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四才子”的祝枝山,晚年向天高呼三首《口號》!

老莊座下須聞道,李杜壇邊敢說詩

祝允明與唐寅、徐禎卿、文徵明一起被稱為“吳中四才子”,其書法不僅被稱為“明代之冠”,其詩文也極具風格。但世人對祝枝山的印象還是其放浪不羈、謔笑科諢的一面。不過這些詼諧的故事更多的是在演義小說《唐祝文週四傑傳》中,現實中的祝枝山反到是一生坎坷。

祝允明的科舉仕途頗為坎坷,雖十九歲中秀才,但其後五次參加鄉試才中舉,後又連續七次參加會試不第,人到五十五遂絕了科舉之念。

連續的科舉不順,人生際遇,讓祝枝山一生都對窠臼的儒學、科舉大力鞭撻。誓要用一生去打破這扭曲人性的理學桎梏,在書法、詩文中釋放真實的自我,以達到無拘無束、至真至美的境界。

對科舉、道學及世俗的不滿,激發了祝枝山強烈的批判慾望。他又將批判的矛頭指向了唐宋古文大家和杜甫,成為了當時文學的叛逆。其偏激的觀點一次又一次點燃了戰火。但這種對唐宋古文的批評卻沒有讓其失去對古人的崇敬。其認為“文極乎《六經》而底乎唐,學文者應自唐而求至乎《經》。”這種思想的支配下,祝枝山又走向了師法古人的文學道路,這種雙面性格交織著詩人的一生。因此,當詩人終於放下科舉這個包袱後,其終於可以毫無所懼的向天訴說,讓其放浪形骸的內在精神向天高歌。

《口號》三首就是其外放內潛個性最好的釋放,是祝枝山一生所追求精神境界的吶喊。

“吳中四才子”的祝枝山,晚年向天高呼三首《口號》!

祝允明 草書節選

興來只寫江山賣,免受人間作業錢

枝山老子鬢蒼浪,萬事遺來剩得狂。從此日和先友對,十年漢晉十年唐。

這三首詩取名《口號》,足見祝枝山的性格豪放,隨性而為,而這口號的第一首詩,更是這種狂妄性格的寫照。對鏡鬢白,捫心自問,詩人或許不會後悔,或許就不曾考慮過此事。

"枝山"是祝允明的號。他因右手六指,而特取此號以戲謔自嘲。在詩裡自稱"枝山老子",似乎其已高舉右手,晃晃間六指狂魔。白髮蒼茫,披衣腰不帶,散發頭不巾,五十年來忙忙碌碌,前生只為作業錢,如今恰不道“人到中年萬事休”,我怎肯虛度了春秋。累累瘦骨,只剩一個"狂"字承裝。

詩人已經到了知天命之年,既無立功,亦無立言,少時的激昂慷慨如今只能剩下一身傲骨,我自有我道,何必在乎別人。更何況從此以後,我又能放下心來求道,在漢晉唐朝的時空中游歷。詩人對宋代理學極端的厭惡"學壞於宋","詩死於宋",而對唐音慕名已久,稱“惟其( 唐) 五七律絕,厥惟跨昔越來,盡善盡美”,《懷星堂集》又稱,“君問情懷看此紙,新詩字字學唐家”,"十年漢晉十年唐"可以說是詩人最高的理想世界。

“吳中四才子”的祝枝山,晚年向天高呼三首《口號》!

莊周夢裡多迷旨,惠子漁中少見機

不裳不袂不梳頭,百遍迴廊獨步遊。步到中庭仰頭臥,便如魚子轉瀛洲。

我不僅總是會想,那天祝枝山那天一定仿若劉伶恆縱酒放達,或脫衣裸形在屋中,狂笑狂叫間淚如泉湧,獨愴然焉。抬頭中庭,銀漢燦爛,仿若瀛洲。“鰷魚出遊從容,魚之樂也”

《列子·湯問》:“ 渤海 之東,不知幾億萬里……其中有五山焉,一曰 岱輿 ,二曰 員嶠 ,三曰 方壺 ,四曰 瀛洲 ,五曰 蓬萊 ……所居之人,皆仙聖之種。”關於“瀛洲”還有一種事關李世民的典故,後來的詩文中常借用此故事以“登瀛洲”、“瀛洲”比喻士人獲得殊榮,如入仙境。

唐太宗 為網羅人才,設置文學館,任命 杜如晦 、 房玄齡 等十八名文官為學士,輪流宿於館中,暇日,訪以政事,討論典籍。又命 閻立本 畫像, 褚亮 作贊,題名字爵裡,號“十八學士”。時人慕之,謂“登瀛洲”。事見《新唐書·褚亮傳》。

我更願意相信老詩人的莊周之夢,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而不是去追求世人的“登瀛洲”,科舉對祝枝山來說已徹底絕望,徹底拋棄,從一個自己編織的夢走向另一個夢。“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在科舉失利的情況下,祝允明轉向了道家學說中的處世哲學,並以此為身,人格上的絕對獨立和精神上的絕對自由成為其不二的人生命題。“浮生只說潛居易,隱比求名事更難”是其晚年人生的寫照。

“吳中四才子”的祝枝山,晚年向天高呼三首《口號》!

聚散有情都是夢,古今無物不成灰。

蓬頭赤腳勘書忙,頂不籠巾腿不裳。日日飲醇聊弄婦,登床步入大槐鄉。

“有情傍我書幾多,書中今古舊應識。玉華嬋娟徹鬢眉,冰澌的皪瑩肝膈。
風流似與仙娥俱,縞衣練裳新灑滌。酒酣顛倒欲結交,燈火希微疑避席。”

宋人的這首詩彷彿是祝枝山真性情的描摹,老祝是不是也在勘看此詩中,忽有靈感,而步入床第間。《明史》本傳稱祝允明“好酒色六博……求文及書者踵至,多賄妓掩得之”祝枝山一向對自己放浪形骸的生活不加約束,在詩詞上也是直白的可以,如其的《念奴嬌·詠銀製鞋杯》:“玉奴三寸,慳受得、一點麴生風味。味盡春心深又淺,何用扭羅挨綺。緊緊幫兒,口兒小小,更愛尖兒細。風流無限,怎叫人不歡喜。 遙想飛上吟肩, 比掌中擎處,一般心醉。醉意瞢騰頭上起,真到妖嬈腳底。半縷頑涎,要吞吞未下,吐尤難矣。笑他當日,郭華無量乾死。”可謂醜態畢露,俗到極點。

不過在明代理學壓抑的時代,面對著科舉的禁錮,以色為駁不失為狂人本色。作為明中期文化新變時期的有志之士,祝枝山總能不拘泥於傳統,敢於以新觀念挑戰法統;瀟灑不羈的色坯下,一如其心心念的晉竹林七賢,敢於在詩作中展露真性情,敢於在生活中蔑視一切“禮法”;

“吳中四才子”的祝枝山,晚年向天高呼三首《口號》!

祝允明生活的明中期正是思想變革的當口。沉悶的時代如密雲不雨般,正等著詩人般才俊的吶喊。王陽明已出世、李蟄正年輕,而詩人已年過半百,垂垂老矣。只有日對先友,獨步迴廊,酣歌縱酒,竊玉偷香才能步入夢中,才能在夢中漢晉的時代遊蕩!

“吳中四才子”的祝枝山,晚年向天高呼三首《口號》!

祝枝山像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