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利之夜》:一場頭腦的“屎風暴”

波拉尼奧《智利之夜》的文筆恣肆汪洋,彷彿乘時光穿梭機回顧歷史,主人公記憶深處的生活細節,點點滴滴融入夢境之中。本書的歷史背景,與烏拉圭作家加萊亞諾《愛與戰爭的日日夜夜》基本相同,正是南美洲政治動盪的年代。《愛與戰爭的日日夜夜》記錄了一段與愛交織的殘酷記憶,《智利之夜》則筆調輕鬆、語言俏皮,常有新奇的比喻、生活的感悟,一些反諷也巧妙隱藏著。

《智利之夜》結構設計比較有創意。全書譯成中文10萬字,僅分成兩段。主人公記憶的閘門一打開,滔滔不絕一瀉千里,不分段,不停頓,就像一個停不住嘴的“話嘮”,恨不得一口氣把自己的經歷全盤端給讀者,直到故事終了。隨著主人公長長的回憶,你會被帶入一些歷史場景,恍惚間成為事件的見證者甚至參與者,正當你有感覺的時候,作者卻來個“急剎車”。第二段只有一句話:“隨後這場可惡的頭腦風暴就爆發了。”小說就此戛然而止。有譯者將“可惡的頭腦風暴”譯為“可惡的屎風暴”,更有黑色反諷意味。

在主人公設定方面,此書亦頗具匠心,作為神父,“我”擁有兩個身份:一個“超我”,為幻想領航;一個“自我”,睡覺工作。還有一個不知來源的可憐的、“業已衰老的年輕人”,加於“我”很多罵名,而神父絮絮叨叨了10萬字,就是要為自己的惡名翻案。當真相隨記憶像屍體一樣升起之後,講述者卻有如莊周夢蝶,對自己的身份越發不清楚,不禁自問:“我就是那個業已衰老的年輕人嗎?”隨著這一靈魂的發問,記憶快速在眼前閃過:“ 許多人的臉龐以種令人昏眩的速度從我的眼前晃過,那些我崇拜過的人,那些我愛過的、恨過的、嫉妒過的、鄙視過的人。那些我保護過的、攻擊過的、為捍衛自己而抵抗過的,那些我曾徒勞地尋找過的人的臉龐。”

這場記憶風暴有幾個重要節點:與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聶魯達等文人的交往、去歐洲考察教堂保護、為軍政府高官講授馬列主義、與智利國情局特務吉米一家的邂逅等,從嬉笑怒罵的記述中,穿插著作者對世事的看法。有很多生動的細節讓人印象深刻,如歐洲教堂為驅趕鴿子養的幾隻獵鷹,其命運同人一樣,各各不同;皮諾切特認為阿連德等人不過是假裝文化人,既不閱讀也不寫作;聶魯達平淡的葬禮;執著地想為聖人建墓地的皮匠;女作家卡納萊斯在丈夫身份暴露後由熱鬧走向落寞等等。主人公聲稱“事實上亞非文化對我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但他多次以中國的皮影戲作比喻,同時提到了皮諾切特等軍政府高官對毛澤東和《毛主席語錄》的看法。這說明作者對中國有一定的瞭解。

和加萊亞諾的現實風格比,波拉尼奧的感情表達比較隱晦,隱藏在了往事回憶的細節之中,加之隨處可見的哲思妙語,需要讀者慢慢去體會。扉頁引英國作家切斯特頓的話:“請摘掉您的假髮。”這應當是作者想通過風暴般囈語,寫出自己內心深處真實思想的宣言吧?

( 作者: 智利 羅貝託· 波拉尼奧 ,上海人民出版社,原作名: Nocturno de Chile,徐泉譯,2018年8月1版1印,228頁,49.80元,精裝 )

《智利之夜》:一場頭腦的“屎風暴”

南美大陸,是奇思妙想的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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