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先:有情人生,行遠道,書未眠

本期嘉賓:劉大先

劉大先:有情人生,行遠道,書未眠

劉大先,1978年生於安徽六安,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民族文學研究》雜誌編輯部主任、副主編,文學博士。著有《文學的共和》《現代中國與少數民族文學》《遠道書》等,曾獲魯迅文學獎、唐弢青年文學研究獎、胡繩青年學術獎等。

有一種氣度貫穿劉大先的眼神,他的手裡握滿了銳利,看向自己,站在內心的深度,再帶你走出迷宮,他把很多事情看得很透徹,他是一位融入生活的觀察者,講述者。他手抄《論語》,行遠道,漫步世界,體味有情人生。

趙昕有約:2013年您曾獲得“青年批評家”獎,您是如何看待生活裡的批評?

劉大先:我曾經在別的場合說過,每個人其實都是批評家:一個嬰兒餓了嚶嚶嚶哭,是對母親沒有及時餵奶的批評;一個出租汽車司機也可以口若懸河談論國際政治,是對世界局勢的批評;一個網絡大V對各種時事八卦都有自己的一套說辭,表達他的見解和誤解;一個鄰居老阿媽張家長李家短中的訴說,是曲折地貫徹她的道德觀……但這些生活中的批評大多數不過是口水,屬於海德格爾將的“閒話”。而一個專業的批評者則需要感性與理性的綜合、知情意統一、才膽識力的融貫,更加上一重實際操作的維度,才有可能把批評與個體的生命體驗、生活感悟、知識激情結合起來。

趙昕有約:2009年您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比較文學與社會中心做訪問學者,您覺得中美文學最大的區別在哪裡,或者說這樣的比較最吸引您的是什麼?

劉大先:這個問題夠一本書,還是多卷本的。“比較”其實是一切研究的基礎,沒有自證自足、不涉他者的學術。

趙昕有約:何因開始少數民族文學的研究?

劉大先:這隻能說是命運的安排,就像我們每個人少年時代可能都有一些對自己的期許,但長大之後很少有人真的是按照那時候的想法生活。

劉大先從事少數民族文學、文藝學、近現代文學和影視文化的相關研究和評論。曾在西藏衛藏、海南五指山、甘肅甘南、新疆伊犁與哈密、湖北恩施、遼寧丹東、廣西百色、四川喜德等地做過田野調查。他接觸過很多少數民族,他把他的喜愛揉碎在具體的人、事、物裡,在各類學術刊物發表近現代文學與理論、少數族裔文學與文化、影視文化研究論文數十篇。


劉大先:有情人生,行遠道,書未眠

趙昕有約:《無情世界裡的感情》,您認為人最大的殘酷是什麼?您感受到的生活的最大冷漠是什麼?

劉大先:最大的殘酷是人與人之間沒法溝通,有時候你以為是在溝通,其實可能無論從感情到思想都是在自說自話,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每個人都是孤獨的。生活最大的冷漠,或者說反諷是,你滿腔熱血,但可能迎來的只是潑頭冷水、一地雞毛。

對於像劉大先這樣的興趣廣泛而始終抱有好奇心的人而言,所有的地方都有讓他喜歡的東西,他喜歡蒙古長調和凱爾特民謠,在所有的感情世界裡,他都是立體的。

趙昕有約:田野調查,您經歷的難忘是什麼?

劉大先:經歷太多了,我記憶力也很好,一時都不知如何說起。其實,我寫過一本散文集《遠道書》記錄過許多。講一個沒有寫過的吧,2007年夏天經甘肅去西藏,在臨夏、永靖逗留了幾日,從夏河,也就是拉卜楞寺所在的地方去劉家峽的路上,車在一個個險象環生的山路上盤旋前進,帶起塵土飄揚,陽光無比明亮,氣溫很高,窗外景色漸異,不再是甘南一代尚帶有綠意的感傷,完全是一幅黃土高坡的面容。黃土裸露在日光下,除了少數零星點綴在梯田上的作物,植被幾乎沒有。後來與旁邊夾著個公文包的小夥子聊天,他不像本地人。一問,果然是河南安陽一個硅鐵廠跑各地採購礦物廢渣的業務員。廢渣是用來做他們廠一種合金的添加劑。他說前一天他在瑪曲,住在一個30塊錢的招待所,氣味很難聞,夜裡還有人敲門要錢。他嚇得一夜也沒睡好,報警也沒人受理。那天晚上我讓他跟我一道住,因為他隨身帶著大量現金,一個人害怕。但我也只能幫他一晚上,第二天告辭,他很是感謝。從此再也沒有見過他,也沒有聯繫過,不過我始終記得他怯生生的書生模樣,希望他一切順利吧。這也不是什麼具體的事,大約算是一種說不出來的人生況味吧。

趙昕有約:您一直在做研究,除了研究便是調查,生活中的您會為一道菜或者什麼去研究嗎?如果您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學術上,那麼生活裡畢竟會少了一些心思,那您覺得您是個有趣的人嗎?

劉大先:每個人其實都是複雜而豐富的。我做菜很好吃,蒸煮烹炸都會一點兒,刀功也可以,不過不是研究的結果,那個東西看看菜譜,自己動手也就大差不差了。其他的愛好好像確實沒有什麼,我並不喜歡純觀光式的旅遊,因為平日出差調研,已經跑了很多別人會去或者不會去的地方,而是喜歡一個人讀讀書,看看電影,這個可能在外人看來無趣吧,但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呢。


劉大先:有情人生,行遠道,書未眠

在提到人的複雜和豐富,劉大先說“雙重人格是很正常的現象,事實上可能多重人格也不在少數。每一張看似平庸的面孔背後也許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這構成了人性的複雜性和神秘性,這才是人本身富於魅力的所在。”

劉大先以前學西方文藝理論,碩士時候對“文化研究”很感興趣,寫過兩本電影方面的書《時光的木乃伊》和《無情世界的感情》。

“少數民族文學是我的工作領域。後來我的重心就轉到了文學方面,少數民族文學研究可以做得很前衛,這個看個人的眼界和積累。這幾年也寫了一些當代文學與文化方面的東西,不久會有兩本書《先見》《從後文學到新人文》出來。還有一本寫晚清到民國旗人的書,希望明年能出版吧。人文學科不用畫地為牢,其實都是相通的。”

劉大先:有情人生,行遠道,書未眠

趙昕有約:您講古今,您講大世界,在生活遇到挫折時,您是如何讓自己走出小世界的?

劉大先:迄今為止,我遇到過兩次大的挫折,那種事情是沒有人可以與你分擔的,每個人都得承擔他自己的命運。當時覺得天崩地裂,過後也不過雲淡風輕。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一二。還是不說了吧。

趙昕有約:歷史中給您的反思,一遍遍重複的是什麼?

劉大先:“歷史與反覆”是個很有意思的話題。馬克思《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開頭就寫道:“黑格爾在某個地方說過,一切偉大的世界歷史事變和人物,可以說都出現兩次。他忘記補充一點:第一次是作為悲劇出現,第二次是作為笑劇出現。”日本學者柄谷行人也討論過這個話題,你可以找來看一看,就叫《歷史與反覆》。

趙昕有約:

您最想研究卻一直沒有觸碰的領域是什麼?

劉大先:情感研究。人的情感特別讓人感到困惑,當然我這裡說的情感,不僅僅是喜怒哀樂或者恩怨情仇之類的生理反應或心理狀態,同時也是一種形而上意義上的存在論。


劉大先:有情人生,行遠道,書未眠

“如果一個迷茫的人沒有客觀條件去旅行,他應該讀書,內心的充實非常重要,而閱讀可能是最低廉的充實自我的方式了,如今的閱讀資源也很容易獲取。當然,我說的閱讀不是刷手機看碎片化的信息,而是讀一些經過時間沉澱下來的經典,不一定限於文學。我覺得中國人還是讀一讀中國的元典比較好,論語又簡單又深邃。”

劉大先的徹和悟源自古典,源自對尋常生活的體驗,他的批評給予你答疑解惑,他的批評掃清了你纏繞的障礙,他的批評成為積澱,知識和感悟構成了他眼神裡、他動作中的味道,這一切又暈染書香。

讀書吧,看見世界,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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