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長大的女孩:4天失去兩位至親,獨自一人送姥姥出殯


一夜長大的女孩:4天失去兩位至親,獨自一人送姥姥出殯

一夜長大的女孩:4天失去兩位至親,獨自一人送姥姥出殯


時代的一粒灰塵,落在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山。

當大山壓在黑龍江姑娘餑餑團的身上時,她要獨自面對四天之內失去兩位至親的痛苦,和獨自一人處理後事的生澀瑣碎。

在新冠時期經歷天翻地覆的變故,讓餑餑團一夜長大。


血。

一大灘血染溼了姥爺身下的床單,醫生宣佈搶救無效的時候,病人已經沒有了凝血功能。

白布被掀開一角,餑餑團瞥見了一條浮腫的腿,轉過頭不敢再看下去。她不能接受曾經高大挺拔的姥爺此時像一團面一樣癱在那裡。如果沒有疫情,如果ICU讓家屬探視,她絕對不會讓姥爺遭這樣的罪,她一定會早一點拔掉呼吸機。

血讓餑餑團難受,她覺得自己的頭髮一根根豎了起來,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三天前,同樣在這裡,她剛剛送走了最愛的姥姥。

二十三年的人生在幾天內像被按了快進鍵,打得她措手不及、頭昏腦脹。生活被醫院的白色、殯儀館的黑色所淹沒,當血的紅色突然闖入視線,她第一次恐懼極了。

他們都不是死於新冠病毒。但他們本不該走得如此倉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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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感


噩夢從2月16日早上開始。

6點左右,隔壁房間傳來一陣痛苦的呻吟聲,把還在睡夢中的餑餑團吵醒,她立刻起身去查看。

姥姥肚子又脹氣了。這段時間,她一直都有輕微腹痛症狀,本該去醫院檢查,但黑龍江作為疫情重災區之一,附近的醫院都收治了肺炎患者,能不去就儘量不去。

以前靠著藥物緩解也一直平安無事,但這一天的情況似乎不太一樣,以往吃了就能好的藥,這次始終沒有見效。

下午5點,姥姥的疼痛依然沒有減輕,餑餑團感覺不好,立刻撥打了120救護車。臨上車前,她翻出了口罩給姥姥戴上。

疼痛讓老人呼吸吃力,戴上口罩後更是隻能張著嘴大口喘氣,但餑餑團知道,此時如果再感染上肺炎,後果將不堪設想。姥姥的眼睛裡滿是無助,餑餑團把她抱在懷裡安慰她說:“你別害怕,如果你害怕就想想我。”

餑餑團原本是一種花的名字,學名蜀葵,花朵大而飽滿,圓咕隆咚狀似饅頭,東北的老人們喜歡叫它“餑餑團”。這個小名是姥姥給小孫女取的,姥姥希望她能像“餑餑團”花一樣茂盛、健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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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餑餑團”花 |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平日裡,這個姑娘與“健壯”這個詞並不沾邊,她高挑瘦弱,說起話來輕聲細語。

成長環境造就了她敏感的性格。從很小她就沒再見過爸爸,媽媽常年在外,是姥姥姥爺一手拉扯她長大,把她當成掌上明珠捧著。

餑餑團懂得如何讓兩位老人開心,一心撲在學習上,從小到大都是其他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孩子”。18歲那年,她順利考上不錯的大學,之後又被保送到北大攻讀研究生。

2016年,姥姥因為乳腺疾病接受手術和化療。從那時起,餑餑團就開始讓自己慢慢去接受一個事實:姥姥姥爺年紀越來越大,總要有離開自己的一天。

但姥姥總安慰她:“放心吧,我肯定不死,姥姥會一直陪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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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在北京紫竹院公園留念 |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北大研究生入學那年,餑餑團體檢查出了健康問題,不得不延期一年入學。她覺得,這反而是件好事,因為她可以多陪陪兩位老人了。

“現在想想,一定是姥姥姥爺太想我了,想讓我回家陪陪他們,那個時候,我就開始有不好的預感。”

她格外感謝這段承歡兩位老人膝下的日子,這成為她一生中最懷念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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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


姥姥被擔架抬走後,留下餑餑團在家裡照顧姥爺。

從去年查出直腸癌晚期,姥爺已經癱瘓在床許久,昏迷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但這一天他卻格外清醒,焦急地和餑餑團一起等待姥姥的消息。

屋子裡安靜得可怕,餑餑團問姥爺要不要看電視,姥爺搖頭,她又不斷問姥爺,哪裡不舒服,需不需要換褥瘡的藥,姥爺還是搖頭。

過了一會兒,姥爺有點難堪地說,自己想要小便。餑餑團以前沒幫他接過尿,她笨拙地鋪上護理墊,端來夜壺,等了許久,姥爺一直不肯尿出來。

餑餑團安慰他:“姥姥在醫院,媽媽得陪著,只有我來照顧你了。”姥爺這才放鬆了一些,似乎是為了掩蓋尿液撞擊壺壁的聲音,他一直唸叨著“接住,不要弄到外面去”。

為了更方便地照顧姥爺,餑餑團用勤工儉學的錢網購了一臺電動護理床,本來年前就應該到貨,受疫情影響,物流一直被延遲。

晚上9點,媽媽打來電話,檢查結果出來了:腹膜炎,胸腔和腹腔都有積液。情況非常嚴重,需要動手術,媽媽讓她送錢過去交押金。

二十多天沒出門,餑餑團覺得室外的空氣都變得有點陌生。街道上空無一人,交通封鎖,打不到車,她朝著醫院的方向一路狂奔。

但路上爭取來的幾分鐘,全被醫院瑣碎的流程浪費了,查身份,測體溫,問詢,填表……後來她總會回想,如果當時能更快一點,姥姥是不是或許就能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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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上姥姥給餑餑團發的最後一段話 |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積液讓姥姥喘不上來氣,她時不時想要摘下口罩,但大夫堅持讓她戴好。因呼吸不暢,她的臉色憋得一會兒發青,一會兒發紅。

焦急的等待過後,主治醫生終於來了。他說姥姥屬於發熱患者,如果要做手術,按特殊時期規定,需要送到另一家醫院集中治療,但老人基礎病多,禁不住折騰,不一定下得了手術檯……

餑餑團很生氣,姥姥在一旁艱難地呼吸,醫生卻當著患者的面說這樣的話,她使勁推著醫生和媽媽出去商討對策。

等她再回到病房,姥姥的瞳孔已經開始放大,她一把扯下姥姥的口罩,姥姥的嘴還張著。她用“這輩子最大的聲音”喊來了醫生,迅速把姥姥轉移到了ICU重症監護室。

每一秒的等待都無比漫長,餑餑團和媽媽相互支撐著靠在走廊的長椅上,誰也沒有說話。

22點41分,ICU的門口的燈牌滅了,醫生從裡面走出來,搖了搖頭。

就這樣,餑餑團失去了世界上最愛她,也是她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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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瞞


這是餑餑團第一次見到死人。

媽媽回家取姥姥的終老衣,留她一個人陪著姥姥的遺體。她不害怕。她用手輕撫姥姥還睜著的眼睛,沒有像電視裡演的那樣閉上。

“死不瞑目”這個詞突然鑽進她心裡,她一下子泣不成聲。她打電話給遠在海南的姨姥,沒有傾訴的慾望,只是哭,只希望電話那頭能有個人陪陪自己。她不能接受昨天還有說有笑的姥姥,今天突然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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餑餑團家對面的街道,杏花盛開的時候,她常常在這裡給姥姥姥爺拍照 |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遺體被運到殯儀館的時候已經凌晨一點多,因為疫情爆發,全國交通管制,省內公路封閉,親屬們全都沒辦法過來,姥姥的後事落在了母女二人身上。

殯儀館的停靈時間只有三天,留給他們準備的時間不多。

留給他們悲傷的時間也不多,“沒有時間哭”,家裡還有毫不知情的姥爺在等著他們照顧,必須想辦法瞞住他。

離家不遠的路燈下,母女倆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她們正在醞釀著以怎樣的姿態推開家門。2月的東北天寒地凍,餑餑團做了幾次深呼吸,一團團哈氣遮住了她的眼鏡,媽媽看不清她的表情。餑餑團用手套抹乾了眼淚,揉搓著凍僵的臉頰,她已經準備好了。

門一推開,媽媽立刻衝進衛生間,因為太著急,她剋制地小聲乾嘔著,一旁的姥爺又尿溼了褲子,一臉委屈。

眼前一團糟的生活,對餑餑團來說太陌生了。從前她在姥姥姥爺的庇護下安心長大,如今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她知道,從此刻開始,必須靠自己撐起這個殘缺的家。

一邊換床單,一邊對姥爺撒謊。她解釋道,疫情期間必須專業護工培訓,所以自己和媽媽回來了,姥爺點了點頭,相信了。

趁著姥爺轉過身去換藥,餑餑團嘴裡嘟囔著“姥姥要什麼東西來著”,偷偷打開櫃子,取走了裡面的戶口本。她又發微信給媽媽:“這兩天你就在家裡照顧姥爺,姥姥的事情我去辦。讓所有的親戚都不要打家裡的座機,有事情找我,能瞞一天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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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的小貓最粘姥爺,但是姥爺生病以後就把它也送走了 |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第二天天還沒亮,她就爬了起來,走了三四公里去全市唯一還在營業的銀行,取出老人們1月份的退休金,去醫院結賬,開死亡證明,再拿去蓋章。

工作人員告訴她,要給複印件蓋章,而且只限這一天。她一下子懵了,這個時候哪家複印店能開門呢?跑了附近的複印店,全都吃了閉門羹。

她想起住同樓的朋友家有複印設備,於是便跑去找他幫忙。朋友給她煮了碗麵,臨走的時候,塞給她一副防護手套。

去派出所開火化證明,去殯儀館預約出殯時間……最後,給姥姥挑骨灰盒。她選了一個黑檀的盒子,很漂亮,是個大房子。

姥姥這輩子就希望能住進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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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殯


2月18日,是姥姥出殯的日子。17日晚,姥爺的狀況開始變差,無法進食。時隔兩天,餑餑團不得不再次撥響120急救電話。

6點10分,救護車的聲音從樓下傳來,餑餑團準備去接急救人員,然後直接去殯儀館,7點15分出殯。

她看了一眼姥爺,說:“姥爺,我去看姥姥了。”匆匆跑下樓去。

被姥爺送急救的事耽誤了,餑餑團到殯儀館的時間晚了。為了能讓親屬們都能看上最後一眼,餑餑團不管風俗忌諱,固執地給姥姥拍了幾張照片。

她匆忙戴上黑紗,戴錯了位置,但沒有人告訴她。

骨灰盒上要放一張姥姥的一寸照片,她把家裡翻了遍,找不到一張像樣的,最後只能把姥姥慢性病證明上的寸照撕下來。那是2016年化療時拍的照片,沒有頭髮,姥姥覺得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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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在丁香花下留影 |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姥姥走得已經夠淒涼了,該有的儀式我一樣不會給她少。”到了火葬場,她向工作人員詢問流程。看到一個小姑娘孤身一人,所有人都十分詫異,都耐心地指導她。她把聽來的規矩一樣一樣記在小本子上:把貢品拿回家,要給抬遺體的人手裡塞十塊錢,要說什麼話,要燒燒什麼紙……

撿骨灰的時候,工作人員告訴她不能哭,她很聽話地照做了。鐵盒打開了,她第一次看到骨灰。那並不是灰,而是一些碎骨頭,工作人員幫她撿頭蓋骨,讓她去撿長骨棒。

她忽然發現,姥姥的一根長骨上有亮晶晶的結晶物,像是傳說中的舍利子,“如果迷信的說,姥姥也許不是凡人吧。”

前往紀念堂的路好長好長,路上風很大,把骨灰盒上的紅布吹走了。有人告訴她,盒子不能落地,盒子很重,她抱著盒子跑過去撿,繞了幾個圈才被她追到。她覺得,紅布就像是姥姥的不捨。

骨灰盒被安排在一個很高的位置,她用紙巾把那裡打掃得一塵不染,因為姥姥生前就是愛乾淨的人,不能讓她嫌棄。

回到家後,餑餑團的大腦一片空白,看著散落一地的被子和枕頭,姥爺被送走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幾天來第一次,她放肆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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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U


從殯儀館回家的路上,媽媽打來電話,姥爺進了重症監護室,聽到這個消息的餑餑團出乎意料地平靜,“當我知道一件事情會發生、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生,我就很焦慮不安,但當它真正發生,我卻平靜地接受了。”

自從18號早上姥爺被送進醫院,餑餑團就再也沒有機會見他一面。疫情期間ICU不讓家屬探視,徵得大夫同意後,餑餑團用手機給姥爺錄了一段語音,跟他說了很多話。

姥爺年輕時是報社編輯,愛書如命,陪著餑餑團去大學寢室報到的時候,他拖著一個特別沉重的行李,一打開,一大箱子全是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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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爺年輕時的學習筆記 |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癱瘓在床上的時候,他最惦記的還是那一牆的藏書。彷彿是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姥姥被急救車拉走那天,他就對餑餑團說:“我的這些書都給你了,你看著覺得需要的,就留下。”

2月20日,守在病房外面的母女倆等來了最壞的消息,醫生宣佈:病人已經腦死亡,靠著呼吸機維持生命,不建議再做治療,話裡的意思是,要不要拔掉呼吸機。

餑餑團的人生遇到過許多次抉擇,但從沒像此刻這樣艱難。拔,姥爺就真的沒了,自己可能承受 “不孝”的指責;不拔,姥爺的靈魂早已遠去,只剩下一具軀殼還將繼續遭受折磨。

她在心中不住祈禱,乞求姥爺不要讓她來做出那個決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到了晚上十點半,姥爺心電圖終於變成一條直線,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餑餑團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她想,是不是姥爺感受到了孫女的兩難,捨不得讓她來承擔痛苦的後果。

遺體被推出來前,醫生告訴她們,由於藥物作用,病人身體已經變形甚至流血,家屬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當白布被掀開,餑餑團已經認不出姥爺的模樣,曾經高大挺拔的人,如今像一團面一樣癱在那裡。

強烈的悔恨擊中了她,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往下墜,馬上就要跌坐在地上時,被媽媽一把撈住。

“如果沒有疫情,如果ICU讓家屬探視,如果我能看到他這個狀態,我一定早一刻做出拔掉呼吸機的決定,寧可讓自己承受痛苦,也不讓他最後變成這副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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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的人


時隔幾日又一次來到殯儀館,有人認出她了,你前幾天是不是來過了?得知情況之後,工作人員特地安排了一個離姥姥骨灰盒很近的位置。

繳費的時候,餑餑團拿出姥爺的市級勞模證書,按規定可以減免一定的費用。儘管沒有多少錢,但這能讓姥爺走得更有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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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爺的榮譽證書 |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四天之內送走兩位至親,餑餑團覺得“經歷過生死,很多東西就就不一樣了。”

“我現在什麼都不怕了。”

結束噩夢般的一切,餑餑團和媽媽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空蕩蕩的家,誰也沒有哭。她按下遙控器,電視里正播放《海綿寶寶》,派大星沒心沒肺的笑聲打破老屋的死寂。

有親戚找了算命師傅,說老倆口風風雨雨50年,不能同生,但求同死,走得挺好,倆人一塊兒上路的。儘管知道是迷信,這還是給了餑餑團極大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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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兩口年輕時的訂婚照 |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等疫情好轉,媽媽將再次離開,餑餑團也會回到久違的學校,老屋裡發生的一切都將被留下,被遠行的人永遠裝進心中。

老人們說,今年閏年,忌下葬。等到明年夏天,餑餑團將最後一次回到這座寒冷的東北小城,送兩位老人回到生養他們的地方。

那之後,她不會再回來了。沒有了親人,這裡就不再是家了。

住在海南的姨姥為她騰出了一間屋子,透過窗戶就可以看到遠處的大海。那裡的冬天充滿陽光,海風會拂去煩惱,即便流淚,也不會再把臉頰凍得生疼。以後,這個溫暖卻沒有姥姥姥爺的地方,便是她的家了。

兩個老人沒留下遺囑,辦理財產繼承很是費力,姥姥生前總唸叨著“我肯定不死,誰死我都不會死”,餑餑團每次想起都又好氣又好笑。

老兩口一前一後走得痛快,活著的人不知還要經歷多久,才能將痛苦抹淡。

取完姥姥姥爺最後一個月退休金那天,餑餑團接到一個快遞電話。

那是姥爺沒來得及用上的電動護理床。

疫情正在好轉,交通正在恢復,生活還要繼續。時代會記得英雄,但每一位普通親歷者的傷痛,或許只能自己銘記。

“幫我退掉吧。”餑餑團對快遞員說。


*本文素材及口述均由餑餑團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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