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山幫:胡雪巖覆滅的幕後黑手(上)

在上海,胡雪巖的信譽不錯,又有主管上海的兩江總督左宗棠為靠山,平時也廣交商圈的朋友,不然他也不可能組成強大的絲商聯盟同洋行叫板。能夠左右所有外國銀行的決定,同時還能控制上海全部錢莊票號、典當鋪的命運。那麼是誰讓大家一起拒絕給胡雪巖融資呢?

洞庭山幫:胡雪巖覆滅的幕後黑手(上)

席正甫(1838-1904)英商匯豐銀行第二任買辦

這就是中國近現代史上最大的金融買辦帝國的締造者:來自洞庭東山的席正甫,他們這一圈人號稱“洞庭山幫”。與國際銀行家的打法一樣,席家可謂相當低調,除了少數史學界人士,大多數中國人對這個名字都極為陌生。大道無形正是他們的特點!

外國洋行剛進入中國做生意時,語言不通人生地不熟,商業環境和政府關係兩眼一抹黑,欲擴大業務必借重當地華人,這就是人們熟知的洋買辦。洋買辦往往是以獨立商人的身份與外國洋行“合作”,他們要向洋人繳納高昂的“保證金”,擔保生意虧損時,以保證金賠償。同時也享有生意的收入分成。他們為了自身的利益,為洋行的業務拓展殫精竭慮。除了結交官府掌握政府資源,也需要廣交商業圈的關係,將觸角伸向社會的各個角落。他們編織著層層關係與金錢的網絡,疏通著種種富貴與利益的渠道,他們的前臺是商場後臺是洋場舞臺是官場。正是通過他們,外國的資本滲透進中國的經濟血脈,外國的商品湧向了中國的大城小鎮,外國的精神顛覆著中國的意識,外國的利益捆綁了中國的權貴精英。可以說沒有洋買辦,洋人的業務在中國將寸步難行,洋人的勢力在中國也會一事無成。

當胡雪巖領導本土的金融和商貿力量開始向洋行發起挑戰時,他不僅直接威脅到了洋行的商業利益,更威脅到了洋買辦階層的切身利益。1874年,席正甫當上了匯豐銀行的洋買辦,交了2萬兩銀子的保證金後,他買到了一張通向控制上海金融市場的“快車票”。席正甫的能力當然沒有讓匯豐銀行失望,剛到匯豐,他就搞定了清政府以鹽稅做抵押,向匯豐進行政治借款200萬兩白銀的大單,年息8%,分10年償還。席正甫一炮打響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在席家的運作下,匯豐先後經理了滬寧、廣九、滬杭甬、津浦、京奉、湖廣、浦信等鐵路貸款,從中獲取了高額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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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政府的借款

在發行紙幣方面也成效卓著,匯豐的紙幣流通堪稱外國銀行之最,流通範圍遍及長江 、珠江流域,在華南,匯豐紙幣幾乎代替了清政府貨幣的地位,成為計價流通的工具。1893年,洋務派知識分子鄭觀應在他的《盛世危言》中指出:“若今之洋商所用銀票(紙幣),並不由中外官吏驗瞧虛實,不論多少,為所欲為。聞英商匯豐銀行在奧通用之票百餘萬,該行已獲利二百萬之譜。”席家為匯豐以白條佔有中國實體財富立下了汗馬功勞。

在拉存款方面席家也是出手不凡。中國的達官貴人紛紛將資本存放在政府難以管轄的匯豐賬戶上,寧可只得到很低的利息,也願意圖個“安全保險”。據統計,長期在匯豐開戶的客戶中,定期存款在2000萬兩以上的有5人,1500萬兩以上的20人,1000萬兩以上的130人,百萬兩和數十萬兩級別的更難以估算。席家從中獲取的佣金更是天文數字。

在席正甫的打拼下,匯豐在上海的業務總量大大高於香港總行,英國人自己也承認,“匯豐銀行的總行雖在香港,但一般說來,上海分行承做的生意更多些”。當席正甫與英國方面的大班(舊時對外國公司、洋行經理的稱呼,指當時中外通商的經紀人)發生意見衝突時,總部最終都以席正甫的意見為最終決定,為此不惜撤換英國大班。

洞庭山幫:胡雪巖覆滅的幕後黑手(上)

本土商人與洋行貿易的代理人

席正甫不僅在匯豐一言九鼎,對上海的錢莊票號也是說一不二。當時在上海的錢莊票號由於自有資金不過幾萬兩銀子,難以將生意做大。席正甫率先開展了拆票業務,向錢莊和票號提供了無需抵押品的信用貸款模式,大大提高了本土金融機構的融資能力。這些有實力的錢莊以自身的信用出具的遠期匯票,在5~20天的時間裡,向匯豐或其他外國銀行進行以莊票抵押的短期融資。這樣一來,僅有七八萬兩銀子的錢莊,可以用莊票抵押給匯豐,從而借出大量資本進行商業貿易放貸,其規模可高達七八十萬兩。由於匯豐的存款數量巨大且利息成本低廉,在向錢莊拆票的過程中可以收取高額利息,從而美美地享受著存貸利差的美餐。1879年5月23日的《字林西報》報道上海錢莊“用外國銀行資本做生意,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實。近300萬兩的放款,竟為維持上海市面正常週轉所必需的數量”。當銀根低於這個數字時,整個商業活動將立刻受到明顯影響。

通過拆票業務,匯豐實際上控制了上海錢莊和票號的資金來源。匯豐的手鬆一鬆,市面的銀根就寬裕,反之,銀根就趨緊。匯豐銀行所獲得的中國鉅額廉價儲蓄,極大地增強了它對中國金融體系的控制能力,並事實上成為了“中國的英格蘭銀行”。

正是由於匯豐控制著整個上海乃至全國的銀根鬆緊,而席正甫又擁有著匯豐銀行的貸款簽字權,所以上海的錢莊業爭相拉他入股,實現利益捆綁。席正甫對上海的本土金融機構具備了絕對的影響力,其中也包括胡雪巖。1878年,胡雪巖為左宗棠辦理的350萬兩匯豐銀行借款,走的就是席正甫的路子。

洞庭山幫:胡雪巖覆滅的幕後黑手(上)

清代買辦

席正甫不僅自家獨攬了匯豐的買辦職位長達三代人,還利用他的影響力,將席家的其他子弟陸續安排進了外國銀行體系。無論是英國系的麥加利(渣打)、有利、德豐銀行,還是法國系的東方匯理、中法工商銀行,德國系的德華銀行,俄國系的俄華道勝銀行,比利時系的華比銀行,美國系的花旗、運通、美商信濟銀行,日本系的橫濱正金、住友銀行等,皆是席家的天下。據不完全統計,1874~1949年的75年間,在上海先後開設的外資銀行有20餘家,而席氏包攬了其中13家的買辦席位。

隨著席正甫的勢力膨脹,連李鴻章和左宗棠都要爭相籠絡他。李左二人到上海都必見席正甫,畢竟是大財神,無論是“海防”還是“塞防”,離開錢都是瞎扯。二人對席正甫的拉攏都很盡心,他們同時保舉席正甫擔任政府官員,但席並無絲毫興趣。後來在李鴻章的再三推薦下,席正甫只得接受了二品頂戴。這與他的刻意低調很不協調。近乎隱居的席正甫連洞庭東山的商圈聯誼活動都從不參加,上海的媒體報道中極少出現他的名字。他恪守幕後運作才能成大事的信念。

席正甫與盛宣懷的關係就更密切了。盛宣懷在打垮胡雪巖後成立中國第一家現代銀行——中國通商銀行時,席正甫是主要的幕後支持者,兩人在生意上是鐵關係,在盛宣懷的賬單上,令人矚目地存在著與席正甫相關的“匯豐銀行英鎊與銀賬”。但凡席正甫的要求,盛宣懷無不滿足,席家的大量親友紛紛被安排進盛宣懷的體系內任職。雙方實現了徹底的利益互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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