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陽花日記》:假面夫妻的背後,是對婚姻的妥協

認識渡邊淳一,始於《失樂園》。九十年代末,一部刪減了三萬字的“純潔”的《失樂園》在中國出版,使得不少中國讀者認為渡邊淳一是一位婚姻問題專家。的確,他的著眼點總是日本當代中年人的情感糾葛和兩性關係中的危機。在他的作品裡,中年危機和婚外戀是經常出現的元素。他筆下的男主人公往往是人到中年,事業有成,婚姻生活平淡,因此希望尋求一種激烈的愛情。女主人公常常生活在壓抑之中,瑣碎的家庭生活,丈夫的外遇,子女的學業,使得她會從丈夫以外的男人那裡尋求安慰。但是,身為沒有收入來源的家庭主婦,女主人公最後總會妥協,無奈地接受命運的安排。2010年出版的《紫陽花日記》寫的也是這樣一種無奈。

《紫陽花日記》的故事很簡單:丈夫省吾事業有成,經營著自己的醫院,妻子志麻子是賢惠持家的家庭主婦。兩人育有一子一女,在貌似和諧的家庭背後,卻是夫妻長期分居的局面。一天,省吾發現了妻子的一本日記,這本紫陽花封面的日記本里,清楚而詳細地記載了她對丈夫的看法及正在著手調查的丈夫的外遇。不久,志麻子與大學老師重逢,兩人產生了一段婚外情。最後,兩人反思了自己的婚姻,決定將這段假面婚姻進行到底。

省吾和志麻子,就像兩朵紫陽花,在不斷的變化中,兩個人漸行漸遠,最後卻又殊途同歸。雖然沐浴著相同的陽光,卻開出不同的花,這也恰是人生、婚姻生活的矛盾吧。向著陽光,總是奮發昂揚的,可是人生、婚姻生活,現實總讓人去隱忍。

《紫陽花日記》:假面夫妻的背後,是對婚姻的妥協

1、隱忍背後的傷痛:摧毀一個女人,丈夫的一次出軌就夠了

《紫陽花日記》裡,志麻子一家是鄰居眼中的美滿家庭,丈夫省吾事業有成,妻子志麻子聰明賢惠,家境富裕,兒女成雙。

可是,就在這看似美滿的家庭背後,卻是夫妻長達十年的分居生活。

志麻子有多憋屈?

丈夫娶她,不是因為愛她,而是她適合做妻子:美麗大方,聰明賢惠,省吾可以放心地將自己的一切交給她。婚後,丈夫是個甩手掌櫃,育兒和家務都是志麻子的活兒,志麻子從早上睜開眼睛,一直要忙到晚上關燈上床為止,絲毫不能鬆口氣。

更令志麻子氣憤的是,她發現丈夫在外面有了情人。

懷疑丈夫出軌的志麻子,不敢直接質問丈夫。她只能從一些蛛絲馬跡中尋找答案,她翻查丈夫的衣帽櫃和衣架,聞丈夫換下來的衣褲,檢查丈夫的汽車,向在丈夫醫院工作的護士長打探消息……

最終,她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丈夫在外面有了情人。

年輕時候的志麻子是聖正學員畢業的才女,既漂亮又有氣質,跟省吾結婚後,便一心一意履行著妻子的職責。現在,她人還未老,丈夫已經開始嫌棄她了。志麻子身心兩方面都極度衰弱,她變得像個怨婦,潑婦,發洩著自己的憤怒。

她跟丈夫攤牌,指責丈夫的花心,卻沒能攔住丈夫外出的腳步。

她去丈夫情人香田家裡,要香田離開丈夫。換來的卻是丈夫的夜不歸宿,跟情人雙宿雙棲。

她想過要和丈夫離婚,可是她是個全職太太,所有的生活來源都要依賴丈夫,如果真的跟丈夫離婚,她所能拿到的賠償費也少得可憐,更何況她很難取得孩子的撫養權。

志麻子想要爭口氣,可是她不得不承認,在生活中,她沒有主動權。她並不能養活自己,也鬥不過丈夫,對丈夫的行為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可怕的是她認清了一個事實:她“為了守護家庭而傾注的熱情都是沒有結果的,是自欺欺人的自我滿足罷了”。她“實際上只是照顧孩子和丈夫、負責家務的比較體面的女傭罷了”。

人到中年,最怕的就是失去孩子,失去家庭,在溫室中長大的,沒有工作的志麻子,即使知道丈夫金屋藏嬌,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摧毀一個女人有多容易?讓她知道丈夫出軌就夠了。


《紫陽花日記》:假面夫妻的背後,是對婚姻的妥協

2、隱忍表面的陽光:事業成功,卻抱孤獨

省吾經營著自己的醫院,事業有成。家裡有賢惠的妻子幫他料理家務,解決他的後顧之憂;外面又有年輕可愛的小情人讓他重新找回年輕的感覺,體驗愛情的甜蜜。他不想跟妻子離婚,也不願跟情人分手,他希望魚和熊掌兼而得之。他遊走於家庭、情人和工作之間,看似春風得意,實際卻很孤獨。

和妻子相比,省吾“沒有什麼可以商量的朋友”。跟妻子也無話可說,“兩個人從沒在一起談談這個家庭的未來,也沒相互交換過對對方的看法。”面對比自己小十幾歲的情人,他走不進年輕人的世界,也無法要求小情人理解他的想法。外表強悍的他其實是孤獨的。

省吾在無意中發現了妻子的日記,一開始,他只是好奇,後來,日記真的成了他的朋友。他會衝著日記喊“要挺住”,也會對著日記說“適可而止吧”。他和在日記中吐露心聲的妻子有了心靈上的交流。

可他依然是孤獨的。現實中,他跟妻子依然無話可說。他想跟妻子示好,妻子無動於衷;他想跟妻子溫存,卻把妻子嚇跑了;他想質問妻子出軌,卻被妻子不軟不硬地堵了回去。於是,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在日記中跟妻子對話。

在一次次的偷看日記的過程中,他對妻子的感情有了微妙的變化,跟情人也慢慢疏遠了。

作為醫院經營者和一家之主的省吾,身上擔負的責任是重大的。他獨自承受著生活的壓力,婚姻生活的平淡,精神上的空虛促使他尋求新鮮的刺激,以此來證明自身存在的意義和價值。

然而,在經過一番苦苦追求之後,他發現最終仍是孤獨和虛無伴隨左右,他只能無奈地迴歸到生活的原點。


《紫陽花日記》:假面夫妻的背後,是對婚姻的妥協

3、隱忍狀態的瓦解:喚醒自我意識的,還是愛情

在極度痛苦中,志麻子遇到了自己大學時的老師。老師對志麻子的欣賞和讚美,讓她找回了少女時心動的感覺。

“我知道這都是恭維話,可還是被哪些言辭所陶醉。”

“他每說一次,我渾身上下就熱血沸騰,血液循環就會加速。”

“我只要聽到老師的聲音,渾身就會像點著了火一樣迅速熱起來。”

在愛情的滋潤下,志麻子變得越來越漂亮,越來越年輕。她開始注重自己的打扮,買新款的衣服和化妝品,即使在家裡,也化好妝,心情美美的度過一天的日子。

她開始走出家門,跟朋友約會,看歌劇,看畫展。她不再恐懼自己日益衰老,也不再糾結於丈夫是否晚歸。她甚至像個母親一樣,為丈夫治療心靈上的創傷。

她坦然享受著老師的讚美和愛情,因為“這樣的事,在我這樣的年齡也是可能發生的。”

這場婚外情的最大收穫,是志麻子找到了另外一個自我,也找到了喚醒自己青春的方法,那就是不為丈夫,也不為孩子,為了“自我”而活。


《紫陽花日記》:假面夫妻的背後,是對婚姻的妥協

4、生活之為生活,也是隱忍: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

一個女人要在社會上生存下去,是很不容易的。更何況是人到中年,所有生活來源都要依賴丈夫的全職太太。離了婚,她們連自己都無法養活,更不要說孩子了。

明白了這個道理後,志麻子終於向婚姻妥協。在丈夫生日那天,她買了丈夫喜歡的汽車模型送給他,在丈夫晚歸時起床為他熱菜,陪他吃飯,在眾人面前繼續扮演平靜的、很般配的夫妻,只是這夫妻是戴了假面具的。

《紫陽花日記》的最後,志麻子終於明白自己和丈夫都有自己的世界這個事實。她在日記中寫道:

今後我再也不寫了,將所有的事情全部裝在自己心中活下去。我也不知道到底能裝多少,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樣的話,時不時來偷看我日記的丈夫,也終於可以安心地回到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去了。

原來,這本日記不是志麻子的世界,是她為了丈夫而創造的世界。那些全部裝在她心中的故事才是她真實的世界。作為丈夫的省吾始終也沒有進入過妻子的世界。

“夫妻原本也是陌路人”,從陌生到熟悉,再從熟悉到陌生,一切回到原點。

生活就是這麼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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