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味的孤兒藥:淪為製藥巨頭的逐利場

變味的孤兒藥:淪為製藥巨頭的逐利場

“孤兒藥資格”已經淪為製藥巨頭的逐利場


3月23日,美國食品藥品監管局認定了吉利德的在研藥物瑞德西韋“孤兒藥”資格。

變味的孤兒藥:淪為製藥巨頭的逐利場

新冠疫情在中國爆發期間,瑞德西韋曾一度被認為是治療病毒的終極武器。從業內推薦,到吉利德公司專機贈藥,再到武漢進行臨床,環環相扣,扣人心絃,宛如好萊塢大片一般緊張刺激。

一通操作猛如虎,但最終國內的疫情並不是瑞德西韋控制下來的。3月24日國家衛健委宣佈:“臨床療效觀察顯示,中醫藥總有效率達到90%以上。”

隨著中國的疫情得到控制,瑞德西韋在國內也變得鮮有人提及。幾家蹭瑞得西韋概念的上市公司也相繼被交易所問詢,熱點變成了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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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FDA對瑞德西韋“孤兒藥”資格的認定,讓健忘的公眾又看到了“人民的希望”。畢竟國外疫情還在肆虐,瑞德西韋如能發揮療效,對於治療新冠患者還是很有幫助的。

“孤兒藥認定”並不意味著FDA批准瑞德西韋可以上市,用於治療新冠肺炎。

2015年埃博拉病毒流行時,瑞德西韋也被認定為治療埃博拉的“孤兒藥”。和此次一樣,“認定”並不等於獲批上市,FDA明確:“尚未批准上市”。這意味著,瑞德西韋還需要通過臨床試驗及其相應的評審,才能作為新冠治療藥物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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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孤兒藥”身份已經讓市場對瑞德西韋另眼相看,吉利德再次站上輿論風口。

到底什麼是孤兒藥?孤兒藥資格到底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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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兒藥”如果按照意譯,應該叫做“治療罕見病的藥物”。

所謂罕見病,FDA認定的標準是患病人數小於20萬人的病。這類疾病雖然患病的人少,但往往面臨治療上的困難:一來診斷不容易,沒經驗的醫生容易誤診;二來治療藥物少,而且價格昂貴。

藥物研發需要投入大量資金,但如果患者人數很少,藥企要麼不願意投資研發,要麼只能提高藥品價格。總之沒人會當活雷鋒。

從上世紀70年代末開始,美國醫學界發現,越來越多的罕見病患者無法得到救治。囊性纖維化、肌肉萎縮症、血友病……沒有藥企願意針對這些疾病開發藥物,患者和家屬則飽受痛苦。

醫生有救死扶傷的天職,在注意到這一點後,FDA和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的專家聯手,由FDA的Marion Finkel博士擔任主席,於1979年向美國政府提交了一份報告,呼籲解決這一問題。

當時還沒有孤兒藥的說法,報告中將之稱為“商業價值有限的重大藥物"。

報告引起了美國國會的重視,參眾兩院都有議員為之鼓與呼,一些關注罕見病的社會組織也在旁推動。國會最終同意,召開專門聽證會討論此事。

聽證會上,一批罕見病患者、醫生以及議員上臺發言,但由於缺乏政治經驗,他們一開始沒能說服國會。

就在聽證期間,娛樂圈也關注到此事。好萊塢編劇、製片人莫里斯·克魯格曼聯絡孤兒藥活動的發起人邁爾斯,表示自己也是罕見腫瘤患者,希望能夠幫助推動法案通過。

莫里斯有個弟弟,是當時好萊塢的明星:傑克·克魯格曼。喜歡美劇的朋友,或許對這位傳奇演員有所瞭解,他在1976年推出的連續劇《法醫昆西》中出演主角,一位偵破無數疑案的法醫。《法醫昆西》一共7季,是《CSI》等一系列後世法醫劇的開山鼻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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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萊塢影星傑克·克魯格曼已去世多年)

莫里斯和邁爾斯商量了一下,決定編兩集《法醫昆西》專門討論罕見病問題。

第一集播出後,飯圈的力量開始顯現了。幾百封患者來信被拿到聽證會上,作為支持立法的證據。國會議員們還有意見?第二集播出後,飯圈又在華盛頓組織了罕見病患者的大遊行活動,直接在國會大廈門口呼籲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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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圈甚至還在1982年12月末的《洛杉磯時報》買了一個整版的廣告位,敦促時任美國總統里根批准法案。

飯圈知道:里根總統那幾天回加州老家過年,正好能看到這份報紙。

飯圈的力量從來就不可小覷!最終,里根在1983年1月4日簽署通過了《孤兒藥法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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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兒藥法案》通過後,全美罕見病組織(NORD)成立,邁爾斯擔任首任主席,在推動立法中幫過大忙的明星傑克·克魯格曼擔任名譽主席。NORD代表罕見病患者群體,開始發聲。

在政策的推動下,FDA在整個80年代就認定了370種孤兒藥的身份,批准了49個孤兒藥的上市申請。相比之下,從1967年至1983年,FDA只批准了34種治療罕見病的藥物。

根據FDA孤兒藥產品開發辦公室(OOPD)公共數據庫,截至2019年底,FDA共授予5216個孤兒藥資格,批准841個孤兒藥適應症。2017年時,孤兒藥佔到FDA批准新藥數量的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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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兒藥法案》到底有什麼樣的魔力,讓眾多藥企趨之若鶩?

資本主義沒有什麼秘密,製藥巨頭們看中的是孤兒藥身份背後的巨大經濟利益。

法案規定,孤兒藥在美上市後,有7年的排他性銷售權。也就是說,FDA在7年之內不會再批准治療該罕見病的同一藥物。另外,孤兒藥在臨床試驗時還能享受政府補貼和稅收減免的優惠。

這些都只是小恩小惠,大鱷們是看不上的。

孤兒藥有一個最大的優惠政策:進入FDA的快速審批通道,免做三期臨床。快的話,從申報到批准上市只要1年時間。而作為普通新藥申請上市,FDA拖你個十年八年都有可能。

這才是製藥巨頭們盯上孤兒藥的最大原因。

一款藥物往往不止能治療一種病。只要能夠實現上市,藥企可以通過“超適應症”用藥,以孤兒藥的名義開出針對其他疾病的處方。這就好比說,以建公園的名義拿了地皮,卻蓋起了商品房。

對於這種現象,FDA竟然還沒法管!

1976年,弗吉尼亞州曾規定,藥劑師為處方藥價格做廣告是非法的。藥劑師對這條法律倒沒意見,一些消費者團體卻不答應了,他們覺得藥價會變得不透明,認為這條法律違反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

鬧到最後,聯邦最高法院同意,把“商業言論”正式納入《第一修正案》的保護範圍之內。

“超適應症用藥”,正是商業言論的一種。藥品只要上市了,怎麼向醫生推介是藥企的事。FDA本事再大,也沒法對抗美國憲法,所以多年來,FDA只能找漏洞,挑用藥中的毛病。如果超適應症用藥出現不良反應,就狠狠地罰款和予以警告。

即便如此,藥企們還是有辦法跟FDA耍花槍。反正上市批條拿到了,FDA能奈我何?抓緊賣藥賺錢才是王道。

尤其是一些單抗類藥物,它們的治療範圍往往很廣,以孤兒藥身份上市後,可以在其他很多疾病領域進行應用。如強生的原研藥英夫利西單抗,1995年11月以治療罕見病克羅恩病的資格獲得認定,1998年上市。上市20年後,英夫利西單抗2018年全球銷售額依然超過130億元。

美國保險業知名遊說團體AHIP做過統計,英夫利西單抗有93%的處方並非用於罕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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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micade中文名類克,即英夫利西單抗的商品名)

另外,孤兒藥的價格整體偏高。AHIP的調查顯示,88%的孤兒藥年費用在1萬美元以上,尤其在2012年以後,新批的孤兒藥價格更是高得驚人。據統計,截至2017年總共約490個孤兒藥品種,年費用平均為123543美元,是普通藥物的25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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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圈為孤兒藥,年治療費用顯著高於普通藥物)

保險機構站在“為民請命”的高度,呼籲美國國會本著《孤兒藥法案》的設立初衷,重新審視法案中的漏洞,別讓製藥巨頭們鑽了空子。

美國市場上,圍繞孤兒藥的鬥智鬥勇還將繼續展開。

天下熙攘,皆為利來。

​瑞德西韋只是其中的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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