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顧 韓
4月1日，上線不到一個禮拜的新劇《不完美的她》豆瓣評分滑落至6.8。之前那些殷殷期待，終究是錯付了。
《不完美的她》由企鵝影視、東申影業、光芒影業出品，劉飈執導，張娜、高銘謙擔任總製片人，路怡擔任監製和編劇，周迅、黃覺領銜主演，惠英紅、趙雅芝特別出演，講述了女主角林緒之撕開過去、尋找真相，守候愛與希望的故事。
回望剛剛過去的三月，就新一茬國產職場劇展開的有關大齡女演員的討論餘熱未消。緊跟著又傳來了駭人聽聞的韓國“N號房”事件，將輿論重心引向本國的類似事件與女性處境。橫看豎看，以“女性話題劇”之姿暴風定檔的《不完美的她》，來的正是時候。
然而，預想中的大規模共情並未出現。除了片頭的“中國家暴圖鑑”在播出當晚引發熱議，該劇之後幾天在各大榜單上均表現平庸。
許多人慕名而來，失望而歸：說好的女性話題，說好的神仙打架，說好的高級短劇，就這？就這？就這就這就這？
不止這一次了。從《天盛長歌》到《不完美的她》（都有東申影業深度參與），嚴重懷疑一些劇集創作者對“高級感”三個字有誤解。
當催淚神劇遇上話題癌
《不完美的她》其實是一部日改劇。原版日劇《Mother》由日本電視臺（NTV）製作播出，大神坂元裕二擔任編劇，2010年首播，海內外口碑非常好。除了中國，韓國與泰國也購買了版權進行翻拍。
韓版的講述方式高度還原，同樣是先從女主去學校代課講起，之後“誘拐案”發生，再在逃亡之路上一點一點揭開女主的過去。
中國版則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編。女主一出場就是在尋找生母，學者/老師的身份改為了高級黑客，還多了一個霸道女總裁閨蜜。畢竟蘆田愛菜只有一個，將戲份向成年角色傾斜無可厚非。但最終結果卻是改得越多、錯得越多。
原版女主角身份普通，性格也偏柔弱，的的確確是拿出了很大的勇氣、並且放棄了來之不易的機會來“誘拐”小女孩。茫茫天地間，兩人的身影看得人十分揪心。
中國版女主角則是一個生活在心理陰影之中，但文能兩分鐘用U盤拷貝電腦資料、武能在爆炸後的火場中帶小女孩逃生的狠人。開著寶馬的逃亡之路，不說原版那種深深的無助了，連緊張都談不上。
此前該劇的宣傳主打聚焦現實、女性群像，大多數人可能以為這是現實題材。那麼，黑客、爆炸、還有畫著鬼臉、神出鬼沒的金士傑老師，這些設置不免顯得突兀，容易打亂觀眾的預期，也會削弱代入感和共情效果。
當然了，今天大多數國產劇對於現實題材的認知，除了符合邏輯、貼近生活，似乎還有一個重要指標：就是融入了多少社會熱點。
這是現實題材的優勢所在，然而為話題而話題，最後只能是討論越來越淺，人物刻畫越來越不走心、越來越刻板。同樣是原生家庭陰影，從樊勝美到蘇明玉再到房似錦，編劇依然在下猛料，但觀眾的閾值已經越來越高，憤怒也像是例行公事。
《不完美的她》有原版自帶的童年陰影、家庭暴力、未婚懷孕等議題。而且，終於不是父母重男輕女、為錢吸血的劇本了，還算有新意。原創劇情中還加入了媒體失範、傳銷集團等話題，涉及範圍更加廣泛。
但問題是，這部劇中的很多討論不是通過故事推進自然而然進行的，不是讓觀眾自己品悟出來的，而是人物嘴裡說出來的。大段大段政治正確的臺詞，字裡行間都是“快來截圖”發微博的急迫。
此外，硬糖君個人比較失望的是：說是展現當代女性處境的群像劇，但只有大咖飾演的主角得到了悉心刻畫與話題關注。蓮生的生母穆靜卻在戲裡被留白處理、戲外因為“不配當母親”承受著來自男女兩性觀眾的謾罵。
她不是受害者，不是女性的一員嗎？她的處境沒有討論價值，沒有現實意義嗎？
故事沒講好，何以談高級？
可能是為了配合電影級別的演員陣容，《不完美的她》在形式上也充斥著“高級感”——多線並行、前後閃回、內心獨白、鏡頭搖晃以及大量特寫與主觀鏡頭，與一般電視劇形成區分。
然而，這並沒有讓講故事變得更順暢，反而讓觀眾看得雲裡霧裡。都演了好幾集了，彈幕裡還有不少人信誓旦旦地跟人科普：你們不懂，女主救的不是蓮生，是小時候的自己。
周迅不是科班出身，在表演和臺詞處理上有自己的一套方式，而且嗓音還很獨特，沒有哪個導演在用周迅的時候會忽略這一點。《不完美的她》也是如此，除了人物對話，還給周迅準備了大段大段的旁白。
然而旁白這個東西，用得對有助於渲染氣氛、讓觀眾儘快入戲，比方說第一集的開頭。濫用則容易出現反效果，顯得無病呻吟、拖慢節奏。不僅《不完美的她》如此，隔壁《重生》的觀眾十好幾集下來也被折磨得不行。
旁白可以對敘事形成輔助，卻不能替代關鍵情節。日版與韓版都用了一集的時間來講述女主與小女孩的相遇，期間包括兩人在餐廳互相試探、增進了解，學校老師試圖求助相關部門但沒能成功，以及女主原本不想自揭傷疤管閒事、卻因為女孩的慘狀有所動搖。
有了這些鋪墊，最終“誘拐”的決定才顯得順理成章，配合畫面形成了強大的情感衝擊力。
中國版的相識與“誘拐”情節散落在前四集裡，女主身份的改變與意識流的講述方式讓這一切變得有些牽強。
沒有面向觀眾的鋪陳展示，只有旁白旁白和旁白。第一面是“有類似經歷的人會一眼認出彼此”，第二面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像是認識了很久的朋友”。究竟為什麼呢？觀眾也很想知道啊！
文藝腔調、不知所云的還不止周迅的獨白，劇中大部分角色都不講人話。穆靜和尚武，挺大的人了，戀愛談得像是青春期中二病。
紅姨和周迅吃飯這場戲，臺詞尬得硬糖君差點厥過去。講真的，比起演技，這裡明明是演員的職業素養更值得吹一波吧！這樣尷尬的臺詞也坦然說出來了呢，但心裡應該也暗自打鼓吧。
總而言之，故事沒有講好，僅揪著單個鏡頭狂喊高級、炸裂，未免有些本末倒置。演技在線、質感精良是加分項沒錯。但對於大多數電視觀眾，看劇並不是為了品味演技，更不是為了學習攝影啊。
電影咖、高級感，也是雙刃劍？
《不完美的她》不是孤例，這些年借電影咖造勢、販賣“高級感”而後翻車的劇集比比皆是。
陳坤的東申影業在《不完美的她》之前已經參與出品過《脫身》、《天盛長歌》兩部劇集（三部都看過的觀眾可能會發現不少熟臉，沒錯，有許多是東申旗下藝人）。
前者與工夫影業合作，2018年6月在東方衛視與北京衛視播出，收視口碑均表現平庸。後者與華策克頓集團辛迪加影視合作，斥資5億，堪稱頭部大IP劇時代的一個縮影。2018年8月在湖南衛視播出，反響兩極分化，口碑拔高的同時，收視屢創新低。
無獨有偶，2018年還有一部劉德華監製，吳鎮宇、張孝全、余男主演的迷你劇《東方華爾街》，由企鵝影視、福斯傳媒集團出品，騰訊視頻獨播。
論題材，金融商戰；論體量，僅有5集。X格是真的高，糊也是真的糊。播出快兩年了，總播放量還未過3億。
這些“高級劇”的遭遇大致是這樣的：
電影咖與短劇/正劇的高級概念為首播吸引大量關注；然而看了正片之後，一部分觀眾被陌生的節奏和氛圍勸退，另一部分為了質感或演員留下來；但越看bug越多，對其評價也不斷在修正。像《東方華爾街》豆瓣開分是8.3，目前僅7.6。
為何網友總是對海外的“燒腦劇”、“高級劇”大加推崇，卻很難接受國產劇搞實驗？
首先，不可否認的是編劇水準存在差距。有一些是真高級，但更多是像《不完美的她》這樣劇本辜負演員的情況。
其次，國產劇的觀看場景與海外劇不同。無論是邊看邊做事、邊看邊聊天的客廳場景，還是小屏、倍速、碎片化觀看的移動場景，都決定了觀眾不可能付出百分百的注意力。
電影咖精細的表演也好，團隊在敘事上玩的花樣、在畫面上下的功夫也好，對於能get到的觀眾，那是信息量加倍、追起來要比其他劇付出更多精力，得考慮一下；對於get不到的觀眾來說，則徹底是無意義的“拖沓”，嘰歪了半天劇情都沒有往下推進，差評走起。
而一個比較現實的狀況是，前面這類觀眾是引領口碑的少數，後面這類卻是決定收視與熱度的多數。這些年大批電影咖“下凡”拍劇，反響還不錯的，大多是成熟的電視劇團隊主控的項目：
歡瑞的《大唐榮耀》打破了景甜在電影圈久捧不紅、圈不到粉的窘境；正午陽光的《都挺好》成為全民爆款，也讓姚晨多了一個代表性角色。其共同點在於，遵循了電視劇的固有節奏與觀看習慣，對電影咖基本做到一視同仁，沒有把劇拍成某某某的寫真集、演技秀，而是故事為先、人物為先。
以品質提升與手法創新引領國劇升級，本身並沒有錯，而且也是行業與觀眾所需要的。但高級感、電影咖都是雙刃劍，如何利用好兩者而不被割傷反噬，尚需從業者不斷探索、不斷磨合。
眾所周知，隨著官方對於劇集長短做出調整把控，懸疑短劇已經成為視頻網站最新的競爭賽道，也吸引了秦昊、廖凡、王景春、段奕宏、王千源等影帝級演員加盟，希望屆時能實現真正的突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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