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就像煤氣罐,打開閥門內涵噴薄而出,讀小說集《心燈》有感

張記書的小說集《心燈》是冰心兒童圖書獎獲獎作品,在當代文壇上佔有一定的地位。這部小說集反映的題材包羅萬象,是作者多年心血的結晶。筆者班門弄斧,就小說集《心燈》中的文學極簡主義傾向進行一番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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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近照:2014年,跟著張記書回鄉

張記書,男,邯鄲人,1951年生。國家一級作家,中國微型小說學會理事,中國作協會員,世界華文文學學會會員。300餘篇作品在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日本、菲律賓、澳大利亞、加拿大、印尼、文萊等國家及香港、臺灣地區發表;百餘篇作品在海內外獲獎;《怪夢》入選日本大學課本;《珍珠情緣》、《死亡實驗》入選加拿大多倫多大學教材;《尿炕》入選美國大學教材。

文學極簡主義存世已有上百年的歷史,它推崇“少即是多”的概念,提倡通過留白給人以想象的空間等。但它寡淡的敘事腔調,數字般準確的敘述,拋棄形容詞的創作手法,就像一條細細的繩子捆住了人們的手腳,束縛了人們在小說創作時想象的空間。筆者認為這只是一種表象,如果這樣說,為什麼還有眾多著名作家推崇這種創作方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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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集《心燈》的極簡主義初探

筆者在寫這篇短文前曾同張記書老師多次接觸,就短篇小說的創作進行了深度的探索,實際他在短篇小說創作時的創作方法是多種多樣的,並不侷限於文學極簡主義,但在言談中,筆者認為他還是認可這種創作理念的。

例如:他提倡短篇小說情節要簡,文字要短,情節要服從主題的概念,就符合文學極簡主義所倡導的定義。筆者發現,在短篇小說集《心燈》中的七十六個短篇,超過2000字的甚少,有的僅有區區幾百字,每篇小說設計的場景、情節都比較高度集中,都是用極典型的生活片段來塑造人物的鮮明形象,乾淨利落,絕不囉嗦,絕不拖泥帶水。

文學極簡主義早期代表作家、美國著名小說家海明威曾經說過:如果一篇文章或作品的作者足夠了解他所從事的創作,他可以省略掉他以前的那部分內容;而這個作者如果他把該表達的內容部分表達清楚了,對於讀者而言,即便作者在作品中省略了部分內容,也是不會影響對整部作品的理解,就像人們觀察到冰山的移動時,僅僅靠冰山露出水面的八分之一部分的移動就可以判斷出來

海明威在說這段創作原則時,關鍵詞“省略”出現了兩次,第一次出現是針對作者說的,第二次出現是針對讀者說的,但這兩個問題的提出都是要求在充分表達主題時儘量減少小說的內容,就是在寫小說時要用冰山露出水面的八分之一部分來表現水面下的八分之七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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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反映主題的主要情節提煉再提煉,在不影響主題的情況下,用省略、“榨乾”情節的方式來減少小說的容量,正是張記書老師在短篇小說創作時所遵循的理念。

如在小說集《心燈》的《心燈》篇裡,大地震突然發生,瞬間房倒屋塌,將主人公亮亮掩埋到了廢墟之中。在黑暗、恐懼,死神始終伴隨左右的環境中度過的146個小時裡,亮亮肯定想了許多事情:父母的音容笑貌以及養育之恩、朋友玩伴們在一起的無窮樂趣、老師的敦敦教導和期望、學校的同學們特別是剛剛在他身邊死去的女同學平時在一起的的點點滴滴等等。

可作者在《心燈》這個短篇設計時,為了減少小說字數,省略了主人公在絕境中大量的心理描寫,只是通過找燈前、找見燈後、點亮心中的燈幾個極簡的情節來突出“心燈”的主題:

找燈前:

四周太黑暗了,他被黑暗壓抑得快窒息了。他想,如果有一點光明該有多好!

找見燈後:

他推開電門,狹小的空間頓時亮了起來。

點亮了心中的燈時:

不,一定要堅強,我要活下去,要實現兩人的理想。想到此,心裡一下子亮起了一盞燈。於是,他打開手電筒,開始複習功課。

小說通過“冰山露出水面部分”的幾個典型情節,省略了亮亮在逆境中合理的心理描寫,用言簡意賅的措辭,將深處絕境的主人公的形象一下子“立”了起來。

閱讀心得:用省略、“榨乾”情節來減少小說容量的創作方式還反映在對小說框架的設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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剖析短篇小說《老婆教我坐牢房》,二探張記書創作中的極簡主義是怎麼應用的

在《老婆教我坐牢房》這個短篇裡,作者用極簡的方式來設計小說框架,把小說情節發展的線索設計成兩明一暗,並省略對主題影響不大的次要人物出場,這樣做最大的好處就是要用最少的情節來表達最豐富的內容。

短篇中只設計“我”和“我”的兩個“老婆”出場,其他次要人物全部省略。兩個“老婆”一個是合法的老婆,另一個是我們通常意義上說的“小三”,在小說中是兩條明線。“我”這條線雖然貫穿了整篇小說始末,按說在小說中的走向也算一條明線,但由於主題“教”的關係,兩條明線的主人公在乎的不是“我”這個人,而是我受賄得來的錢財,“我”的出現始終處於被動,主導思想不明確,所以在對本篇小說分析時將“我”定義為暗線。

《教》這個短篇題材較大,兩條明線同暗線“我”在情節上的發展、交集、衝突實際是一個非常大的敘事容量,需要許多筆墨才能表達清楚。作者為了減少小說的容量,除在小說框架設計上省略了對主題不重要的人物和部分外部情節外,還限制了明暗線主人公的交集次數,藉以減少小說的情節。

在《教》這個短篇中,作者安排兩條明線的主人公同暗線“我”只交集了兩次。一次是安排老婆和“小三”(當時還不是小三)在“我”辦公室巧遇。老婆撞見“我”同年輕貌美的機要女秘書拉家常後,從此對“我”格外“關照”起來:“我”下班後,檢查衣服的痕跡,聞衣服上的味,並且使出跟蹤、大鬧等一般女人的吃醋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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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我”老婆的大鬧,女秘書的丈夫誤認為自己已經帶了“綠帽子”,堅決同女秘書離了婚。這時,“我”索性與女秘書非法同居,並導致她多次流產。

第二次交集是《教》這篇小說的精華,是這篇小說的主題思想。此次交集作者設計不讓兩個“老婆”見面,而是通過一個共同的愛好——對金錢的索取來分別同“我”交集,老婆是通過溫柔的枕邊風來索取,“小三”則是通過威脅來豪奪。

因兩個“老婆”對金錢索取的方式不同,對“我”“教”的方式也不同。老婆是在枕邊吹風:說某某妻子穿金戴銀,說某某買了大房子,還豪華裝修等。老婆的多次吹風,使“我”對金錢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對於變著法巴結“我”權利的人送來的真金白銀“我”便裝糊塗裝傻收下了。

而就在同時,女秘書又懷孕,逼著“我”同老婆離婚,同她結婚,還讓“我”在市裡給她買100平米的樓房,如不這樣做,就把同“我”的事抖摟出去。“我”怕鬧出事,一邊勸她流產,一邊只好用金錢來擺平。

擺平需要的金錢,只有通過受賄來填補。通過老婆和“小三”不同方式的“教”,“我”的受賄便由偷偷摸摸的“收”變成了大張旗鼓的“要”,兩位“賢內”的“教”,最終使“我”去了該去的地方。

閱讀心得:小說在框架設計上刪繁就簡,用極少的典型情節來表達豐富的內容,符合文學極簡主義“少即是多”的創作理念。

筆者在閱讀小說集《心燈》時注意到,集中多篇小說在情節發展時不做過多的鋪陳,都是採用極簡的方式來處理。如《教》這個短篇,“我”為了不影響在機關的職位和升遷,不得不採取迂迴的方式來處理家庭關係,小說中作者是這樣表述的:

人真是個怪東西,同小王走到一起後,我反而注意影響了。平時在單位很少同她答話,並每天按時上下班了……有一年,還被社區評為模範家庭。

簡短的幾句鋪陳,“小三”轉入暗處,“我”同老婆關係緩和,兩位“老婆”同“我”和平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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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燈》這個短篇裡,除了上文提到省略亮亮在絕境中的心理描寫外,作者也沒有對驚天動地的汶川大地震場景進行過多的鋪陳,且對亮亮的父母、老師、以及同學們在這場大地震的遭遇也不著一筆,而是直奔主題,安排記者直接採訪倖存者亮亮,讓亮亮介紹被埋和被救的經過。

這兩個例子說明,小說作者採用文學極簡主義方式來處理小說必要的鋪陳,不僅減少了小說的容量,還為讀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間,如在《教》中:“我”和老婆關係緩和了,可同“小三”的關係緩和了嗎?難道她就那樣心甘情願?在《心燈》篇裡,亮亮倖免於難,可亮亮的父母、老師、同學們都怎麼樣了呢?

筆者的文學觀:小說小說要遵循從小著眼,讀一篇小說就像看見一隻煤氣罐,高壓後的氣體隨著閱讀,不斷釋放,釋放出一片繁華來,這才是佳作

一、故意將小說拉長是現在諸多小說創作者的通病,覺得不將小說寫長就顯不出有文采似的:筆者曾經讀過一個短篇(恕想不起作者是誰和小說的名稱了),大概寫的是早晨起來肚子脹得難受,就到底要不要去茅房拉屎這件事洋洋灑灑的寫了近一萬字,記得該小說作者的文筆倒也流暢,順著小說情節的發展也能讀下去(不枯燥),只是讀後不知作者要表達何種主題思想,大呼上當。

這種作品往小處說是在浪費讀者感情,往大處說無異於在圖財害命。反觀短篇小說集《心燈》中的七十六篇作品所選的的素材,有不少拉長後可以寫成中篇,有的甚至可以寫成長篇,但作者採用文學極簡主義的創作方式,把每篇小說壓縮成區區幾百或上千字的精品,作者深厚的文化素養和文字功底以及嫻熟的寫作手法可見一斑,是許多小說創作者難望其項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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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說寫短也不要寫成快餐式文化:現代網絡文化非常發達,各路文化藝術界的寫手們在文壇大顯身手,形形色色的小說家應運而生。由於寫手們的文化素養參差不齊,寫出的作品也難免魚龍混雜。

不可否認,快餐文化也有不少優秀作品,但多數寫手功利心太強,創作的作品泥沙俱下,造成了大部分快餐式作品就像穿過夜空的流星,只一閃就結束了生命,沒有多少經典長存於世。

因此,筆者認為,狂轟濫炸的快餐式文化不僅浪費網絡資源,還不利於文化藝術事業的健康發展。

三、小說寫短也不要寫到殘缺:美國近代著名的科幻小說家弗利蒂克·布郎寫出了文字最短的科幻小說:

地球上最後一個人獨自坐在房間裡,這時,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這個短篇不算標點僅有25個字,雖然給了我們充分的想象空間,可筆者總覺得有一種殘缺的感覺,難怪許多讀者曾對此短篇小說“珠聯璧合”。還有的作品短到除了題目只有一個字,大面積留白,完全靠讀者去想象。

這種“短”是不是有一種魚梗在喉的感覺?為什麼呢?因為部分漢字就是通過象形、會意、形聲等方式形成的,形成時就有一定的來歷,作品用一個簡單的漢字寫成,讓讀者猜猜猜,如果這樣寫也算文章,那麼,我們完全可以拿張白紙,上面只寫標題,內容不著一字,讓讀者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是不是更有想象的空間?這樣做是不是更能達到“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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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縱觀小說集《心燈》中的七十六個短篇小說,每篇雖然短小,但篇篇結構嚴謹,主題前呼後應,人物呼之欲出,百讀饒有興趣,讀後餘味無窮。這是作者採用文化極簡主義創作方法同其他創作方法相結合,將小說寫到了一種極致,一種歎為觀止的極致!


作者簡介:張裕昌(筆名:布雅山歌),男,漢族,河北省武安市人,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北省採風學會會員。著有詩集《布雅山歌》、長篇小說《野草湖迷蹤》等。

參考資料:《心燈》中國書籍出版社 201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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