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最後的夜晚》究竟是“爛片”還是“佳作”?

加拿大著名的電影雜誌《Cinema Scope》影評人Blake Williams如此評價這部電影:"它必將成為本世紀用探討電影本體與時間、空間、記憶和夢的關係中最為複雜和矛盾的電影之一。"

正如洛迦諾電影節選片人馬克·佩蘭森所言:"他創造性地構建出一種詩意地進入到自己家鄉的途徑,以其神秘的,偶爾還帶有夢幻的形式…"

夢境是潮溼的、炙熱的、彷徨迷離的,在夢境中醒來的他,意猶未盡......晦暗不明的情緒感,身著墨綠色長裙,帶著血紅玫瑰刺的神秘女子,2D的現實和3D的夢境銜接,向世界訴說著氤氳的夢囈。

由畢贛導演的《地球最後的夜晚》在2018年的最後一個夜晚上映,以"跨年一吻"作為營銷噱頭的它最終慘遭"票房跳水"。遭到觀眾的抨擊與批評,一度成為電影界討論的熱點話題。

《地球最後的夜晚》究竟是“爛片”還是“佳作”?

正所謂"一千個讀者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電影類型的意義和價值往往超出電影本身。《地球最後的夜晚》定位在文藝片的領域,這便意味著它與純粹的商業化電影是存在這幾大差別的,其普眾性是弱化的。

電影的"獨特體驗感"

觀眾在觀看影片時,是否陷入其中產生沉溺感,是評價一部影片的重要標準之一。在《地球最後的夜晚》中,可以領略時間的浮躁和回憶的變幻莫測,頗具一種"獨特性"。

《地球最後的夜晚》究竟是“爛片”還是“佳作”?

影片看似零散、片段化的敘事,其實很鮮明的分為兩大部分。第一部分以2D的形式呈現了男主角羅紘武在現實生活中對於神秘女子萬綺雯的追尋;第二部分以3D的設計帶領著觀眾進入羅紘武的夢境。

王曉華在《身體詩學》裡談到:"道路是最原始的詩性意象。它是起點與中途,過程與目標,生長與衰落"。

在貴州的凱里,陰雨連綿的溼漉畫面感讓人真實的融入了南方佈滿苔蘚的小城。羅紘武摸索著記憶的碎片,沿路追尋著神秘女子萬綺雯的蹤跡。

在某種情況下,《地球最後的夜晚》與畢贛導演的處女座《路邊野餐》的創作思路有部分的重合。《路邊野餐》以四十分鐘的長鏡頭在蜿蜒崎嶇的山路、潺潺流淌的河流、淳樸復古的村落進行人物追蹤;《地球最後的夜晚》的第二部分,則用手持跟拍、無人機跟拍等方式追蹤著羅紘武的夢境,深邃的洞穴、長長的滑軌、淳樸的鄉村,破敗的原野,通過長達一小時的長鏡頭塑造了有一種具有超現實感的幻境美。

《地球最後的夜晚》究竟是“爛片”還是“佳作”?

作為新人導演畢贛的唯一兩部作品,兩者雖然有著相似的藝術韻味,但表達方式截然不同。畢贛說:"《路邊野餐》是非常客觀的,他是在重逢和告別,而《地球最後的夜晚》則是主觀的,因為是在他夢裡面的。"的確,《地球最後的夜晚》所塑造的具有"獨特氣質"的夢境探索,是一次罕見而抓住人心的旅行。

《地球最後的夜晚》無疑是一部小眾的電影,與"快餐"般得《變形金剛》等淺顯易懂、直接體驗的電影幾乎位於兩個極端。之所以贏得部分觀眾的好評,是因為它迎合了當代文藝青年對於鄉村氣息的熱愛,對詩和遠方的追尋。它突破了經典的"前輩類"文藝片《最好的時光》、《藍莓之夜》、《鳥人》等敘事方式,採用現實與夢境的結合,使觀眾陷入其中。

《地球最後的夜晚》究竟是“爛片”還是“佳作”?

畢贛的"特色藝術"

如果說賈樟柯是一位"寫實"的導演,那麼畢贛的電影創作則是在"寫詩"。

畢贛擯棄俗套的線性敘事和因果邏輯敘事,運用光影、色彩、聲音等元素創造出一個"詩意美學"的世界。在他的作品中,觀眾不需要耗費精力去"看懂",而是自然而然的陷進了一場美輪美奐、燈紅酒綠的視覺盛宴。

作為新晉導演,畢贛常常被拿來與賈樟柯、王家衛比較

畢贛曾說過:"我特別希望年輕的創作者們關照自己、關心自己的生活,少關心大師。年輕人們喜歡我,就是因為我在藝術上忠於自己。"

《地球最後的夜晚》究竟是“爛片”還是“佳作”?

畢贛的作品具備著賈樟柯的迴歸故土,蘊含著王家衛的色調錶達。但又將賈樟柯電影裡的現實生活詩意化,把王家衛電影裡的都市繁華轉化為鄉土情意。

《地球最後的夜晚》以貴州凱里為故事的發生地,小城人物羅紘武在追查兇手左宏元的過程中,被兇手的情人萬綺雯利用。但當這位神秘的女人忽然消失,她成為了羅紘武所有的回憶和夢魘。

《地球最後的夜晚》究竟是“爛片”還是“佳作”?

相對於賈樟柯具有社會深度的電影表達,畢贛的電影是純粹的。他想展現給觀眾的只是一種探索時間和人生的"意境美",而非從小人物折射出厚重的時代痕跡。

影片在羅紘武的尋找之路中,間斷性的穿插著他與萬綺雯的愛情經歷,雨天的默默跟隨、工廠水池的秘密幽會、影院的親密交談,細微之處,彰顯情意。

《地球最後的夜晚》究竟是“爛片”還是“佳作”?

影評人梅雪風認為:"侯孝賢和賈樟柯都關注個體與外界的關係,故事的人物活在一個真實世界裡,而畢贛的世界沒有現實,只是個人情感世界的外化。"

"只要看到她,我就知道,肯定又是在夢裡面了。人一旦知道自己在做夢,就會像遊魂一樣,有時候還會飄起來。"

——《地球最後的夜晚》

"十六號,四月十六號。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號下午三點之前的一分鐘你和我在一起,因為你我會記住這一分鐘。"

——《阿飛正傳》

從臺詞藝術上看,畢贛與王家衛都有超強的表達欲,具有一定的主觀色彩。這就意味著他們在鏡頭語言上不可能具有侯孝賢般得冷靜客觀,更多的是迷幻、神秘、晦暗不明的表達。

《地球最後的夜晚》究竟是“爛片”還是“佳作”?

迷離混亂的情愫,誕生於土壤又想要逃離的慾望,糾葛在潮溼過往,徘徊在小城留存的愛恨,都成為了《地球最後的夜晚》留存在觀眾心中的深深韻味。

視聽語言的微妙設計

攝影作品往往會藉助於色彩語言的發揮來烘托角色的內心世界。

在《地球最後的夜晚》中,色調時而晦暗,時而斑斕。墨綠色的長裙、紅豔的美甲、琥珀似的黃光、雨落的幽藍營造出了一種昏昏沉沉、琉璃迷幻的意境世界。墨綠色的長裙似乎是女主角萬綺雯的意象象徵,在畫面中,一席墨綠長裙看似扎眼,實際上使觀眾對於萬綺雯有了更加著重的印象,增添了她的神秘感。

《地球最後的夜晚》究竟是“爛片”還是“佳作”?

長鏡頭作為一種影視藝術的表現手段在展現完整現實景象方面有其獨特的優越性,體現出一種寫實的精神和對被攝對象以及觀眾的尊重觀眾面對長鏡頭可以自由地進行審美判斷,發揮自己對影視作品中某一事物的思考和評價的主動性。

《地球最後的夜晚》究竟是“爛片”還是“佳作”?

善用長鏡頭是畢贛影片的一大特點。"一鏡到底"的長鏡頭在拍攝時難度是很大的,而長達一小時的長鏡頭設計的難度更是難以想象的。長鏡頭的運用雖然拖慢了影片的節奏,弱化了敘事性,但它的柔美意境卻是快切剪輯無法達到的。在長鏡頭中,巧妙地運用了人物的出畫入畫、前景的遮擋、焦點的轉移、人物的由遠到近等手法來表達人物的交流與關係,像一壺清酒,淡雅而熱烈。

《地球最後的夜晚》究竟是“爛片”還是“佳作”?

"吃蘋果"的鏡頭,探討的熱度是最高的。一個吃蘋果的鏡頭為什麼要拍五分鐘成為觀眾最大的疑惑。這處長鏡頭的運用能夠以長時間的聚焦人物面部表情變化而闡述人物內心,將其人物內心的糾結與無奈深層次的表現出來,這也是十分考驗演員的表演技巧的。

在影片後半部分的夢境中,男主角羅紘武似乎跟隨著"上帝視角"的指引,進入到了一個深深的隧道,在隧道的洞穴中極其超現實的遇到了一個男孩。隨著男孩的指引,他坐上了下山的索道。

《地球最後的夜晚》究竟是“爛片”還是“佳作”?

索道上的長鏡頭拍攝,是影片的點睛之筆。當人物被固定在一個特定的位置無法活動時,聲音便成為表達場景細微變化的重要因素。隨著跟鏡頭的移動拍攝,畫面的聲音由喧囂的山頂漸漸變得安靜,四周呼呼的風聲漸漸強烈,在纜車即將到達山下時,畫面重歸喧囂。此處聲音的處理營造出了真實的環境感,使觀眾感受到了羅紘武情感的過渡。

《地球最後的夜晚》零零星星的表達著感人至深的小眾浪漫。不是轟轟烈烈,而是慢條斯理;不是淺顯易懂,而是意蘊深沉;擯棄俗套模式,選擇別出心裁。畢贛以他獨特的藝術思維塑造著自己的心靈世界,以他自知卻不明確的表達,給予觀眾意味深長的思想感受

真摯的體驗、沉浸式的感受是《地球最後的夜晚》帶給觀眾最直觀的感受。在沉浸式的環境裡,故事情節已經是淡化的了,影片所帶給觀眾的視聽盛宴,才是最獨家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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