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诸司公案之于县丞判争耕牛

益州府安固县民任天真,家境富裕。刚刚买了一只小牛犊,邻居杜近高便瞅着机会过来借这小牛犊,答应代为看管放牧。


后来,小牛犊一天天长大,不仅能帮着耕种,还生下了一头小牛犊。任天真觉得也该去把牛给要回来了,便去找杜近高。


杜近高说:“这牛是我养大的,如今我只是收获了这一点点小利,还不够我养牛的酬劳。你看这牛都老了,你要回去也没什么用。”


杜近高紧接着又说:“你交给我的时候它还是小牛犊,现今长得这么壮实,你想要回去,须给我一两银子作为补偿。”


任天真曰说:“牛自然是会长大的嘛,你不仅有了牛帮忙耕种,还得了一头小牛犊,足够你养牛的工钱和花费了。不管这头牛是大是小是肥是瘦,它都是我的,自然应该还我,哪有要工钱的道理?”


任天真牵着牛就要走,杜近高上来争执道:“是我养的牛,你还没还价,怎么就想牵走?”


任天真不理他,只管牵着牛就要走,杜近高说:“这头牛是我用钱在你那里买的,谁不知道这是杜家的牛。今天我就是不给你,你又能把我怎样?”


任天真带不回自己的牛,于是就到府衙告状,状告为刁占事:


任天真前年花银子四两买回一头小牛犊,被杜近高借了去耕田,还生了一头小牛犊。每年只给租银三钱,任天真觉得本重利轻,想带回来自己养。哪知恶途杜近高先是乞求继续养牛耕田,后来又索要养牛的费用和工钱。理折弗与,计穷变生,遂欲白占,反行凶殴。牛本来就是我的,租不租由我,杜近高刁蛮强占是什么道理?乞求惩治恶徒,判还我的耕牛。上告。


  杜近高也到府衙提出反诉,状诉为势夺事:


杜近高前年用二两银子从任天真手里买了牛犊一头,到如今已经养了三年了,被豪绅任天真看中想买去私自屠宰,却只愿意给三两银子。任天真以势强买,杜近高不甘心贱卖,致使发生口角。恶劣豪绅任天真反形诬告,称是他的牛,租给杜近高蓄养。悬捏鬼情,有何证据?恳请查清事实,惩治豪强。小民知道法度,不敢诬告。叩诉。


  知府韩伯携接了诉状拘人来审,两家互相争辩,又找证人为自己作证,无法分辨真假。想到安固县县丞于仲文,年少机敏,或许能查清楚,就把案子交给了他。


县丞于仲文接到案子,命令任、杜两家先把牛牵到衙门,但并没打算审,而是对两人说:“于某心如宝镜,眼如明珠,你看我自到任以来,百余桩诉讼,都能辨出真情,有一个冤枉的吗?何况是你两人争一头牛的小案子。现有这头牛在,有什么难以察明的?只是我上午没时间,你两人先牵牛出去,下午再来审,肯定能判断出牛到底属于谁。”


任、杜两人从命,牵着牛出去了。于县丞把心腹皂隶沈荐叫来说:“你出去找人故意把牛刺伤,看他二人什么反应,再来回报。”


沈荐出了衙门口恰好看到两个樵夫肩上挑着扁担经过。沈荐用二文钱买了糖给两个樵夫吃,然后对两人说:“你们哪个去把那头牛刺伤,我再买糖给谁吃。”


两个樵夫狐疑的看着这位差役:“平白无故刺伤别人的牛,不怕被人骂吗?”


沈荐说:“他两个只是乡下村民,再说有我这衙门里的人在,怕他干嘛?”


有衙门差役撑腰,两个樵夫便假装用扁担打架,边打边靠近牛,打斗中用竹扁担刺伤了牛的腿。


任天真看到牛被刺伤,立即揪住两个樵夫骂道:“你俩打架,为什么刺伤我的牛?”


而一边的杜近高,就跟没事人似的,一言不发。


沈荐赶忙上前说:“你这俩小兔崽子又在这惹事!还有你,个乡巴佬,还敢骂人!”一顿训斥把双方给分开了。等那两个樵夫回来,买糖给他俩吃。


沈荐回到衙门向于县丞报告:“刚才刺伤了那牛,姓任的气急便骂,姓杜的却什么反应没有。”


下午,于县丞把任、杜两人唤来审问。于县丞故意看了看这头牛,说:“这头牛生得好啊,犁地肯定是把好手,还生了小牛犊,对不对呀?”


杜近高说:“确实是这样。”


于县丞又说:“不用你两人开口,我只看这头牛,便知你两个为什么争执不下。想来是三年前任天真将牛借给杜近高时,这头牛还小,如今三年过去,牛已经长得这么大,又有出息,所以任天真想把牛要回,杜近高不肯。任天真要的急了,杜近高便强说牛是自己的,这才引发的诉讼。这头牛是任天真的,而杜近高想要强行霸占。”


任天真听了马上给于县丞磕头,说:“老爷神明,事情正是如此。”


杜近高正要辩解,于县丞呵斥道:“你该打十五大板!再说一句,便打三十。”杜近高怕挨打,只好认了罪。


打了杜近高十五板后,于县丞将牛断给任天真带回。


于尹判决:审得杜近高草茅贱汉,田野村夫。百亩是生涯,昼永锄移桑下日;一家勤未耘,春深耕破陇头云。荷插扶犁,既事于耜举趾之业;耕食凿饮,当安胼手胝足之劳。欲图引重以代耕,因借牛种于任氏。数年既获子利,今日应还本牛。胡为久假不归,欲据倍收之息。敢尔取非其有,番织势夺之词。纷讼公庭,尚恣龋齿簧舌之辨;断经州郡,不输钩金束矢之情。刁占之恶可憎,健讼之风宜剪。公取皆以盗论,计赃而免黥刑。


判决以后,于县丞写了结案报告,连人一起送到府衙。韩知府问:“于县丞是怎么审出真情的?”


任天真说:“我两人都没说一句话,于县丞只是看了看牛便知道三年之前借给杜近高的时候牛还小,现在想要取回,杜近高不肯退还,因此想要无赖强占。”


韩知府叹道:“这就奇怪了。看来是我不如他。”


从此以后凡有疑难案件,都会交给于县丞去审,总是能问出真情。于仲文也因此成为远近闻名的断案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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