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銀、紙幣、銅錢在明朝的一次同臺競賽，看白銀如何實現彎道超車

引言

對於明朝，一些讀者可能並不會感到陌生，有的人會想到明朝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也有人想到晚明時期的東林黨爭。樊樹志先生曾有一本著作《晚明大變局》具體地論述晚明時期中國所發生地翻天覆地的變化。所謂晚明時期大體就是指的是16世紀中期至17世紀中期，也就是嘉靖、隆慶、萬曆、天啟、崇禎五朝。

如果說"大變局"已是不爭的事實，那我們可以從明朝貨幣流通制度的變革來看，其實所謂的"明朝貨幣的大變局"其實早在此之前很久就已經出現了。

用銀之禁

明朝建立後，朱元璋在洪武八年發行大明寶鈔，但是在明朝建立以前朱元璋就在應天府設立寶源局發行大中通寶。1364年朱元璋擊敗陳友諒後，便在江西設立貨泉局，頒佈大中通寶錢五等錢式，鑄造價值一文、二文、三文、五文和十文的銅錢。也主要因為元明之際一些反元起義軍在建立各自的政權，都會發行自己的貨幣。所以朱元璋所鑄的大中通寶與歷代所發行貨幣都可以在市面流通，也允許元鈔在市面繼續流通，但是規定了銅錢與元鈔的比價。

四十（文）為一兩，四文為一錢。

1368年，朱元璋建立明朝之後，大中通寶也並未被廢除，而是在此基礎之上頒佈了洪武通寶。洪武通寶的樣式與大中通寶基本一致，也是分為五等。但是這一時期鑄幣的法規有了一些改動。首先仍是允許洪武通寶、大中通寶和歷代錢幣在市面上流通，但是嚴格禁止民間私鑄錢幣。其次也允許市面使用元鈔，但是銅錢與元鈔的比價卻發生變化，元鈔降價為每貫合錢十二文半。然後在洪武四年的時候，朱元璋下令將大中通寶和洪武通寶大錢改為小錢。同時恢復初鑄大中通寶時所行的單一的平錢制。但是在洪武二十二年再一次恢復五等錢制，並頒佈新的錢幣制式，在錢幣的背面鑄上錢幣重量的文字，分別為"一錢"、"二錢"、"三錢"、"五錢"和"一兩"。其中一兩錢還在穿孔上方加鑄一十字，以表示這個錢幣的價值為平錢十文。

自朱元璋受封吳國公至洪武八年頒佈大明寶鈔前的十四年間禮，一直實行大中通寶、洪武通寶錢與歷代錢幣同時流通的制度，也允許民間按照明朝規定的元鈔依對銅錢的法定比價繼續流通，只是逐步降低元鈔折價使其逐步退出流通市場，以避免貨幣流通制度發生劇烈變化造成社會震盪。

洪武八年，朱元璋下令中書省鑄造大明寶鈔，開始在民間流通。同時不允許民間百姓不能使用金銀貨幣進行交易，違反法律規定將受到嚴厲的懲罰。洪武八年以後民間貨幣流通體系實行的是寶鈔為主，鈔錢並行的制度。為了保證大明寶鈔在民間市場上流通，還對錢法進行改革。首先，明朝政府規定大中通寶、洪武通寶及歷代錢幣都可以等值使用，與大明寶鈔並行流通。制定了大明寶鈔與銅錢的比價。

（洪武八年）每鈔一貫準銅錢一千"；（洪武二十五年）又令"大明寶鈔與歷代錢兼行，鈔一貫準錢千文。

然後明朝政府規定大明寶鈔與銅錢皆為國家通貨，但銅錢主要用於小額支付，並規定專用銅錢的支付額度。最後就是降低銅錢在國家的法定地位。

凡商稅、諸色課程，錢鈔兼收，錢十之三，鈔十之七

在這樣鈔錢並行制度下的錢法，是符合明朝政府以寶鈔為主、以銅錢為輔的貨幣流通政策。

禁用銅錢，專用寶鈔

在洪武二十七年，明朝政府面臨大明寶鈔在民間市場流通並不順利的困境，於是下令銅錢不再市場上流通，並要求各個地方官府回收銅錢，按照法定的比價換取大明寶鈔。半個月之內，各級官府必須完成回收銅錢的任務，如果有人違反規定將受到懲罰。

鈔法阻滯，詔禁用銅錢，令有司悉收其錢歸官，依數換鈔，不許更用銅錢行使。限半月內，凡軍民商賈所有銅錢悉送赴官，敢有私自行使及埋藏棄毀者罪之。

自此明朝便進入純紙幣流通階段。洪武以後，建文、永樂、洪熙、宣德四朝也嚴格按照此規定執行。

但是在實行純紙幣流通制度的四十一年間，錢法並未絕對廢除。首先明成祖永樂六年，朱棣下令鑄造永樂通寶，另外宣宗宣德八年，朱瞻基下令鑄造宣德通寶。這樣的做法實際上已經突破朱元璋時期所頒佈"禁金銀銅錢不許出番"的法令，"遣內官齎往外番及西北買馬收貨"。銅錢也常常用於賞賜外國使者。如在永樂九年，遣使齎敕賜日本國王寶物中，就有錢五十緡。

在永樂、宣德兩朝不但鑄造銅錢，甚至規定鑄造銅錢的機構和每年鑄造錢幣的額度。從永樂、宣德通的存世實物來看，鑄造工藝較為精良，而且版式也尤為整齊，這就意味著這一時期有著明確的錢幣制式規定。銅錢不僅大量用於外貿，並許個別地區行用、支付，這些規定也構成了此時期之錢法。

弛用銀之禁

在宣德十年十二月，明英宗朱祁鎮繼承大統後，便下令廢除了民間不允許銅錢流通的法令，隨後又在正統元年，下令廢除民間不允許使用金銀交易的規定。至此從正統元年一直到嘉靖四十五年，一共一百三十一年，明朝貨幣流通制度轉為鈔銀錢並行的狀態，但是並未在立法上改變以寶鈔為主要貨幣的規定。還在正統、景泰年間，經歷過大明寶鈔流通不暢，試圖禁止銅錢流通的風波。

自正統元年以後，大明寶鈔崩壞已經是大勢所趨，尤其是在成化年間以後，大明寶鈔的流通更是完全崩潰。

鈔法自弘正間廢，及至嘉靖初，更是鈔久不行，錢已大壅，益專用銀。

大明寶鈔雖然在明朝末年仍在不斷地發行，但是僅僅保留明太祖時期的祖制而已，鈔銀錢並行的貨幣流通制度，已經轉向了以銀為主，銀錢並行的貨幣流通制度。與以銀為主，銀錢並行的貨幣流通相配套的錢法自然也發生相應地變化。首先是恢復了銅錢的法定貨幣的地位。

其次就是恢復明代銅錢與歷代銅錢並行流通的制度。然後明朝政府規定了明代錢幣、歷代錢幣與白銀之間的比價，其比價也在不斷調整。例如在嘉靖時期，比價就經過了幾次調整。

錢法且從民便，以朕紀元者，七文易銀一分，洪武等號十文，前代三十文。

但是嘉靖四十四年，明朝政府又取消了法定比價，允許銅錢與白銀在流通過程中，可以根據實際情況自由調整折價。另外就是嚴禁民間私自鑄造錢幣私鑄。但是在明代中期，因為官府鑄造錢幣數量較少，出現了非常奇怪的現象。明朝政府禁止民間私自鑄錢，卻不禁止私鑄的錢幣在市場上的流通。另外特別的是自從嘉靖時期，明朝政府開始正式採用黃銅鑄造錢幣，這是中國古代鑄錢史上有劃時代意義的幣材變化。另外就是嘉靖六年起，明朝政府規定明朝官方鑄造的可以流通的錢幣命名為制錢，從此成為明清兩朝的法定稱呼。三是嘉靖時期運用錢局的技術優勢和當時黃銅冶煉工藝的發展，曾鑄造與私鑄錢明顯不同的三等優質制錢，分別是"金背"、"火漆"和"鏇邊"三種錢幣。同時在嘉靖二十三年，朱厚熜下令工部鑄造嘉靖通寶，參考洪武年間五等錢制折，各鑄造三萬文。這種做法也改變了自永樂年間以來只鑄小錢的慣例，重新開始鑄造大錢。由於嘉靖時期公私用銀極為頻繁，造成銅錢壅滯，錢法不通的局面

以銀為主、銀錢並行

明世宗朱厚熜去世後，明穆宗朱載垕即位，錢法不通的局面仍然存在。為了尋求解決辦法，戶部討論造成錢法不通的原因時，認為是由於明朝政府在賦稅徵收過程中只徵收白銀，而不徵收銅錢，在民間錢幣流通不暢所造成的。所以在隆慶三年時，擔任兵部侍郎的譚綸提出自己的建議，民間百姓賦稅交納使用錢幣。

請令民得以錢輸官，則錢法自通

穆宗朱載垕下令整改嘉靖時期錢法。確立了以白銀為主，以銅錢為輔，銀錢並行的貨幣流通制度，此後萬曆、泰昌、天啟、崇禎時期的錢法都是依據隆慶錢法，並根據當時實際情況有所變化。這一時期錢法主要體現在四個方面，第一明朝政府財政開支的賬目數額較小的使用錢幣，大賬目數額較大則使用白銀，另外房號、行戶也都必須使用錢幣。第二明朝政府以立法方式，確定小處用錢，大處銀錢兼用的貨幣流通秩序。第三，明朝政府仍遵循明代自開國以來的傳統錢法，本朝的制錢和歷代錢幣同時流通。第四，明朝政府再次調整白銀與銅錢的比價。在隆慶初年，制定本朝制錢與歷代錢幣錢都以八文摺合白銀一分，隆慶四年的時候，明朝政府取消官方比價。到了萬曆年間，明朝政府又重新確定比價。

自明太祖朱元璋時期鑄造的大中通寶以來，工部寶源局一直作為銅錢鑄造機構。直到天啟年間，主管錢法的銅錢鑄行機構設置發生了重大改革。在戶部設置寶泉局，由戶部右侍郎掌管，名錢法堂，此後明朝的鑄錢重心也從工部轉移到了戶部。隆慶時期確立的以銀為主、銀錢並行的貨幣流通制度，是中國封建社會晚期貨幣流通制度定型的標誌。

自從萬曆中期以來，由於明朝財政日益困窘，對此便將鑄造錢幣作為明朝政府增加財政收入的重要途徑，以致於出現全國普遍鑄造錢幣的現象，而且所鑄造的錢幣質量極差，根本無法使用。實際上在天啟時期，明代錢法體系已遭受重創。儘管在崇禎年間，朱由檢企圖整頓錢法，鑄造崇禎通寶，但僅僅是曇花一現。以至於崇禎皇帝后期，明朝財政已經極度惡化，制錢質量參差不齊，錢價暴跌，實際上已無錢法可言。

結語

在明朝前期的一百多年間民間貨幣的使用情況是十分複雜的，明朝自開國以來，朱元璋就規定禁止使用金銀作為貨幣進行交易，從而建立寶鈔制度。但是時間來到明朝中期，朱元璋萬萬不會想到自己當時竭盡全力抵制的白銀貨幣，漸漸排擠掉了紙幣，並且還取代了銅錢成為了市場流通中的主要貨幣。而白銀更是成為晚明時期經濟全球化過程中的助推劑，換句話來說，正是因為白銀的注入使得形成了一個以明朝為中心的隱形貿易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