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大雨,黑雲壓城,我翻著《乾隆實錄》,正巧見到雨衣二字。
這是雍正皇帝駕崩未久,乾隆發佈上諭:
今日下雨,所有齊集之王公大臣官員侍衛執事人等,俱準穿雨衣。
一個準字說明什麼?
連穿個雨衣都要新皇施恩嗎?
看來,情形確實如此。
在先皇大喪之時,這雨衣還不是想穿就能穿啊。
為何?
因為你不能怕。
皇帝讓你死,你都得死,哪怕落下來的是炮彈,是箭,也得頂上去,下個雨,穿啥雨衣啊?
再說了,你們來拜,得傷心不是?
得哭得梨花帶雨不是?
哭得夠狠,自然就是淚溼青衫。
反正都要溼,穿什麼雨及?
按著禮儀,似乎是該如此啊。
然則,新皇一道聖旨,讓他們可以穿雨衣了。
對臣下的體恤之情,溢於言表。
不由得想起皇帝們的馭下之道。
有人本不該死,早該放了,卻不放;
有人本來該升,早該升了,卻不升。
待到新皇即位,放的放,升的升,讓他們感恩戴德,一下就提高了威望。
那些人也不會去想,這些本來當是我的呀……
此與穿雨衣,簡直是異曲同工啊。
說白了,雨衣就是種工具,乾隆用起來,也算是得心應手了。
我搜了下實錄裡的雨衣,發現:
乾隆八年:
諭 前據履親王條奏:諸王以外,概不準服用紅雨衣,如此轉致無所區別。嗣後一品大臣,及朕前行走之御前侍衛等,俱著穿紅雨衣。
二十七年又諭:
巡撫官階,雖屬二品,但系統率通省大員,嗣後各省巡撫著一體穿用大紅雨衣。
可見,清朝紅雨衣,先是諸王才能穿,他人不能逾越;之後,準一品大員及親近的侍衛穿;再然後,又準巡撫穿。
如果說這是大變動,五年之後,又有小變:
定文武各官雨衣品級。禮器館總裁于敏中等奏……文三品、武二品,只用大紅雨帽。至三品以下官員、及跟役人等,亦用區別,以辨等威。今擬文武三品,皆準用大紅雨帽。
也就是說,能用大紅雨帽的,再增武三品人員。
穿大紅雨衣,戴大紅雨帽,成了乾隆送的禮,收買人心,正正好。
不過,大臣們也並非時時愛穿,這種榮耀,該有時有很好,不想要時強給,也挺痛苦的。
這不,實錄記載,乾隆七年:
諭:今日舉行經筵典禮,禮部據向例,以天雨奏請改期。朕思魏文侯將出獵而雨。左右不欲行,文侯曰:吾已與虞人期矣,豈可無一期會哉,乃往,身自罷之。夫田獵之娛,尚不以遇雨失期,況經筵大典,業經祭告,自應舉行。但執事諸臣,例應在丹墀內排班行禮,未免沾溼,著穿雨衣排列,駕到,即入殿進講。講畢,即奏禮成,其階下行禮,殿內賜茶諸儀,俱著停止,嗣後凡遇雨,俱照此例行。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此時乾隆登基已七年,算得上舊皇了,但仍燒了一把火出來。
以前慣例是下雨就改期,現在他以“業經祭告”,上天都知道了為由,不允改期,而讓大臣們穿著雨衣聽講,其目的,大概在於,顯示自己很愛讀書吧。
行文及此,天氣預報裡的大雨還沒有來。我想著,乾隆的大臣們惹遇暴雨,會不會心裡暗罵呢?
可見,皇帝的雨衣啊,還真不是那麼好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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