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如果我是一隻鬼,你會愛我嗎?(全)

01

我是一隻在人間遊歷了許多年的孤魂野鬼。

我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年了,只記得死去的那天正好是古城裡海棠花開得最熱烈的時候。

做鬼沒什麼不好,日行千里,沒有諸多煩惱,只是有一點不好的就是聞不見花香,感受不到心跳。

對於前世的記憶我已經記不太清了,只記得自己叫顧芫,是懸樑自盡而死,至於為何自盡,我也想不起來了。

日子越久,我忘的事情越多,我明明沒有喝那孟婆湯,卻莫名其妙地失了憶。

我找到地府管事的陰差,坦言自己想要回去,遊蕩的日子我實在是受夠了,我想安安生生輪迴去。

結果便是我被趕了出來,那青面獠牙的陰差在遍查生死簿之後以我沒有鬼份證(地府的身份證)將我趕出門外。

時代變了,現在做個鬼都要有戶口才行。

為什麼當時的我沒有鬼份證呢,我百思不得其解,終究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我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處,繼續我的流浪生涯。

誠然,現在的我只能做一個被地府拒收沒有身份的孤魂野鬼了,還是黑戶的那種。

02

我照常在人間遊蕩,像是看戲一樣俯視眾生百態。

直到我無意間瞥見了那個迎風立在站臺上,表情木然的男人。

綠皮車呼嘯駛來,連我這個鬼都知道自覺避讓,站臺上的這個傻瓜卻冷不丁地跳了下去。

一切來的猝不及防,我饒有興味地俯視著鐵軌上這個巋然不動的傻瓜。

這年頭尋死覓活不懂得珍惜美好人生的笨蛋還真不少。

我順便鄙夷了下前世那個尋死覓活不爭氣的自己,如果能重新選擇,我絕對絕對不會輕易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作為一隻鬼,我深知沒有如果,剛才的話也只是胡思亂想而已。

真奇怪,做了鬼之後我反而更加隨遇而安,坦然從容了,許是這麼多年看透了世事浮華。

按理說別人一心想尋死,這事本不該我管的。

世間紛擾,生死有命,我只是一隻小鬼,哪敢從閻王爺手裡搶人。

正這樣想著,一股強大的空氣流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向四周散去,風緊了些,鐵軌上的石子有節奏地顫動著。

鐵軌上的男人挺直腰板站在那裡,釋然地張開雙臂,目光堅決,沒有絲毫畏懼。

“頭號大傻瓜。”

我嗤笑著想要離開,下一秒,卻瞥見了那張面對死亡堅毅而從容的臉。

我的腦袋又開始疼了,頭疼欲裂,是一種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

這時候我的耳畔沒有了風聲,轟鳴聲,周遭寂靜非常。

我隱約聽見一個聲音,斷斷續續地呼喊著我的名字,那聲音悽悽切切,悲傷至極。

不知怎的,我的眼前突然出現這樣一幅情景,一個男人跪在我的墳前,痛哭不止。

我想要看清他的臉,卻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背影。

“你是誰?”

我開始自說自話,恍惚不已。

突然,那男人停止哭泣,驀然回首,淚眼朦朧地望著我。

我看著那張臉,又望了望眼前等死的男人的臉,有一瞬間的錯愕。

我從未見過如此相像的臉。

03

千鈞一髮之際,是我救了他。

我承認他的那張臉是我出手的理由。

一切都是那麼莫名其妙,那一瞬間,彷彿有一個聲音在引領著我,這樣想著我的腦袋又開始疼了起來。

“你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為什麼要救我...”

我驚詫不已地看著蜷縮在地上痛苦不堪喃喃自語的男人,難道...

我下意識地去看自己身體,以往那透明如蟬翼的身軀竟然倏忽變成了真是可感的存在了。

我在驚訝於自己身體變化的同時回過頭來,卻不見了那個傻瓜的蹤影。

我環顧四周,被黑夜包裹的站臺,尤為空蕩寂寥。

我對著空氣低聲咒罵著那個連聲謝都不說就離開的頭號大傻瓜。

而後懊惱著自己為什麼要多管閒事出手救他。

離開站臺,我獨自漫步在燈火通明的街道上,雙腳如同踩上棉花似地落在地上。

我對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奇異變化都歸結為我已經是一隻頗有道行的“老鬼”了。

正當我驚歎於這種許久未有的奇妙感受的時候,天空中突然綻放出璀璨的煙花。

我仰起頭靜靜地欣賞著空中的煙花,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人間的美好。

我不是沒有見過煙花,從前從未覺得它有什麼特別。

如今卻是另一番心境了,許是境況較之從前不同了。

以前飄蕩在空中的時候,我曾固執地以為底下只是藏汙納垢的歡樂場。

現如今卻覺得帶點菸火氣的喧囂,帶點溫情的塵世也沒什麼不好。

04

就這樣我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來到一條衚衕口。

衚衕裡,幾個醉漢正在圍毆一個男人。

藉著昏暗的燈光,我終於看清了那個男人的臉。

是他,站臺上那個不要命的大傻瓜。

真是一段剪不斷理還亂孽緣啊。

對於這種忘恩負義的男人我堅決地選擇轉過身繞道而走,我顧芫能救他第一次,絕對不會救他第二次。

誰知下一秒,那幾個醉漢便叫住了我。

我回過頭來,饒有興味地看著眼前幾個臉色酡紅的醉鬼。

只見其中一個醉漢搖搖晃晃地走到我面前,咧著一口大金牙,笑嘻嘻地,“美女,加個微信交個朋友唄。”

我瞥了一眼蜷縮在角落裡痛苦不堪的男人,嗤笑著,“這個人是怎麼得罪幾位大哥的?”

“...哈哈,就是碰巧遇上了,幾位兄弟看他不順眼...嗝~”

醉漢踉蹌著就要撲上來,一股難聞的氣味撲面而來。

我向後退了一步,眉眼帶笑,“要交朋友可以。”

我頓了頓,隨即指了指躺在地上嗚咽的男人。

“繼續打。”

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多久。

一群人面面相覷,個個摩拳擦掌,把他團團圍了起來。

我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看著躺在地上任由別人踢打半點不反抗的男人。

說實話,我從心眼裡看不起這個男人。

衚衕裡靜的非常,我抬起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星光微明的夜空。

不知過了多久,整條衚衕只剩下醉漢們沉重而急促的喘氣聲了。

我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男人,心裡倏然一緊。

我快步上前,蹲下身來顫抖地伸出手想要試探他的鼻息。

這時,一個醉漢突然攬住了我的肩膀,口中含糊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我回過頭來,以本來的面目笑著望著他。

假如現在給我一面鏡子,我相信我也會和他們一樣嚇得屁滾尿流哭爹喊娘地逃走的。

我靜靜地看著地上滿身傷痕的男人,眉頭緊皺,這世間還有這麼不怕死的人。

我見過許多臨死前突然後悔的凡夫俗子。

在我看來沒有人的內心深處是不畏懼死亡的。

而他...

究竟是什麼讓他厭倦了人世,想要一死了之呢。

05

我最終還是又救了他。

深夜,我守在病床前,百無聊賴地玩起了他的手機。

我雖然是個鬼,好歹也見證了世間幾百年的浮浮沉沉,也算是半個現代人了。

就在我刷著小視頻的時候,他醒了。

醒來之後與我對視了一眼之後,尖叫了一聲當即又昏了過去。

我一臉懵逼,手機滑落在地,難道...難道在衚衕裡他也看見了我的臉?

這傢伙,我還當他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趕來搶救的醫生護士們在病房裡忙前忙後,我旁若無人地撿起手機繼續刷了起來。

他再度醒轉過來,這次沒有尖叫,也沒有再昏過去,相較於前面淡定了許多。

“你是人是鬼?”

“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

“那我現在是死了嗎?”

“要不你咬自己一口試試?”

“...”

真是個傻瓜,我嗤笑著放下手機,剛想轉身離開。

突然想到了自己突然有了身體,那就還需要在凡間找一個可以帶自己吃喝玩樂的嚮導。

“你怎麼還不走?”

他緊緊抱住枕頭,聲音有些顫抖。

“不著急,不著急。”

06

我以救命恩人與女鬼的雙重身份順理成章入住了他的租房裡。

這個租房給我的第一印象除了擁擠還有一點便是滿眼望去都是書。

真是個書呆子。

我隨手撿起散落在地的稿件,剛準備拜讀一番的時候,下一秒卻被他一把搶了過去。

“小氣鬼。”我對著他的背影悄悄吐了吐舌頭。

顯然地,他對於我的吐槽充耳不聞,只是埋頭收拾著書桌上的一摞摞厚厚的書。

“想不到你還是個作家呢?陸源……原來你叫陸源。”

我繞到書桌旁,隨手拿起一本書,書上作者的署名正是陸源。

陸源自嘲地苦笑著,“一個賣不出書的作家。”

見他如此反應,我立馬明白過來,又一個寂寂無名,抑鬱不得志的失意作家。

這種情形,對於已然洞察世事的我來說實在不是什麼稀奇事。

突然,門鈴響了,不等陸源反應過來,我便飄然來至門前擰開了把手。

門打開的那一剎那,我著實吃了一驚。

門外站著的姑娘膚白貌美,唇紅齒白,眼波流轉,實屬一個響噹噹的大美女。

“...請問,陸源在嗎?”

我猛然回過神來,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而後又別過臉衝著屋子裡喊了一嗓子。

“我可以進來嗎?我有些東西落在這裡忘記拿了。”

我回過頭來,正好對上了她那雙探究的眸子。

我下意識地低下頭審視著自己的著裝,汙穢不堪的衣裙的確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進來吧。”

屋內響起陸源沙啞低沉的聲音,我自覺為她讓開一條路來。

女孩自始至終都沒有和陸源說過一句話,兩人就這樣彼此保持緘默。

彷彿陌生人一般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

我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機將聲音開到最大。

女孩很快收拾好了東西,臨走前衝著我友好地點了點頭。

我目送著女孩離開的背影,搖頭嘆息。

書呆子真是命苦,寂寂無名不說,女朋友還跑了。

突然,一記拳頭砸在桌子上的沉悶響聲響起。

我繼續嘆息搖頭,同時也在慶幸自己是隻沒有太多感情羈絆的鬼。

07

好不容易擁有了身體,我準備好好享受凡人的快樂,為此我為自己的人間之旅制定了一個頗為詳細的計劃。

其中,買衣服是計劃最重要的部份,因為我早已經厭倦了身上這件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汙穢破舊的衣裙。

當然,我是不能穿人間的衣服的,有太多的人氣,對我很不利的。

與人間的商場相似,鬼魂們自然也有與人間相差無幾的地府商場。

沒遇到陸源之前我是一隻窮鬼,我沒有什麼子孫後代自然也就沒人給我燒紙錢。

只能眼紅別的鬼揮霍著大把大把的冥幣。

在我的威脅恐嚇下陸源乖乖地在我那雜草叢生的墳塋前焚了滿滿當當一車的紙錢冥幣以及許多紙紮的豪車和別墅。

如此一來,我搖身一變,成了一個貨真價實的小富婆,身價蹭蹭蹭地翻了好幾倍。

有錢了,可以大買特買了,但還是缺了一個拎包作陪的小跟班。

於是乎,我理所應當地把目光放在了陸源身上。

陸源是人,自然不能輕易進入鬼界。但若是真的想要進入鬼界也不是沒有一點可能。

在我的死纏爛打威逼利誘之下,陸源終於屈服了。

當靈婆想要從陸源手中接下一沓厚厚的人民幣的時候,陸源委屈巴巴地死活不願鬆開手。

我來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勸他看開點,兩萬塊錢買一件可以讓你進入鬼界的靈衣,你不虧。

沒準你還能在裡面看到自己故去的親戚朋友呢。

他用著一副小媳婦似的哀怨的眼神望著我,終於還是鬆開了手。

時逢七月十五中元節,鬼門大開,我們來到了人界與冥界的連接處,順利進入了鬼界。

與人界不同的是鬼界上空始終縈繞著揮散不去的重重迷霧。

我有種重歸故里的歡愉感,而陸源卻渾身顫抖小心翼翼地瑟縮在我身後。

即使有靈婆的靈衣護體,陸源還是被一隻豔鬼盯上了。

那豔鬼扭動著腰肢飄至陸源身側,一雙眸子勾魂攝魄。

“小兄弟,新來的吧,姐姐這個地方混得熟,要不要姐姐帶你多逛逛啊。”

陸源面紅耳赤地想要推開幾乎貼在自己身上的豔鬼,誰知那豔鬼卻偏偏不依不饒地繼續引誘著他。

“你想不想看看她本來的面目。”

這句話顯然不是一個疑問句,因為不等陸源反應過來,我便將從靈婆那裡順來的靈符貼在了豔鬼的額頭上。

豔鬼被定在了原地,露出了本來的面目,雙眼突出,滿臉血汙,舌頭長長地伸了出來,甚是可怖。

陸源先是一怔,隨即滿臉驚恐地尖叫出聲。

我見怪不怪地捂住他的嘴巴。

然後從容地揭開豔鬼額上的靈符,在豔鬼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拉著神情恍惚的陸源逃走了。

在地府商場血拼一把之後,我帶著拎著大包小包的陸遠在鬼門關上之前心滿意足地打道回府了。

08

日子悄然逝去,不知不覺間,我已經在人間住了半月有餘了。

深夜,我窩在沙發裡百無聊賴地追著偶像劇。

突然,門開了。

我回過頭來,卻見到門前一個高大的身影倒了下去。

我拖著滿身酒氣的陸源,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到沙發上。

“憑什麼...憑什麼...”

我以為他在說胡話便沒有在意,起身為他倒了杯水。

陸源緩緩睜開眼,眼神迷離地盯著天花板,下一秒猛然推開我的手,像一頭髮怒的獅子嘶吼著,“憑什麼!”

杯子應聲落地,看著地上的碎片,我剛想發火,不經意間卻瞥見了陸源那雙飽含淚水的眸子。

我一下子怔住了,火氣消了一大半。

按理說,我是最見不得男人哭得,可是現在看見陸源在哭,我的心裡莫名地...很難過,為他難過。

“他偷走了我的稿件,剽竊了我的作品,我從來沒有想過他會這樣對我,我一直把他當作最好的朋友。”

陸源喃喃自語地盯著天花板,聲音有些沙啞。

“你說什麼?”

“我不該...我不該燒掉它,現在好了,什麼都沒有了...”

我總算是聽明白了,原來陸源的書稿被人抄去了,而他自己因為某些事情把原稿燒掉了。

我清楚地瞭解到陸源這個傢伙不在乎生死,不關心任何事情,卻是最看重自己的作品的,如今卻...

我暗暗攥緊了拳頭,決定代天行事,替天行道。

“他在哪?”

我幽幽地開口,語氣冰冷異常,就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我會如此氣憤。

陸源突然睜大眼睛看著我,有一瞬間地錯愕。

我用陸源的手機撥通了那男人的電話,假冒律師,約他面談。

酒吧包廂裡,男人左擁右抱,醉眼微醺地上下打量著我。

我不動聲色地關上音響,冷冷地看向面前梳著偏頭的小鬍子男人。

“我想和你單獨談談關於陸源作品的版權問題。”

小鬍子男人表情僵住了,隨即揮了揮手遣散了身邊的鶯鶯燕燕。

“說吧,你到底打算...”

不等小鬍子說完,下一秒,我已然飄至他的面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驚恐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我。

“我現在只有一個要求。”

我邊說邊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小鬍子漲紅了臉,有些喘不上氣來。

“召開新聞發佈會,承認錯誤,向陸源道歉!”我一字一頓地說,眼神中流露出幾分冷厲。

小鬍子忙不迭地點點頭,我鬆開手,轉身欲走,在推開門的那一剎那,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最後……給你個驚喜好不好。”

小鬍子捂住脖子,瑟縮在角落裡不敢出聲。

我敢保證那是一個足夠驚悚的夜晚,我笑著離開了酒吧,聽著裡面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不由得會心一笑。

剛出酒吧我便看見了撐著傘站在雨中的陸源。

我們一道漫步在寥寥幾人的街道上,聽著淅瀝瀝的雨聲,彼此沉默著。

拐進離租房不遠的衚衕口時,我索性彎下腰脫下鞋來,光著腳踩在鋪滿石子的小路上。

“謝謝你。”

我驚訝地抬起頭,陸源淡淡地笑著。

“都欠我幾條命了,現在才道謝。”

我嘟囔著向前走著,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09

小鬍子面色慘白神情恍惚地召開了新聞發佈會,承認自己的作品是剽竊。

我站在遠處,心滿意足地看著被記者圍住的陸源。

突然地,不知為何,我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

我伸出手卻發現手指變得近乎透明起來,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在人間待得太久了,是時候回墳塋裡去透透氣了。

到了和陸源好好告別的時候了。

這天,窗外下起了暴雨,我沒等到陸源。

出名後的陸源格外地忙碌,我們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

我的身子輕飄飄的,渾身乏力,虛弱地厲害。

我決定先回墳塋,告別的事情暫時放一放。

我打開門,下一秒卻如同被擊中般彈了回來,一道符咒赫然張貼在房門上。

我心知不妙,剛想隱身逃掉的時候,一個法師裝束的人走了進來,嘴裡唸唸有詞地開始施法。

我頭疼欲裂,這時我終於看見了道長身後的那張臉,那是那個無恥的小鬍子。

他瘋狂地笑著,面目猙獰。

我痛苦地蜷縮在地上,虛弱不堪,使不上半點力氣。

突然,一記悶棍落了下來,小鬍子猝不及防地栽倒在地。

我驚喜地看著及時趕來的陸源,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呼喊著他的名字。

陸源快步走上前一把打翻法師手中的法器,倆人隨即扭打在了一起。

情急之下陸源抄起地上的法器重重地向法師砸去,法師捂著血流不止的頭,昏了過去。

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陸源,剛想開口誇他幾句的時候,幾道閃電劃破夜空。

時間已經不多了,我要趕緊趕回去,否則可能隨時都會魂飛魄散,那樣就真的永世不能超生了。

我告訴陸源要把我送到埋葬我的那個地方去,我現在已經沒有力氣自己回到那個地方了。

出租車行駛在黑夜裡,我躺在陸源懷中,靜靜地聽著他胸腔裡那強有力的心跳聲。

我第一次見到陸源哭得這麼厲害,朦朦朧朧間,我又想起了我前一世的許多事情來。

我記得我嚥氣之前也聽見過這樣的哭聲。

天就要亮了,我聽著司機在勸著陸源什麼,我在心裡罵著陸源還是那麼沒出息。

陸源哭著跟我說些什麼,漸漸地我什麼也聽不到了。

10

醒來的時候,我已然身在地府了。

我莫名其妙有了鬼份證,排在隊伍裡等待著過奈何橋喝孟婆湯。

我突然聽見男人的哭聲,我知道那是陸源的哭聲。

這個不爭氣的男人為什麼還在哭。

我聽著前面的人在拼命重複著什麼,好像是不想失去記憶,在準備什麼暗號之類的,我嘲笑著他是個傻瓜,不明白孟婆湯的作用之大。

就快要輪到我的時候,我忽然就恢復了前世的記憶。

前一世我是個醫館的小姐,愛上了一個窮秀才,奈何自己訂過親,家裡又反對,我便想到了尋死。

我對這種俗套的愛情向來都是嗤之以鼻的,沒想到我卻實實在在經歷過。

我終於想起了那張藏在記憶深處的臉,那張臉和陸源一模一樣。

我終於明白我與陸源為何剪不斷理還亂一次次糾纏不清了。

一切早已經命中註定。

我又想起了我回到地府前陸源對我說的話,他說會等著我。

奈何橋上,等到輪到我的時候,我便對著眼前這個神情漠然的老婆婆開始了各種撒嬌討好。

孟婆不耐煩地放下勺子,抬起眼皮終於看了我一眼。

“是你啊!”孟婆渾濁的雙眼頓時清明瞭許多。

“你認得我?”印象中,我從未踏上過奈何橋,更沒有見過孟婆。

“你忘記了?當年你哭著喊著求著我們幫幫你,好像是為了……對,等什麼人!你好像要等什麼人。”

我終於憶起自己一直沒有鬼份證不入輪迴是因為當初用著陪葬的金銀財寶賄賂了陰差孟婆,走了後門。

“要不是看見你頭上戴著的那支簪子,我還真認不出你呢,奈何橋上每天過去這麼多人,哪能記得住嘛……”

孟婆指了指我頭上的玉簪,開始絮絮叨叨地回憶起前塵往事來。

我拔下玉簪,若有所思,這支簪子是個那秀才的傳家寶,後作為定情信物轉送給我。

到如今,不知不覺已經戴了幾百年了。

“到你了。”

我猛然回過神來,看著孟婆手中的湯勺,終於,我笑著把唯一值錢的寶貝玉簪交到了孟婆的手中。

在孟婆瞭然的笑容裡,我只喝了半碗湯,然後孟婆悄悄告訴我,她很喜歡這簪子,所以她動了一點私權,可以讓我轉世到富人家的女兒身。

我對孟婆施禮,心裡極為感激。

陸源,希望你能等等我,等我十八年,然後,我就嫁給你了。

我不怕君生我未生,因為我不在乎我生君已老。

只盼,來世可以日日與君好。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