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幸存者来说，总得有些什么
用来盼望。慢慢地变老
慢慢地失去一切和所有人
——雷蒙德.卡佛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这世间所有的懂得，有时是亲和友，近在咫尺也远在天边，比如今天我站在春天呼啸的风里，一条一条回复来自千里之外你们的惦念，眼睛里就微微湿润了。有时，这份懂得却只关乎一草一木。
今天的早餐只简单为孩子们准备了蔬菜粥和蛋炒饭，然后为两个阳台上大大小小的绿植浇一遍水。然后，飞速下楼，骑上我的小跑马，直奔河边。
以前总说的日复一日，说今天和昨天明天都是如此的类似。今天，终于可以有些不同。风特别大，吹乱了长发。车脚越蹬越快，我一路唱着歌，因为口罩遮住了脸，没有人能看到我呲牙咧嘴、摇头晃脑的样子。
忽然想起，这应是几十年没有这样放纵不羁地行走了。不，不仅仅是放纵，还应当有热烈、有热爱、有热情——有一往无前的热烈、热爱的热情！
绕着新开通的高架骑了一圈，很快就到了河边的小树林。在桥上就看到一位老大爷在挖着什么，我把车一停，就跑过去跟大爷学着挖了。因为我不认识哪种野菜可吃，就只好依样学样。
老大爷很快教我认了好几种：蒲公英，蛤蟆菜，婆婆纳，我特自豪我原本就是认识荠菜和苦菜的。前三者，大爷让我挖回来晒干泡茶喝，后两种的荠菜，已然开了白色的小花，可以带回去栽到蛋壳花盆里，苦菜做成凉拌减肥。她们在泥土里蛰伏了一整个冬天，若不是为了那些春天里等待的心，又该是多么的落寞和荒芜？
老人说他每天都来地里侍弄，每天都来挖野菜。这，源源不断生长的，能长上挖的吗？这，每天都挖回去，吃不够吗？老人说回去喂羊。我笑了。我想我是羊。
我认真地为许许多多莫名的小花拍照，直起腰来才发觉，野菜已挖满了提篮，还没有为那些盛开的杏花和连翘拍。也或者，她们身边日日围绕拍照流连的人太过喧嚣，我宁愿远远地看着，安静地喜欢。无端的东西总是美好，这个春天，因了苦难和困顿，使人在一些细微的植物面前，多了更多的感慨和欢喜。
摘了几朵野花戴在发间，回转。在桥上时，接到好友的电话。她问咱们还有多久能复工，她说咱们一个月十几万房租你不急吗。我……急又能怎样？
这就是现实，我们不是不梦想待在家里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而是没有钱让我们待在家里吃吃喝喝玩玩乐乐。钱，终究是个致命的问题。
我：我还有一份收入。
友：在哪里工作？
我：今日头条。
友：一天挣多少？
我：五分。
友：……
身侧不时有大货车轰隆隆而过，桥面也晃晃悠悠。我扶了扶正小提篮，也紧追飞驰向前。我知道，前方，是我的烟火人间。今晚我将以苦菜为食，我还知道唯苦过方得甜，唯懂得以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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