時候因為家裡條件差只讀了一年半書的父親心底有一個念想,但也僅僅只是個念想而已,如今這個念想竟然從兒子的口中說出。父親愣神半天之後對哥哥說:只要你想上,我就是抵鏵賣鍋、典房子也會供你上。

等到了明年春天,老榆樹又會長出新苗來守護我的子孫

第二年的夏天,哥哥考上了大學。

送哥哥上學走到村口時,爺爺正坐在老榆樹底下乘涼,看了看哥哥的行囊,自稱文武雙全的爺爺笑了笑扔掉手中的半截旱菸,滿臉驕傲地說:龜子孫,沒想到比你爺爺我還厲害……我再一次爬上了老榆樹,和往常一樣騎坐在樹杈上,雙手緊緊抱著老榆樹粗糙的樹幹,臉緊貼著溝溝壑壑的樹皮,看著已經走遠的哥哥,心說:老榆樹,我長大也要上大學。頭頂上的樹葉依舊被風吹得嘩啦啦地響,心不在焉的我只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世靈啊,看著吧,村裡的娃兒以後要靠讀書吃飯哩……

第四年的夏天,五爺家五叔考上了大學。

第五年的夏天,二爺家二叔膝下的堂兄考上了大學。

第六年的金秋時節,村口的國道312線開始通車,隨著通車進入村子的還有外面的世界。那年老榆樹的樹葉落得格外早,好像它也迫不及待的要褪去一身的風塵去迎接新事物的到來,無奈何一身的老樹皮依然皸裂,依然滄桑……

第九年的夏天,我終於背起行囊,準備去讀自己的大學,臨行前去跟爺爺道別,他依然坐在老榆樹下,捋著已經花白的鬍鬚,滿意的唸叨著:龜子孫,一個比一個能耐,一個比一個走得遠。不論出去多遠以後要常回來看看,要記得這個你走出去的小村子。我一邊聽著爺爺的囑咐,一邊圍著老榆樹轉著圈,摸著粗糙的樹幹,抬起頭看著那迎風舞動的榆樹葉,每一片葉子上似乎都在閃現著一個故事,有爺爺的,有奶奶的,有父親的,有哥哥的,有我的,也有左鄰右舍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我心說:老榆樹啊,你就在這裡等著,我出去看看,等我回來後給你仔細講外面的故事、外面的世界。一陣風吹來,些許枯黃的樹葉飄飄灑灑落到我身上,那個蒼老笑聲似乎隨風而和,迴盪在頭頂,久久不散。

等到了明年春天,老榆樹又會長出新苗來守護我的子孫

新世紀伊始,村口的第二條公路——連霍高速開始修建。這條公路修建時村裡人沒有參與,然而議論聲卻遠大於第一條公路:村裡大多數人第一次見中大型工程車輛,如挖掘機、壓路機、推土機、攪拌機……和國道312公路的純人力修建相比,這條公路進度堪稱神速。爺爺每天坐在老榆樹下,和老榆樹一起看著不遠處公路一米接一米地前進著,心裡的震驚是他那一輩人從來都不敢想的。

那一年同樣震驚了爺爺的是,村裡的孩子“上大學”變得容易了:到了夏秋季節,幾乎有孩子讀中學的每家大門縫裡都會塞著花花綠綠的“錄取通知書”,村裡的好多人都在傳講著自己的孩子能上的“大學”,爺爺徹底愣怔了。原來,隨著普通高等院校招生人數的擴大,連同其招生宣傳進入村裡的,還有眾多民辦職業技術學校的宣傳,這讓村裡學習成績一般但又想學一門手藝謀生的孩子看到了出路。村裡人的認知則更加簡單:只要走出村子去讀書、學手藝,都可以叫“大學生”,他們期盼著孩子學點技術,不至於像父輩們一樣在那十年九旱的黃土窩窩裡等著靠天吃飯。四叔的大女兒就是讀了這樣一所職業技術學校。

爺爺兄弟五個,他行三,四叔是五爺的第四個兒子。當年四叔讀書時,按照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滿腦子的糨糊”,死活都讀不進去,三年級留三次級,小學五年級沒畢業就輟學回家了。後來他的弟弟也就是五叔考上大學時,四叔是打心底裡羨慕的,無奈自己已經沒有了讀書的可能,於是四叔便寄希望於下一代了。經濟上的貧困四叔可以咬牙憑農家漢子壯士的身體硬抗過去,但是女兒的學習勁頭四叔死活也沒有辦法,眼看著女兒一年不如一年的學習成績,四叔的希望慢慢跌到了低谷。

那年回家過年跟四叔聊起他女兒的學業,看著四叔遲滯的眼神,我和哥哥幫他詳細分析了擴招計劃,勸他鼓勵女兒去學門手藝、長點見識。聽完我們的勸慰,四叔楞了半天,突然,他端起手中剩的半碗茶,順手在爐盤上捏了半個饅頭,又跑去廚房一趟,出來時結結巴巴地跟我說:“讓你哥在這裡喝茶,世靈,你陪我出去一趟”,說完轉身出門。我一路跟著四叔,一直走到村口的老榆樹底下,四叔撲通一聲跪在老榆樹跟前,掏出那半拉饅頭掰成三瓣,擺在老榆樹根部,點燃三炷香插在饅頭上,最後端起那自己喝剩的半碗茶撒在地上,雙手合十,嘴裡唸叨著:老榆樹啊老榆樹,你可得幫幫我,別再讓大女子和我一樣在這窮山溝裡受苦了,一定得讓她出去見見外面的世界……說完後又虔誠地磕了仨頭。看得我一陣大笑,說:四叔,你跟我哥年齡相當,怎麼你也跟我五爺一樣呢。四叔看了我一眼詭秘的一笑,說,正因為我跟你哥年齡相當,剛才才沒好意思讓他來。說完,四叔長吁一口氣,臉上多年的愁容頓時消散,說:回,繼續喝茶。跟著四叔走了幾步後我不由得轉身望去,心說,老榆樹啊,其實你早就知道要發生的這一切是吧。老榆樹,還是那樣挺立在黃土裡,偌大的樹冠上零零星星地地掛著幾片早就枯萎了的樹葉,在嗚嗚的寒風中刷啦啦地響著,那聲音,像極了一個孩子頑皮的笑聲。

那年還發生了一件事:過完年後,村裡四娘娘廟要修建戲樓,負責修戲樓的商議把老榆樹拉去做檁子。第二天,當主事帶人到老榆樹跟前時,爺爺坐在樹下,拿手裡的柺杖指著自己的鼻子說:“尕人子,你要想砍倒這棵老榆樹,就先把我砍倒,只要我一天不倒,你們誰都甭想動這棵老榆樹。再說了,你就算把自己的脊樑骨抽了蓋戲樓,四娘娘也不會保你風調雨順。這些年怎麼從來沒見你給咱村那所破小學翻新過哪怕一間教室啊……”爺爺一生不信鬼神,不求人,所以他敢指著主事的鼻子罵廟神。從那之後就再也沒人打過老榆樹的主意,直到去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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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深秋的時候爺爺病倒了,後來雖然清醒了,但也沒走出過院子大門,也就很少去陪老榆樹了。其實最近三五年老榆樹一直獨自挺立在村口,默默地注視著村子裡發生的一切。

2013年前後,當寶蘭高鐵主體工程推進到村口時,村子再一次沸騰了,所有人都在感嘆:修路再不是以前的繞山繞水,而是遇水建橋,逢山打洞,全程的鋼筋混凝土工程,加工好的材料塊運來之後直接拿工程機車吊裝搭建;幾十數百米深的山溝直接用水泥澆灌混凝土築起橋墩,一路前行幾公里橋墩竟然分毫不差,精確到令村裡人咂舌。爺爺說:人家修那麼大工程的鐵路,比你二叔蓋房子都快,你二叔蓋那房子時,唉……提及二叔蓋的新房爺爺滿心的不喜歡。

自建設新農村政策開始,一些列好政策接踵而來:退耕還林、農網改造、自來水進村、鄉村道路硬化、精準扶貧、易地搬遷……

看著農村的日子一天天地變好,爺爺說:看看你們現在過得日子,我死而無憾了。為了能讓爺爺再享幾年福,也正好趕上易地搬遷的好政策,二叔準備蓋一院新房,按照新農村的建築風格來修建,房子蓋好了,等二叔搬完了喊爺爺去新房住時,爺爺死活不去,那幾天老人飯也不吃,話也不說。沒辦法二叔找父親出面再給老人說說。於是爺仨聊了一整天,晚上月亮掛上房角的時候爺爺同意搬出老屋,但有條件。

很快二叔在自己新修的院子外面給爺爺又蓋一間小房子,為了怕爺爺腿腳不便、滑倒,地面鋪了土磚;房子裡按照爺爺的要求盤了一塊炕,燈換成了不晃眼的舊式日光燈;小房子沒裝吊頂,就那樣裸露著,二叔還答應爺爺,喝茶儘管喝,房頂燻黑就燻黑了。做完這些之後爺爺才不情不願地搬了進去,只是每隔一段時間爺爺總會念叨:老莊院牆南角邊的杏子應該可以吃了,於是二叔就讓弟弟上去摘一些下來給爺爺吃;過幾天爺爺又唸叨:老莊大門口地裡的韭菜應該可以割了,於是二叔讓二妹去把韭菜割回來,烙成韭菜盒子給爺爺;過一陣子爺爺又說:老莊後面有兩棵花椒樹,花椒紅了要摘回來,於是二叔又讓二嬸去把花椒摘來……

等到了明年春天,老榆樹又會長出新苗來守護我的子孫

當爺爺跟我談起二叔的房子時只嘆了口氣,沒有多說,我能看得出,在內心深處爺爺為二叔能住得起這樣的房子而高興,但又為自己習慣於老屋的念想執拗不渝。聊完二叔的新房,爺爺讓我帶他到村口的老榆樹下看看:世靈啊,或許這是我最後一次去看老榆樹了,你陪我一起去。到老榆樹下後,爺爺沒有坐,而是一隻手撫摸著老榆樹粗糙的樹幹,一隻手拄著柺杖,顫巍巍地圍著老榆樹轉,邊轉,邊抬頭看著頭頂的樹葉,邊說:

老榆樹啊,日後沒人再吃你的榆錢、也沒人再剝你的樹皮了,你也看到了,咱莊稼人再也不是以前的莊稼人了:上園子應鬥家,孫子蓋了一院新房,重孫子辦了養豬廠;應倉家孫子進了城,住洋樓了;應筆家兒子蓋了兩院房,孫子據說在外面包工,有能耐能掙錢;應堂家雖然沒有兒子,但人家招了女婿,照樣生了孫子、隨了應堂的姓;咱們家老大走得早,子女在外地,你知道的;老二家三個孫子一個在外面修車,一個當老師,一個做幹部,重孫們也都在上學,光陰也好著呢;老四家……唉,老四家不說他;老五家也都好,五個兒子一個在外地工作,除了老四其餘都有新房子、有小汽車,孫子也都上班了,有房有車,不愁吃喝;我呢,這輩子也算值了,你也能看到。那些年捱餓來摘你的榆錢、剝你的皮救急時,誰能想到我還有今天的福份……這些年福也享得差不多了,老輩人說“閻王給咱五份福,咱要留份給子孫”,這或許是最後一次看你了。老榆樹啊,咱商量一下,我死後能讓我做三年你的榆錢嗎,就三年,行不……那一刻,我心說,老榆樹,爺爺從不求人、從不信鬼神,為什麼今天爺爺竟期望自己有輪迴,難道說只是為了報恩嘛。那一次,老榆樹沒搖也沒動,就連樹頂上的樹葉也絲毫沒動。

等到了明年春天,老榆樹又會長出新苗來守護我的子孫

去年早些時候,老榆樹被推倒了,爺爺不知道,大家也沒敢說;不久後當老榆樹還躺在村口大路旁的時候,爺爺病倒了,家裡人忙出忙進;就在前兩天,爺爺走了,家裡人給爺爺舉辦了隆重的葬禮,老榆樹依舊躺在路旁……

今天早上,我收拾完行李準備收假上班。給母親道別出門後父親卻一直跟在我後面,肩上扛了一把鐵鍬。父親說要去看看老榆樹,因為爺爺過世前兩天還叮囑父親,他走後父親要替他看好老榆樹。我一路默然。到了村口,看著父親在路旁邊的田地裡挖土,我放下行李,雙手再一次撫摸上路邊老榆樹皸裂的樹幹,一股熟悉的記憶瞬間向全身襲來:那些經常爬上了老榆樹、騎坐在樹杈上的日日夜夜,那個雙手緊緊抱著老榆樹粗糙的樹幹,把臉緊貼在溝溝壑壑的樹皮上的孩子,那一幕幕老榆樹下面曾經發生過的往事……我心說,老榆樹,咱們或許也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吧,真想再聽聽你的聲音。

“你爺爺說,老榆樹看著他從小到大,從生到死,守護著他的兒孫們從一貧如洗到如今的幸福光陰。我想,以後咱們的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我也想讓它繼續見證我的兒孫們生活幸福,讓它守護我的孫子長大成人並健康成長。老榆樹的根在地底下深著呢,應該還能活,明年的春天,等你回來時它會在這個地方長出新苗——我現在來守護它,它將來會守護著你們”

,父親的聲音從身後緩緩飄來,一直飄進了村子,飄過那個曾經貧瘠的黃土塬。

突然,復興號列車從身旁不遠處的橋面上呼嘯而過,留下一串龍吟般的嘯叫,一頭扎進了黃土高原……

等到了明年春天,老榆樹又會長出新苗來守護我的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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