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李尔王,武士片与黑泽王朝巅峰之作-乱

今天给大家介绍的电影是被人们称为电影天皇,大师中的的大师-黑泽明执导的影片乱。乱改编自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中著名的李尔王,影片保留了基本的故事情节与冲突,对细节方面又适当结合日本历史与国情加以改动,使莎翁这部悲剧史诗巨作通过光与影的艺术再现它的魅力,莎士比亚改编影视作品数不胜数,但没有一部达到乱的高度,乱也成了武士片与黑泽王朝的巅峰之作。

原著李尔王描述的是老王把封地与权利下放给三个女儿继而引发的一系列家族与权利之争。日本作为一个男权社会这样的故事框架显然是不符合日本国情的,于是黑泽明对此进行改动,改成了老王与三个儿子之间,并把时代背景放在了战国-日本历史上最错乱的时代,使影片充满了戏剧张力与史诗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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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一开始是一文字家族在林中狩猎,狩猎结束,在庆功宴上一文字家族的老家主一文字秀虎宣布自己已经年迈且现在一文字家族与邻国凌部滕卷均达成同盟关系,当下正是国泰民安之际,自己将让出权利与封地,只保留老王的仪式与少数亲卫,家主之位由大儿子太郎继承并将自己名下领地第一城第二城与第三城并分别赐予大儿子太郎二儿子次郎三儿子三郎(后面均已太郎次郎三郎相称),而自己则轮流到三城做客,以安享晚年。对权利极度渴望的太郎次郎对秀虎的决定感到无比高兴,并极力迎合讨秀虎开心,只有正直却不会巧言令色的三郎反对秀虎的决定并直言当世是个弱肉强食,六亲不认的时代,如果真如秀虎所言将将封地一分为三的话,他日必将手足相残。此处于我国古代的分封制有异曲同工之处,分权而制要想不出差错的话,中央的权利就必须大于地方,可是秀虎却将权利完全下放,希望仅依靠血缘来维系家族乃至国家的统治,那么悲剧就是可以预见的了。三郎虽然句句属实,却因为性格刚直.不善颜色而触怒秀虎,秀虎一气之下断绝了与三郎的父子关系并将三郎加以流放。忠心的臣僚平山直言进谏对三郎的观点表示支持,也遭到秀虎的驱逐。秀虎本来决定在凌部与藤卷中选择一家联姻但是因为三郎与秀虎闹翻,凌部拒绝将女儿嫁给三郎,滕卷却在三郎离开后跟上来并说自己很欣赏三郎的正直与果敢,要将女儿嫁给三郎,当然到底是欣赏三郎还是别有用心在后面导演会为我们揭示,被放逐无所去处的三郎也只能去邻国藤卷去当上门女婿了,对秀虎忠心耿耿的平山则拒绝了滕卷的邀请,在暗中保护秀虎。

第一次冲突为太郎的妻子阿枫与太郎的女仆在路中相遇,互不相让,结果以秀虎的女仆向阿枫的女仆下跪让路结束,秀虎对此大为恼怒,秀虎的近臣生驹却说理应如此,放权就应该彻底,也为他后来的背叛埋下伏笔。第一次矛盾冲突并不是直接发生在秀虎与太郎之间,而是太郎的夫人阿枫,暗示了阿枫才是矛盾的主要参与者与推动者,阿枫这个角色在后面也的确是影片着重塑造的人物形象之一。太郎正在指点江山对自己继承一文字家主而洋洋自得时,阿枫说太郎没有继承一文字家族的旗号与秀虎的战衣终究只是影子,嘲讽太郎这个家主名不符实,此时太郎才在自己洋洋自得的美梦中清醒过来,并派人去找秀虎讨要旗号。太郎虽有野心与贪欲,却在重大决策中对自己的妻子言听计从,没有自己的判断力,他只有做枭雄的心却没有与之匹配的本领,在后面其与次郎的争斗中落败也就是必然的结果。太郎的下属前去讨要旗号,与秀虎的属下发生冲突,秀虎的仆人狂阿弥用唱和的方式对太郎的下属加以嘲讽,太郎的下属要杀死狂阿弥,秀虎一箭射杀了太郎的下属。狂阿弥在李尔王原著中叫做弄人,类似于我国古代伶人,此角色也是影片设计极为巧妙生动的一个配角,好几次以他唱合的方式起到旁白的作用,表达导演的意图与想法,但是又比旁白来的生动形象。太郎下属被杀,他便以行接家主之筵为由请秀虎前去赴宴,秀虎赴宴时才发现这是太郎为自己准备的鸿门宴。太郎及阿枫一开始就给秀虎一个下马威,给秀虎准备了一个下座,并要求秀虎签订表明太郎独尊地位的文件。秀虎愤怒的签下文件,直言第一城已经没法住了,对太郎失望透顶。在秀虎走后太郎与阿枫的对话中我们得知阿枫为第一城的原住民,秀虎年轻时攻占了第一城且兄长及父亲均为秀虎所杀,这就给阿枫后面的一系列报复行为提供了令人信服的理由,同时推动着故事的发展。此处及后面多处细节明显的展示了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在李尔王原著中,很多故事情节并没有进行铺垫或者仅是一笔带过矛盾冲突就进行爆发,所以看的时候经常产生一种没原由或者突兀的感觉,而东方文化很讲究因果关系,电影中对细节的补充与情节的铺垫显然更符合东方观众的思维方式与观影视角。

既然第一城已无立足之地,秀虎只好赶往次郎所在的第二城。秀虎刚到第二城并未去见次郎。却在第一时间赶去看望次郎的夫人阿末,就在我邪恶的以为秀虎与自己的儿媳妇有一腿时,阿末虔诚善良的形象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原来阿末与阿枫如出一辙,都是封地的原住民,且家人故乡均被秀虎年轻时残忍的杀害与破灭。在此我不禁吐槽一句为啥日本人这么喜欢娶仇人之女,不怕睡觉的时候给你一刀吗,只能说心真大。与阿枫一心报复不同,吃斋念佛的阿末选择了谅解与释怀。乱中多次出现佛学思想及相关寓意,这大概与黑泽明的年龄与心境有关,乱拍摄时黑泽明已有七十多岁高龄,老年的黑泽明对佛学与宿命论的沉迷在此片在就得以体现,在其最后一部影片梦中突显的尤为明显。秀虎希望阿末恨自己,自己年轻时为了权利与欲望无恶不作,年老的秀虎不想再做权利的奴隶,只想做一名普通的老人,所以阿末恨自己的话秀虎心中会好过释怀些,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年轻时秀虎做下了恶,如今年老想全身而退安享晚年也只能是妄想,这也是造成秀虎悲剧的直接原因。次郎在秀虎与阿末交谈不久便赶来,秀虎向次郎表达对太郎的愤怒,并要在第二城定居。但次郎早在秀虎到来之前便于太郎通信,虽然次郎与太郎也是面和心不和,想占据对方势力,但在不让秀虎居于城中却达成一致,在此次郎使出了一招釜底抽薪之计,次郎表示自己是遵从哥哥太郎之命,秀虎若想居于第二城就必须抛弃近卫,独自一人居于城中,不然就返回第一城并向太郎道歉。如若秀虎答应次郎的条件,那么秀虎无异于拔了牙的老虎,在第二城中只能任由次郎拿捏,若秀虎不答应,那么次郎只是奉一文字家主之命,在政治上并无过错,次郎的政治手腕与心机在此可见不凡,与太郎高下立判。骄傲的秀虎当然不可能接受次郎说的任何一种情况,且太郎以一文字家主身份对外宣布秀虎已被他驱逐,若私自收留秀虎者死罪,此时天下之大真无秀虎容身之所了。

之前被秀虎驱逐的平山出现,向秀虎表达了三郎对其的孝顺与关心,并劝说秀虎前往三郎所在的藤卷国,此处运用了一段平行蒙太奇交代了太郎派遣下属小仓带领部队前去收管三郎的第三城。秀虎本已被平山的一番话打动已有前往藤卷之心,此时已经叛变的生驹马上出来进行挑拨说藤卷收三郎为婿,是打着图谋第三城的主意,从而分裂一文字家族,并诱导秀虎前往第三城,秀虎被生驹迷惑,率领手下前往第三城。等到秀虎到达第三城并安顿下来才是噩梦的开始,次郎派遣军队前来攻城,与前来准备接收第一城的太郎的发生火并,秀虎腹背受敌,亲卫全部为了保护他而牺牲,太郎也被次郎的部下射杀,此处的配乐极其巧妙,把战争的惨壮与秀虎内心的凄凉烘托的淋淋尽致。短短数日遭遇如此的人生变故,终于秀虎遭受不住打击疯了。

次郎假惺惺的前往第一城向阿枫交接太郎的遗物,阿枫借归还战衣之际,武力挟持次郎并直言自己才不在乎太郎的死活,自己不想为太郎守节,不愿离开第一城落发为尼。要求次郎同意自己继续居住在第一城,否则便向外公布次郎杀兄弑父,这番言语可谓刺中了次郎的软肋,毕竟自己的地位来到名不正言不顺,接着阿枫又用自己的美色色诱次郎,并来了发女版的霸王硬上弓,事后又装作小女人姿态博取同情,这手大棒加甜枣用的可谓炉火纯青。阿枫这个角色有勇有谋,懂得隐忍,政治手段与心智均属于超一流水准,只能说一文字家族毁在这个女人手里输的不冤,也在此提醒我们千万别惹女人。次郎和所有昏君犯了同一个毛病,打下天下后就沉迷美色.刚愎自用。阿枫要求杀了阿末夫人立自己为正房,次郎面对这种无理要求竟然也没有表示异议。次郎的手下黑金这个角色塑造的也十分出色,在次郎与太郎的争夺霸业的斗争中身先士卒,并让次郎对待秀虎别妇人之仁。但当阿枫要求他去杀阿末时,他却坚持自己的政治操守,并拿回一个石像的狐狸头,嘲讽阿枫狐狸精,警示次郎,把阿枫气的不轻。另外一处对狂阿弥的表现同样表现出黑泽明的大师水准。因为平田去请三郎接秀虎,所以秀虎与狂阿弥只能在野外的山洞中度日,狂阿弥看着熟睡中疯癫的秀虎想撒下手不管一走了之,可是当秀虎在噩梦中惊醒,看到秀虎孤独无助的可怜模样,狂阿弥又实在不忍心弃他而去,只能对着昏暗的山洞独自咆哮发泄,这种挣扎的忠诚比没原由毫不动摇的忠心显得更加真实动人。 好的导演在于不仅主角塑造的成功,每个配角也能展现的鲜活动人,这也是黑泽明能够成为电影天皇的原因之一吧。

三郎带领自己部下前来与次郎交涉,三郎无心与次郎交战,只想接回秀虎,但藤卷与凌部也率兵到来伺机而动,用三郎的话说是秃鹰闻到血味了,黑金极力主张避免与三郎交战,次郎在徘徊犹豫之际阿枫又出来吹枕边风诱导次郎与三郎交战,最终战争还是爆发了。乱中两场对战争的描绘都极为成功,可以说是教科书般的水准,黑泽明在业内是出了名的烧钱大王,乱中无论是服化道还是群演的数量,都极大的还原了战争的场景,将战争的宏大与悲壮简直一比一复制搬到了荧幕上,呈现给观众一场视觉上的饕餮盛宴。有看过原片的观众可能会觉得我言过其词,这里需要声明的几点,第一我们要清楚日本是个岛国,多高山森林地貌,不可能指望像我们国内战争场面那样在广阔的平原进行。第二我国古代动辄几十万兵力的战争规模即使在整个世界战争史上也是独一无二的,几十万兵力对很多国家来说都是载入史册甚至决定一个民族走向与命运的史诗战争。第三就是现在很多影视作品对战争场面的夸大与特效技术的运用,观众习惯了国内影片的战争场面,所以黑泽明这种些写实的拍摄手法可能难以打动部分观众,但是如果你是一个军事迷,乱就两场军事场面就值得你一看。次郎的刚愎自用加上三郎占据民心,次郎的战败是必然的·。次郎的部队兵败如山倒,黑金气冲冲去问责阿枫,阿枫也终于说出来自己的最终目的,阿枫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给家人报仇,她要亲眼见证第一城与一文字家族的破败与毁灭,她也的确做到了。气愤的黑金一刀斩杀了阿枫,但是一文字家族的衰亡并不会伴随着阿枫的死亡而改变。另一方面三郎成功的接到秀虎,父子二人芥蒂尽除,骑在同一匹马上其乐融融,一切仿佛都朝着大圆满的结局发展,随着一声枪声,甜蜜温馨的场面结束,三郎被次郎手下提前埋伏在此的火枪手射杀,如果非要我在鸡蛋里挑骨头说乱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个人感觉就是太郎和三郎的死都太过草率,二者都是毫无征兆的被射杀,次郎手下真的是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既然战国时代有火枪,那么对军队首领应该有起码的保护措施。当然,这点也绝对谈不上败笔,这种突兀的死亡本就符合战争的瞬息万变,且三郎不死剧情也就没法推进。三郎的死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秀虎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与支柱,在三郎死后也就暴毙而亡。对于秀虎与三郎的死狂阿弥十分不解与愤慨,对着天空大声斥责老天的不公与无情,此处狂阿弥的质问与平田的回答极具哲学意味,耐人韵味。也揭示了本片的主旨:人类内心的贪婪与恶所造成的悲剧。影片的最后,阿末瞎眼的弟弟鹤丸独自一人站在残垣断壁边,用盲杖探着脚下的路,已亡的姐姐给他的佛像画掉落在地上随风飘曳。仿佛佛祖面对人类的贪婪与罪恶也无能为力,只能无力的见证控诉这个混乱肮脏的世界

乱从头到尾采取的都是传统的线性结构,没有运用任何闪回倒叙等手法,按照事件发展顺序拍摄,但是接近三个小时却并没有让观者产生一点乏味冗长之感,反而叙事极为自然紧凑,黑泽明的讲故事能力从未拉胯。全片几乎没有运用特写镜头,就连近景都很少,大多以远景与大远景,用黑泽明自己的话说,他是用俯视苍生的角度拍摄的,这种拍摄方法带给观众最直观的反应就是我们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理性的面对秀虎及一文字家族的荣辱落败,而不会产生强烈的同情感。这与黑泽明本人乃至整个日本名族的悲观主义或者说情怀不谋而合,日本这个名族文化中一直对死亡十分推崇,欣赏残缺美,莎翁的悲剧被黑泽明通过电影艺术跨越时空再次换发魅力并很好的结合了日本本土文化使其具有本名族意义,这点才是国内的电影制作者最值得思索与学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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