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古典詩詞


詩不在辭,意境為佳。辭不在華,由感而發。用典如用鹽,在精不在多。不發無病之呻吟,不嘆無端之悲傷。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無需推敲,則詩即成。觀古之詩人,無不赤誠。觀古之名篇,盡出大愁。故非赤子之心無以成基調,非真憂愁無以成高格。今人之弊,在於無自由之靈魂,無萬里之遊歷,且無大悲。立喧囂之世,懷不禁之慾,處無憂之地,竟附庸風雅。題材庸俗,多詠盛世天朝,秋月風花之事。文辭浮誇,盡為一城煙沙,半世繁華之流。嗚呼,子期已逝,空有伯牙。古詩已亡,以驢為馬。

關於寫詩,有幾點感想。

論古典詩詞


一要押韻,這個自不必多說。

二要整體的佈局和清晰的邏輯。這是許多初學者寫詩的通病,東一句西一句毫無邏輯,自己不知道 都不知道自己要表達之內容。

三,適當的用典故,可以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沒有典故的詩就像沒有肉的飯,就算味道再好也感覺像缺了什麼東西一樣。但不要像黃庭堅一樣無一字不用典。雖然很多人推崇黃庭堅,但我感覺他不是詩人,而是一個文人。他的詩是奪胎換骨,既然是奪別人的胎,那就失去了靈魂。而他的高明之處是把別人的詩能變得青出於藍。比如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乍看上去天作地和。細看便知是杜甫的無邊落木蕭蕭下,和謝眺的澄江靜如練而成。還有改韓愈的斷送一生唯有酒等等都是一氣呵成毫無破綻。看上去倒成了他自己的原創!不可否認,此人學問極深,不在蘇軾之下,但他的詩基本都是強行臆造境界,不是發自內心的吟唱,所以它就像整過容的美女,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

第四,不要以生僻晦澀為能事。像黃庭堅的人乞祭餘驕妻婦,士甘焚死不公侯。初看不解,逐字推敲翻譯如下,有個人向驕橫的妻子乞討祭祀的獻品,士人樂於燒死那些待人不公平的王侯。頓時一陣冷汗。後一查才知道,前一句用了一個幾乎遺忘的典故,一個賤貨每天偷吃別人祭祀的獻品,回去還驕傲的跟自己妻子說是別人請他的。後一句是在說介子推不做官藏在深山裡當野人,晉文公怎麼請都不出來,晉文公想用放火燒山的方法逼他出山,結果他寧願被燒死也不出來。這兩個典故是可以形成要臉的人和不要臉的人的對比。但這麼寫真的好嗎?詩不是自己一個人看的,也不所有文化人看的,更是大眾看的,這樣寫有賣弄文采的嫌疑,更見其人無詩性,只是拼詩湊詩不是作詩。這樣的詩是在有興趣有需要的情況下湊出來的,而不是內心思想的迸發。這就好比登上黃鶴樓了就一定要作詩一首,這樣才算詩人。這出發點都是錯的,做出來詩能好嗎?

和其相反 ,白居易每寫一首詩必給不識字的大媽念,等大媽能聽懂才發表,就算這樣白居易的詩名遠高於黃庭堅。這豈不是值得人深思的地方?

第五,寫詩不要過多的寫風景,這風景只不過是個比興手法,重點在引出下文。好比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前兩句寫風景, 只是個引子,重點在表現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同理,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重點不是蒹葭白露,而是伊人。我觀今人,時常雅興來了作詩一首,全篇詠這詠那,詠不出個所以然來,有那麼多詠的嗎?用詩寫景猶如用蠟燭燒火做飯,是巨大的浪費。其實不是我反對比興的手法。而是比興有點高深今人掌握不了尺度。好像不會走的人要跑,總感覺蹩腳。二是如今基本都是鋼精水泥的世界,其景物是死的,不能引起人們的共鳴。但今人卻常愛寫笛聲,起舞,牧童之類,我有時問現在哪來的笛聲,誰一天沒事在大街上吹個憂愁哀怨笛子?神經病吧?再說起舞,古代的起舞有荊軻高漸離在鬧市中旁若無人的狂歌亂舞,來宣洩自己的情緒。鴻門宴上項伯項莊對舞,垓下虞姬舞劍別霸王。這都是比較出名的起舞,他都是人們宣洩感情的手段。而今天你寫起舞,人們無外乎想到廣場舞鍛鍊身體,或者網紅們套路老鐵。時過境遷,有些詞早就有了新的意義,今人強行復闢只會貽笑大方。再說牧童,我見很多人動不動就牧童怎麼怎麼的。今天的社會哪裡來的牧童。就算家鄉不注重教育,牧童也是違法的啊。就算地處偏遠牧區的小孩都去上學了。牧童確實有,可以說和野生大熊貓一樣,是非常稀缺的,只有在特定的地方才有。但今人非說自己在城市中見到了牧童。也叫人無言以對。不是我反對寫景,一是今人不會寫景,二是無景可寫。你說你寫的起舞是起的秋娘舞,我會以為是廣場舞。我看今人喜歡寫景是因為他們沒有情,希望以精琢景物來達到奇效。但就算寫出

白鷺忽飛來,點破秧針綠。這類精巧句子還是二流。所以今人純寫景的詩不會好到哪裡去。

其實在我看來,以景抒情應該是詩中的最高境界,像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此類鏡像今人很難見到。然今人較之古人,即少一分才學,有少一分實踐。長河落日,大漠孤煙,這種景象基本無人能親身感受,多數人只能在家裡或者喧囂的城市中意淫。故而一個不會走之人要跑,實為不可能之事。所以用此類手法寫詩者,基本為敗筆。而今人卻偏好如此,實為當代之悲哀。

最後,最高境界就是返璞歸真。無招勝有招,突破韻律,格式等限制。唐詩唯有李白敢這樣寫,他的蜀道難中開頭就是噫吁戲方言出場,簡直神來之筆。動不動就是來一句長短不一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更有甚者,七句都能成詩,李白的姑蘇臺竟成了名篇。這就是最高境界無招勝有招。

宋詞中只有蘇辛能達到這個境界,寫詞隨心所欲,常被後人詬病,豈不知這才是真正的高手。

詩詞以意境為第一,只要意境好,韻律文采都不重要。還要注重簡約明瞭,往往傳世的名句都是非常簡單的,比如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等縱然是沒文化之人亦能讀懂。相反,黃庭堅的神句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一時風頭無二,無論意境文筆皆上乘,然流傳程度遠不及許多二流名句。

然方法固然重要,經歷似乎同樣重要,甚至比方法有過之而無不及。我觀古之名篇,幾乎所有都是在極度不得意或者悲傷的時候寫出來的。或與有人說李白不是狂放不羈,風流瀟灑,照樣能寫出好詩嗎?其實我看來李白表面狂傲不羈,其實不知李白之悲苦與孤獨。會稽愚婦輕買臣,餘亦辭家西入秦。被妻子所輕視之恥。世人聞我恆殊調,聞餘大言皆冷笑。是被世人輕視之苦。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其實不是仰天大笑,而是仰天大哭。但用東山謝安石,為君談笑靜胡沙。李白一直以謝安自比,但無論唐玄宗還是永王李磷都當李白是弄臣,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淪落不遇能有過於此者忽。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李白之愁又有誰知道?縱在李白臨終時任然自比大鵬只是飛不動了,其實這個大鵬從來沒飛起過。故百年孤獨才能成就永恆之詩仙。

所以好詩不自屋中磨。沒有學識可以,不走萬里路,沒有磨難是寫不出好詩的。

今人寫詩,多是東施效顰。一無深厚之學識,二無生活之磨礪,三更有當今浮誇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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