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在世界各地蔓延，國際經濟正遭遇前所未有的衝擊。主要經濟體紛紛開啟“直升機撒錢”模式，以超強刺激避免經濟陷入危機。在美聯儲7000億美元救市“王炸”以及美政府2萬億美元刺激方案的雙重加持下，華爾街股市在近期經歷4次“熔斷”後終於迎來報復性上漲。不過，危機烏雲籠罩，市場好景應該不太長。石油生產國更是看不到一絲曙光，原油價格盤整向下趨勢沒有改變，也許市場都在等待每桶10美元的地板價的出現。
當前也是美國頁岩油產業最為艱難的時刻，可以說是命懸一線，為數眾多負債累累的開採企業已經進入破產倒計時。真可謂此一時彼一時也。近年來美國頁岩油發展迅猛，風頭正勁，整個產業界信心膨脹，完全沒有做好準備應對突如其來的價格戰。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回顧美國頁岩油短短几年發跡史，你可以說這是產業技術革命帶來的偉大成就，同時，頁岩油產業的本質也決定了它高度依賴債務融資和市場投資者的風險喜好。
簡單說，美國頁岩氣開發熱潮始於2008年，當年7月石油價格高達每桶145美元。正是這個巨大的泡沫刺激下，形形色色的投機分子蜂擁而來，由此形成了頁岩氣開發的第一撥熱潮。從2011年到2014年是美國頁岩油的繁榮期，有兩個重要推動因素：一是石油價格連續三年平均在每桶90美元以上。這足以讓頁岩勘探和生產有利可圖。 二是美國量化寬鬆政策持續發酵，頁岩油公司輕易獲得鉅額低息貸款，僅2014年的貸款總額就達到2500億美元。根據美國能源情報署的數據，在頁岩油大量開採的推動下，美國石油產量從2011年的每天570萬桶增加到2018年創紀錄的1160萬桶。 美國也因此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原油生產國。同時，美國對進口石油的依賴大幅下降，到2019年僅佔34%。
據美國地質調查局估計，美國頁岩油探明儲量為853億桶，最大的頁岩儲量是加利福尼亞州的蒙特雷頁岩，大約佔全國三分之二，是北達科他州巴肯油田的4倍。但加州的頁岩油開採難度大，它的地質構造需要更密集的水力壓裂和更深的水平鑽探。巴肯油田是目前美國最大的頁岩油產地，該油田可能含有近40億桶頁岩油。 北達科他州石油產量已經超過阿拉斯加州，正在逼近德克薩斯州每天200萬桶水平。預計20年後，它的頁岩油井數量可能會從目前的8000口增加到40000口。不過，隨著油價暴跌，大批油井已經提前關閉。
有人認為，頁岩油革命改變了世界能源工業的遊戲規則。事實也是如此。頁岩油開採是一項高度資本密集型的商業投機，完全依靠資本市場的融資融債。
美國政府為了解決長期能源短缺問題，擺脫對沙特阿拉伯，特別是委內瑞拉和尼日利亞等不穩定產油國的依賴，積極鼓勵擴大本國石油生產。華爾街的銀行家們也在鼓動投資者加入頁岩油產業盛宴，對能源開發公司發行的風險更高的債券趨之若鶩。2011年俄克拉荷馬州的切薩皮克能源公司（Chesapeake Energy）和德文郡能源公司（Devon Energy）等開發企業都獲得了大量融資。根據摩根大通的分析顯示，過去18年裡，能源公司是華爾街最大的垃圾債券發行者之一，同時也是最大的垃圾債券借款人。這場借貸狂潮也助推了2014年美國頁岩油產業的繁榮。甚至還幫助眾多開發公司躲過沙特發起的價格戰攻擊。2016年1月20日，油價跌至每桶26.55美元的13年低點，當時造成208家北美生產商申請破產，涉及總計1217億美元的債務。但在華爾街的支持下，危機中倖存下來的開發公司發行的債券仍佔垃圾債券市場的10%以上。
但是，美國能源情報署準確預測說，油價遲早會再次上漲。果然不到一年油價又回升了，2017年10月WTI每桶石油價格達到76.58美元，由此開啟美國第二次頁岩油開發熱潮。 2018年11月，大量美國石油充斥市場，庫存升至4.32億桶的5個月高位。由於供應過剩，油價開始走下坡路。由此可見，頁岩油產業短短數年間高速發展，幾經沉浮，世界大宗商品市場交易價格變化決定著頁岩油產業的繁榮與蕭條。
目前又是一個輪迴。根據穆迪公佈的數據，北美石油勘探和生產公司有860億美元的債務將在2020年至2024年期間到期，管道公司還有1230億美元的債務將在同一時期到期。 在日益嚴峻的形勢下，美國頁岩油石油公司大幅削減資本支出。據路透社報道，Chesapeake Energy有1.92億美元的債券將於今年8月份到期，該公司負債高達90億美元，現金鍊幾乎斷裂，現已聘請重組顧問準備後事。數以百計的小企業日子更難過，預計320億美元的債務即將到期，這些投機性投資多半要打水漂。
頁岩油開發商既要祈禱價格戰趕快結束，也要求美國政府出手搭救。但增加石油儲備並不能解決根本問題。美國頁岩油行業估計要忍受暫時的崩潰。也許唯一的希望在於等待疫情結束，等待世界經濟復甦。假以時日，美國頁岩油生產商也將回歸。
值得思考的是，美國頁岩技術革命改變了世界能源格局。一個巨大的產油區在資本力量的推動下以驚人的能力迅速應對價格變化，並隨著時間的推移縮減成本，從而打破了傳統油氣行業的盈利模式。從歷史上看，地理優勢使得沙特阿拉伯等國的石油生產成本如此低廉，這是獨一無二的，坐享超額利潤。低成本生產商之間的勾結一直是一種制勝策略。由於減產而喪失的市場份額，被立即上漲的價格所彌補，這就是歐佩克存在的理由。而美國供應增加不僅僅打破石油市場價格形成機制，頁岩氣對天然氣行業的影響更大。如今，美國液化天然氣的出口已經為全球價格設置了一個有效的上限。此外，在世界各地，風能和太陽能發電成為越來越便宜的選擇。即使在美國，可再生能源也在取代煤炭和天然氣，汽車電氣化將進一步抑制石化能源需求。當然，這種改變不會一蹴而就，石油和天然氣的末日不會馬上來臨。儘管如此，碳氫化合物作為一個利潤豐厚的產業的終結仍是一種明顯的可能性。
原油價格戲劇性變化還會不斷出現。但不管怎樣，我們已經看到，當前油價暴跌也透露了那麼一點來自未來的信息。（作者：翁東輝 來源：經濟日報-中國經濟網）
本文源自經濟日報-中國經濟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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