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染上牌癮之前，田三是個勤奮踏實、吃苦耐勞的人，身邊有一位溫婉賢淑的老婆，還有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他們共同經營著一個幸福的家庭。
後來，村子的街道上慢慢開起了供大家賭博的茶館，田三開始不懂怎麼玩，就沒興趣。在別人玩得熱火朝天，廢寢忘食時，他一門心思花在莊稼上。
地裡的莊稼收完後，百無聊賴之際，田三就跟著大夥去茶館玩耍，就這樣慢慢染上了牌癮。
迷戀上賭博後，田三開始墮落了，每天踩準茶館的營業時間點，按時過去報到。家裡和地裡的事情全丟下不管，擔子全都落在媳婦七鳳身上。
別人好歹有輸有贏，田三卻像是遭人下了咒，逢賭必輸的那種。就這樣，家裡的積蓄很快就被他敗光了。後來，他就厚著臉皮找人借。
七鳳實在忍無可忍，大聲吼他：“田三，你到底啥時候才能覺悟，眼下燕子馬上要念書了，你不但不關心她的學費，還到處借錢賭，這個家遲早要敗在你的手裡。”
田三充耳不聞，依然我行我素，他對賭博的迷戀已經達到一種瘋狂的地步，早已不關心與此無關的任何人和事，哪怕是他的媳婦和女兒。
家裡的糧食被田三賣光了，七鳳陪嫁的棉絮床單和首飾也無一倖免。要不是她偷偷藏了點私房錢，燕子的學費都成問題，到時候，只能眼巴巴看著村裡其他小孩高高興興去學校唸書。
田三在外面借了太多人的錢，大家拿他沒辦法，只好到家裡找七鳳要。後來，七鳳乾脆帶著燕子躲回孃家去。
田三跑去岳母家苦苦哀求七鳳跟他回家，還當著岳母的面發誓，以後一定好好待七鳳，再也不賭博。七鳳心一軟就跟他回去了。燕子當時正好放假，吵著要和表哥們玩耍，外婆就說：“那七鳳你們兩口子先回去，讓燕子留下。”
田三在家待了兩天，那兩天對他來說簡直是一種煎熬，每分鐘都惦記著茶館。但是，他身上已經分文不剩，並且朋友們再也不願借錢給他。人到了瘋狂的境界，什麼奇思妙想都會迸發出來。
他告訴自己：“看來七鳳早起了和我散夥的念頭，那我還留她幹嘛，不如……”想到這裡，他臉上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燕子回家時，田三一個人坐在門檻上喝悶酒，燕子向他打了聲招呼，就蹦蹦跳跳往屋裡跑，一會兒後跑出來問田三：“爹，我娘呢？咋沒見人兒？”
田三把燕子拉到身邊，用衣袖揉了揉眼睛，生意有些顫抖：“閨女，你娘她……得病死了，我怕你一時接受不了，就沒告訴你，我……哎！”
燕子不信，明明前不久七鳳還好好的，怎麼過了個暑假就死了。田三為了打消她的顧慮，就帶她去七鳳的墳地。在莊稼地的一角，隆起一個土堆，田三說：“這就是你孃的墳，我一直擔心你接受不了，也不知道怎麼向你開口說這件事，所以還沒來得及給她立碑。”
七鳳的母親聽說這個噩耗後，跌跌撞撞跑過來找田三問個清楚：“我家七鳳啥時候死的，你咋沒跟我們說一聲？”說到這裡，她由憤怒變為抽泣，聲音斷斷續續忽高忽低：“可憐我家閨女……死前我都沒能見上她一面，她咋……說走就走了啊！”
田三仍然拿燕子當幌子，說為了瞞著她，所以不敢聲張，只好低調處理七鳳的喪事。
岳母只有七鳳這麼一個女兒，七鳳死後，她想把燕子接走，田三死活不依：“娘，我也只有燕子這麼一個孩子，她要是走了，我也不活了！”
岳母知道田三死性不改，身上有點錢就往茶館鑽，所以她就在暗地給燕子一點生活費用，到開學的時候，就親自帶她去學校繳費報到。
轉眼間就是十年，燕子初中畢業後就在家種地了，她承擔起了母親七鳳的義務。這些年，田三老了不少，但對賭博的熱情仍然不減，燕子的日子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後來，田三為了還債，竟打起了自己親生女兒的主意。他找到當年販賣七鳳的人，把燕子賣了出去。
燕子被那夥人賣到一個窮山惡水的地方，她要嫁的人是個傻子，這個村特別閉塞落後，大家說著晦澀難懂的方言，穿著打扮十分陳舊。
燕子來到那個村子，鄰居們都來家裡看熱鬧，大家對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人群中，一個帶著灰色頭巾的老太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然後不由自主地走過來，拉起她的手，掀起袖子看到她胳膊上的疤痕後，號啕大哭起來：“燕子啊……我的閨女……”這疤痕是當年田三喝醉酒留下的，這些年傷口早已結痂，但依然醒目。
燕子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時，這女人正慢慢摘下頭巾，那張面孔實在是太熟悉，不就是她日思夜想的親孃麼！
燕子一把抓住七鳳的手，聲淚俱下：“娘，我一直以為你死了，原來……原來你在這裡！”
燕子終於知道，七鳳根本沒死，和她一樣，被老爹賣給了別人，後來又來到這窮鄉僻壤。冥冥之中，她們母女倆在同一個村子裡相遇了。
這些年，七鳳每天愁眉不展唉聲嘆氣，感嘆命運不公，每一次夢到女兒燕子，醒來都淚流滿面。燕子每次傷心難過的時候，都把七鳳的遺物緊緊攥在手裡，給自己力量，她一直以為母親已經死了。沒想到，最後竟然以這樣一種方式見面。
兩人想到遭遇的一切，五味雜陳，百感交集，不知該喜該憂，最後，只好相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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