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讓南明的歷史註定不凡!


這兩個人讓南明的歷史註定不凡!

內容提要:魯王與鄭成功都是南明主要抗清組織的領袖,又同在閩、浙沿海一帶組織抗清活動,抗清時間遠比其他南明政權長久。兩人有著共同的敵人,在同一屋簷下鬥爭,究竟關係如何?《明史》記載,魯王竟然是被鄭成功活活溺死,事實真是如此嗎?本文描述、分析了兩人數次交鋒的起因、經過和結果以及之間的恩怨糾葛,還原了歷史真相,並給予兩人一定的歷史評價。

關鍵詞:南明魯王 鄭成功恩怨糾葛

1959年8月22日下午,金門島上,舊金城城東,雲淡風輕,赤日炎炎,一群人光著膀子開山炸石,無意間發現了一座不起眼的古墓,挖掘後,出土了一塊方形石碑,經考證,石碑上竟然記載著南明監國魯王壙志。隨同出土的還有永曆通寶、瓷器等一些陪葬品。南明監國魯王,何許人也?既是魯王,封地應在山東,為何他的墓冢會在東南沿海偏隅一方的小島上出現?既是監國,就是代理皇帝,為何其墓陵規模卻如此之小,規格如此之低,跟他的身份地位如此不相稱?

還好《明史》有記載:“魯荒王檀,太祖第十子……子以派嗣,十五年,大清兵克兗州,被執死。弟以海轉徙台州,張國維等迎居於紹興,號魯監國。順治三年六月,大兵克紹興,以海遁入海。久之,居金門,鄭成功禮待頗恭。既而懈,以海不能平,將往南澳。成功使人沉之海中。”

寥寥數語,就交待了魯監國的一生。由此我們知道他叫朱以海,曾經在紹興監國,清兵入侵後退居金門。這多少總算有了點了解,但更大的疑惑來了,這位魯監國到底怎麼了,跟民族英雄鄭成功有多大的恩怨情仇,以至於鄭成功“使人沉之海中”,活活溺死他?鄭成功再怎麼英雄好漢,也是大明的臣子,殺死監國,不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嗎?歷史是勝利者所編寫的,《明史》為清人所修撰,為了美化自己,篡改和抹黑是常有的事,特別是與之攸關的明末及南明史。因此,要解開這個謎,還得找找其他更靠譜的史料。從顧誠、錢海嶽等人所編著的南明史籍可得知,朱以海是朱元璋第十子魯荒王朱檀的九世孫,魯荒王的封地在山東兗州,世代沿襲。1642年(崇禎十五年),清軍入關,四處燒殺掠奪。兗州城破,朱以海的哥哥魯安王朱以派自縊身亡,朱以海裝死得以逃生。1644年(崇禎十七年)二月,朱以海承襲魯王爵位,一個月後,李自成攻佔北京,崇禎在煤山自縊,明亡。隨後,農民軍壓境,山東城危,朱以海南逃,寓居於浙江台州。

崇禎死後兩個月,福王朱由崧在南京即位,建立弘光政權,命魯王駐守台州。一年後,清兵攻破南京,弘光王朝滅亡。打下南京後,清朝自以為統一全國已無需再費吹灰之力,天下唾手可得,便實行文化奴役,從服飾著手,在全國強行推廣剃髮令,強迫士民“留髮不留頭,留頭不留髮”,並引發了一系列慘案。

士民們此時方才領悟過來,清兵來了,亡的不僅是國家,而是天下。於是,江南士子紛紛奮起反抗,其中,原刑部員外郎錢肅樂、舉人張煌言、前內閣學士張國維等人在浙東舉兵反清,推翻了當地清廷的統治,建立浙東政權。然而,名不正言不順,革命隊伍由於缺乏領導核心及標誌性人物,無法高高樹起一面反清大旗,於是,他們找來了在臺州寓居的魯王。1645年(弘光二年)七月十八日,魯王在眾人擁立下就任監國。魯王,就這樣登上了歷史的舞臺!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一個多月前,唐王朱聿鍵早就在原禮部尚書黃道周、福建總兵鄭芝龍等人擁立下在福州登基稱帝,建立隆武政權。從皇室親疏來看,兩人跟崇禎的血緣關係都相去甚遠,彼此相當;從擁立時間看,唐王先於魯王;從職級看,唐王已稱帝,魯王卻僅是監國;從統治區域看,唐王得到魯王外南明各地勢力的認可,魯王則僅有浙東這麼一丁點勢力範圍。由於雙方對比太過於懸殊,根本不在同個重量級,因此,連浙東大部分朝臣也主張認可唐王的地位。於是,魯王宣佈退位歸藩,並於九月十三日返回台州。應該說,這是明智、顧全大局、順應歷史潮流的做法!

然而,卻有人不同意!內閣學士張國維、熊汝霖等浙東的實際掌權人,拒絕接受隆武的詔書,重新迎回魯王監國。一山不容二虎,一國不容二主。這是為何?無他,為了一己私利而已,這些實權者擔心認可隆武政權後,自己就不可能再掌握朝局,呼風喚雨。相反,很可能會被邊緣化,老老實實地到一邊坐冷板凳去。老子辛辛苦苦用命拼下來的江山,憑什麼拱手相讓?歷史有時就是這麼功利,什麼國家利益,什麼民族大義,什麼顧全大局,在個人私利面前,往往不堪一擊!

雙方一開始還能在表面上客客氣氣地玩些“皇叔、陛下”之類的文字遊戲,沒多久,狐狸的尾巴就露了出來。

1646年(隆武二年)正月,隆武帝派御史陸青源攜帶自己省吃儉用的十萬兩白銀前往浙東犒師,試圖收買人心,共謀抗清大業。魯王收下大紅包,還在想著該如何應對,部將方國安卻按捺不住,不由思量,二話不說,揮刀就把陸青源砍殺了!這下子由不得魯王再費腦做選擇,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把頭埋進沙子裡,權當啥事也沒發生過。雙方完完全全撕破臉,頓時大動干戈,互斬來使,兵戎相見!

強敵環伺,窩裡先鬥,這是南明抗清的一向傳統。敵人還來不及動手,自己人先你死我活地廝殺開來。就像一部又長又臭的肥皂劇,每一集的劇本雷同,換了角色就不厭其煩地重演,一點也不考慮觀眾的感受。等到雙方打得差不多了,清廷再無看戲的雅興,趁虛而入,兵分兩路進軍紹興。浙東政權的防線頓時土崩瓦解,大批朝臣降清。內戰內行,外戰外行;打敵人特慫,打自己人特牛。這就是南明前期抗清的風格!

五月二十九日,魯王拒絕清廷的勸降,在定西侯張名振等人護衛下逃離紹興,流亡海上。

清兵打下浙東後,繼續南下,攻打隆武政權。隆武政權的朝政和兵權均被鄭芝龍所掌控。鄭和七下西洋之後,朝廷察覺花錢太兇,耗費不起,便毀船束帆。沒了海軍,海盜頓時猖獗四起,在東南沿海一帶恣意肆虐,鄭芝龍就是其中的海盜頭子。朝廷眼睜睜看著卻無力剿殺,只好聽之任之。後來鬧得太兇,實在沒轍,便使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招安鄭芝龍,再用他去平叛其他海盜。靠著平叛海盜的軍功,鄭芝龍當上了福建總兵,相當於今天的福州軍區司令。

弘光政權滅亡後,鄭芝龍擁兵自重,看到唐王奇貨可居,便力擁唐王稱帝。但這只是個幌子,表面上尊奉隆武為皇帝,暗地裡卻把隆武當籌碼,作為日後降清的資本。至於天下屬明還是屬清,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從中撈得多少利益。這就是鄭芝龍的海盜哲學!

因此,清兵南下,他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不給錢、不出兵、不禦敵。隆武帝和滿朝文武求他出兵就差一跪了,他卻乾脆捋起袖子在一旁慢悠悠地看熱鬧。

有人看不下去了,內閣首輔黃道周站了出來!朝廷沒給他一分錢,沒給他一個兵,所給的,僅僅是120份空白委任狀!就這樣,曠世大儒帶著一群書生,拿到扁擔、鋤頭和菜刀,北上抗清……

職業軍人無動於衷,袖手旁觀,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儒卻帶著眾書生在戰場上和強敵短兵相接、赤膊廝殺……每每讀到這段歷史,我總是淚眼婆娑,不知這是民族之幸還是民族之哀,不知自己感動多於憤怒,還是憤怒多於感動。歷史,有時讓人很無語……

輸贏已經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一份尊嚴!

結果可想而知,黃道周兵敗被擒,寧死不屈,以身殉國。

有其父未必有其子,鄭芝龍的大兒子叫鄭森,青年才俊,一表人才,最難得的是忠心耿耿。隆武帝很喜歡,只可惜沒有女兒,不能招他為駙馬,便賜其姓朱,取名成功,世稱“國姓爺”。沒錯,這就是後來大名鼎鼎的民族英雄鄭成功。鄭成功對他老爹的所作所為很不齒,君臣二人嘆國事之維艱,常常相擁而泣。隆武跟魯王之間這場兩敗俱傷的衝突,可以看作魯王和鄭成功之間第一次非正面交鋒,魯王在明,鄭成功在暗。這場衝突雖說是魯王挑起,但事實上他是迫不得已,雖貴為監國,卻和隆武帝差不多,朝政沒輪到他說的算。可鄭成功不管,在他看來,這都是魯王的錯,誰叫你是名義上的老大!從此,魯王在鄭成功心裡投下一大片陰影,也為今後的恩恩怨怨埋下一顆不愉快的種子。第一次交鋒,魯王還不知道對手是誰,就已經輸了!

由於鄭芝龍的不抵抗政策,清兵進入福建各大險要如入無人之境,可憐的隆武帝帶著一百多名隨從荒亂逃亡,終被清軍追上,亂箭射死。

一切都在計劃中,鄭芝龍對時局的進展感到很滿意,他不聽鄭成功等人的苦勸,精神抖擻、躊躇滿志地北上降清。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一到北京,就被囚禁了。六月債,還得快,他怎麼對付隆武帝,清廷就怎麼對付他。他把隆武帝當成自己降清的籌碼,清廷把他當成招降鄭成功的籌碼。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對於二十出頭的鄭成功來說,父親走了,丟下那麼大一個爛攤子,似乎也不全是壞事,否則他這輩子恐怕沒什麼機會能登上歷史舞臺,一展身手,青史留名。

鄭芝龍降清被囚後,鄭成功在與幾個叔叔的家族鬥爭中脫穎而出,收編了鄭芝龍的舊部,以金門為基地,四處招兵買馬,迅速壯實隊伍。隆武政權滅亡後,隆武帝的弟弟朱聿粵在廣州稱帝,建立紹武政權,差不多與此同時,桂王朱由榔在廣東肇慶稱帝,建立永曆政權。雙方為了爭奪正統相互攻伐,南明政權內鬥的老戲再次重演,紹武政權初戰告捷。不久,清軍南下,紹武帝兵敗被殺,建立僅僅40天的紹武政權滅亡,永曆帝則逃亡廣西,音訊全無。

紹興城破後,魯王顛沛流離,手下的殘兵敗將不成氣候,只好流亡海上,被民間戲稱為“海上天子”。孰料鄭芝龍降清後不久,魯王的處境卻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原駐守廈門、金門的永勝伯鄭彩,系鄭芝龍的堂弟、鄭成功的堂叔,不願隨鄭芝龍降清,在家族鬥爭中又敗給鄭成功,無奈之下,決定改奉魯王。另外,也有一些不願降清的隆武舊臣選擇尊奉魯王。一時間,魯王的實力迅速擴充,今非昔比。

這時,定西侯張名振不失時機提出南明版“隆中對”,即先取福建,以此為根據地,招兵買馬,招攬人才,擴張實力;同時處理好鄰邦關係,爭取日本出兵援助;與西南永曆政權和平共處,不再針鋒相對,借永曆政權儘量拖住清軍。這樣一來,魯王便可與清廷、永曆三分天下。待時機成熟,江南兵備空虛之日,襲取南京,則明朝復興有望。魯王聽後為之振奮!正好清軍主力已經撤離福建,魯王對福建發起大規模反攻,不久,多個府縣相繼收復。到了1648年(魯監國三年,永曆二年)五月底,已收復閩東北三府一州二十七縣,復興形勢一片大好!

正當南明各地勢力為魯王拍手稱快時,有人卻在一旁冷眼相對!

在漳州、泉州一帶頗有影響的鄭成功拒絕接受魯王的號令,理由很奇葩——尊奉隆武帝!隆武帝已死,怎麼還能尊奉他?其潛臺詞不言而喻,我鄭成功就看你魯王不爽,不奉你為正統,你能把我怎麼樣?要知道,當時各地的反清政權如果不奉明室為正統,是件很危險的事情,不亞於鬧市裸奔,因為這樣做意味著想脫離明朝自立山頭,勢必難以得到士民的支持,自走絕路。鄭成功尊奉已死的隆武帝為正統,無非就是多穿了件透明內衣而已,如此招搖過市,頓時引起一片譁然!

儘管如此,鄭成功寧可被天下人指指點點,也不願奉魯王為正統,可見,魯王在他心裡的陰影面積有多大。

這是魯王與鄭成功的第二交鋒,也是第一次正面交鋒。

隆武帝對鄭成功恩重如山,魯王曾經為了一己私利與隆武帝爭奪正統,以至於兩敗俱傷,讓清軍獲益。在鄭成功心裡,或許早已把魯王當仇人,如今反而要奉他為老大,情感上定難接受。然而,事情遠沒那麼簡單。鄭成功雖然人年輕,政治上卻不年輕。拒奉魯王,情感因素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卻是出於戰略上的選擇。如今魯王勢頭正旺,且又同在閩浙沿海一帶打江山、拼地盤,一旦奉從魯王,受命於他,那麼自己的領導權和影響力必將大為削弱。如此一來,自己辛苦拼下來的江山不就成了別人的嫁衣裳?因此,鄭成功寧可冒天下之大不韙,也不願奉從魯王。但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搞獨立,便拉來已死的隆武帝牌坊遮掩一下,多少總算有點說詞。

正當鄭成功左右為難之際,西南傳來一個大好消息,桂王稱帝了,建立永曆政權,並且在紹武政權和清朝雙重打擊下死裡逃生,再次證明自己才是明朝的正朔。鄭成功隨即上表,願意尊奉永曆帝。終於,有衣可穿,鄭成功笑了!對此,魯王無可奈何,只能苦笑。這是一個靠拳頭說話的時代,沒有實力,就沒有話語權。

雙方第二次交鋒的結果是,雙輸!魯王失去鄭成功的強大支持,而鄭成功拒奉魯王,過早暴露出他有自立山頭的傾向,失去了部分士民的支持。

革命的花兒剛剛含苞欲放,就有人急著要搶勝利的果實!

鄭彩擔心大權旁落,想架空魯王,擅殺了大學士熊汝霖,逼死義興侯鄭遵謙、兵部尚書錢肅樂。生命不息,內鬥不止。幾經折騰,浙東政權的戰鬥力大為削弱,魯王頓時內外交困,舉手無措。不久,清兵反攻,福建所收復的府縣又再次淪陷。福建兵敗意味著南明版“隆中對”破產,無奈,魯王只好再次退駐舟山。舟山時為原隆武朝參將黃斌卿所割據,黃斌卿以奉隆武帝為由,拒納魯王入城。不久,張名振用計擒殺黃斌卿,恩養其家屬,安撫其部將,成功收編其餘部。

這套組合拳下來,並未引起多大的波動,原因就在於黃斌卿既無鄭成功的實力,又想學他做裸奔的危險動作,結果就悲劇了!

魯王終於又有了舟山這一立足之地。

可惜好景不長,兩年後,公元1649年(魯監國六年,順治八年)九月,清兵再次南下,舟山淪陷,魯王再次流亡。此時,整個東南沿海的明朝勢力就剩下鄭成功了。魯王只好厚著老臉,在張名振、張煌言等人護衛下遠赴廈門,尋求幫助。魯王的到來,讓鄭成功頗費一番心思。接納不是問題,問題是怎麼接納。用接待上級的方式,鄭成功當然不肯;用收編的方式,也不合適,魯王再怎麼兵敗落泊,畢竟還是監國,哪能以下並上,人家一來,就張口給吞了?

眼看著左右兩條路都走不通,鄭成功另闢蹊徑,按宗親來接待!甭管本姓還是賜姓,大家都姓“朱”,是地地道道的宗親,算起來還同輩,現在堂哥來了,用堂弟的身份和禮儀來接待,怎麼做都不會錯!這一招確實高明,一下子避免了許多尷尬,魯王和鄭成功頓時結下了朋友般的“兄弟”情誼!不過,也留下一個後遺症,為之後的紛爭打下伏筆。

爾後魯王被安頓在金門。金門當時沒有生產米稻,只有番薯可吃,魯王跟當地百姓一樣,一日三餐吃番薯,因此還得了一個很接地氣的外號——番薯王!沒想到,數百年後,當年稀缺的高粱反而成了金門的第一特產,所釀造的白酒譽滿全球。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魯王和鄭成功兩人之間的關係本來就很微妙,原來互不干涉,還能和平共處,如今魯王在鄭成功麾下仰人鼻息,沒過多久,摩擦就來了,兩人再次鬧翻。鬧翻的理由很簡單,就是在對待魯王部將這事上。儘管兵敗,魯王手下還是有不少能人,比如像張名振、張煌言等,都是能文能武的一流人才,並且忠心耿耿,這也是魯王為何能屢戰屢敗,屢敗屢戰,至今還能活著的原因。這些部將鄭成功看著眼饞,卻沒能一口鯨吞,便想方設法使出各種伎倆,慢慢蠶食,收歸己有。魯王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屋漏偏逢連夜雨,我只是來跟你隔壁老王借個宿,憑什麼你就想把我的老婆孩子佔為己有,天下哪有這般道理?的確沒這理,可是,魯王找誰說理去?魯王心裡那個苦啊……就這樣僵持了半年多,公元1652年(魯監國七年,順治九年),魯王終於找到唯一可以說理的人,鄭成功的名義上司——永曆帝!魯王向永曆帝上表,卻不是找他說理,相反,是要自去監國稱號。魯王辛辛苦苦打拼大半輩子,不就為了這個東東?如今被人欺負,好不容易找到可以說理的人,卻不說理,而是自貶,確實讓人很費解。然而,這卻是一步以退為進的妙招,用圍棋的術語來講,叫做試應手,試試永曆帝如何接招應對。果然,不愧都是朱家子孫,大家心有靈犀。永曆帝下詔說,魯王有這樣的高姿態很好,值得嘉獎。為了共同的革命事業,更好地開展抗清工作,你的監國稱號不用去,繼續保留!永曆帝回應的也妙!鄭成功嘴上說是尊奉永曆,其實也就是幌子,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遠隔千里,永曆帝對鄭成功沒有任何實際控制力,何不做個順水人情,讓魯王繼續在鄭成功鼻子底下監國,正好對他形成牽制。

這樣一來,鄭成功再也無法繼續收編魯王了,雙方保持一種介於合作與收編之間的關係。這樣的結果,雙方都可接受。這是雙方的第三次交鋒。有衝突,但不算嚴重。從魯王的角度看,兵敗後寄人籬下,能不被完全收編,還取得永曆帝的支持,結果可以滿意;從鄭成功的角度看,接納魯王,獲得好聲譽,雖不能整體收編魯王的餘部,但也獲得了實利,結果也可以滿意。所以這次交鋒的結果,可謂雙贏!

魯王雖然保住了監國稱號,其部也未被收編,但這絲毫沒有改變他寓居金門的尷尬處境。畢竟,整天看著別人臉色,只有番薯可吃的日子肯定不好過。於是,他移居到廣東南澳島,鄭成功對此不冷不熱,未加阻攔,就差擺明告訴魯王,你願來就來,願走就走,悉聽尊便!在南澳的日子雖然自在,但畢竟遠離權力中心,魯王擔心自己會被邊緣化,沒過多久,又回到金門,繼續當寓公。讓他倍感欣慰的是,張名振、張煌言等人漸漸地把隊伍又拉了起來,一如既往,忠貞不二,完全沒有因為跟隨鄭成功太近而分心。

與魯王鬧心的日子不同,這些年鄭成功混得風生水起,叱吒風雲。

先是圍困漳州,逼清廷回軍自救;又成功死守海澄,抵住清軍入侵。清軍兩遭重挫後,為避免東西兩線同時作戰,向鄭成功拋出橄欖枝,欲封其為“海澄公”。

海澄那麼一丁點地,鄭成功怎麼會看上眼?便不加理睬,繼續加兵。

1654年(永曆八年,順治十一年),張名振見清軍主力集中於福建,江浙防備空虛,向鄭成功請師,率領百餘戰艦北伐,圍困南京。可惜,鄭成功後援不濟,功虧一簣!

這兩個人讓南明的歷史註定不凡!

同年,永曆朝西寧王李定國派人聯絡鄭成功,雙方約好從東西兩線合力夾攻廣東,會師後沿江北伐。李定國如約出兵,出擊廣州;鄭成功卻瞻前顧後,心事重重,遲遲未肯出兵,結果貽誤戰機,致使李定國孤軍奮戰,損失慘重。

南明最好的兩次反攻機會就這麼錯失了!

應該說,這跟鄭成功打著自己的小算盤不無關係。原來鄭成功一直未放棄和清廷談判。清廷第一次出價鄭成功不理睬,也覺得自己出價太低,不太好意思,便加大籌碼,一下子願意給鄭成功漳、泉兩個市。可能是考慮到鄭芝龍還在清廷手裡,鄭成功並未一口回絕,而是漫天要價,張口要閩、浙、粵三省自治。

這樣的天價清廷當然不會答應。接下來,雙方都不願再做出任何讓步,照理說應該談崩了扯破臉開打才對。結果卻相反,儘管都沒有談判誠意,竟然還你來我往地談得不亦樂乎。

借談判之機,鄭成功迅速擴張;借談判之機,清廷避免兩線作戰,集中兵力對付永曆政權。

雙方僅僅是為談判而談判,在乎過程而不計較結果,彼此的心情都很好,旁觀的永曆卻是叫苦不迭。

談著談著,覺得時機成熟,就接著打,邊打邊談。1658年(永曆十二年,順治十五年) ,鄭成功會同張煌言北伐南京,途中卻遭遇颱風,悻悻班師而回。

第二年,雙方再次會師北上,勢如破竹,捷報頻傳,接連攻克多地,兵困南京。然而,關鍵時候鄭成功又是優柔寡斷,患得患失,中了清軍的緩兵之計,結果功敗垂成,大敗而歸。兩次北伐失敗後,鄭成功退守廈門,此時永曆政權已呈頹敗勢,清軍日趨逼緊,鄭成功把目光轉向隔海相望的臺灣島。臺灣當時正被荷蘭所殖民,1661年(永曆十五年,順治十八年),鄭成功出兵東征,成功收復臺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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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逃往緬甸的永曆帝被吳三桂俘殺。南明政權頓時又變得群龍無首,張煌言上書魯王,要求速正大號,登基稱帝。可皇帝不是想當就能當,此時南明就剩下鄭家軍最後這點家當,不經過鄭成功點頭同意怎麼可行?然而,對張煌言的提議,鄭成功又是沉默不語,不置可否。不支持就是反對,南明政權終於在永曆這裡畫下一個淒涼的句號。魯王這輩子註定只能監國,跟皇帝無緣。這是雙方的第四次交鋒。魯王輸得很徹底,從此遠離政治中心,在金門鬱鬱寡歡;鄭成功也沒贏,畢竟,永曆死後,只剩下魯王這一正朔,鄭成功不認可,就意味自己再次裸奔,儘管過後隨意拉了一位姓朱的來濫竽充數,但連永曆的年號都懶得改。誰都知道,這不過為俺人耳目,虛供個牌位罷了,當不得真。

1662年(康熙元年,永曆十六年),鄭成功駐軍臺灣,正準備揮師南征菲律賓之際,突然病倒了!本來不是什麼大病,只是拉肚子而已,沒想到幾天後竟然不明不白地暴病身亡,死得很詭異。這一年,鄭成功年僅39歲,英年早逝,讓人扼腕嘆惜!鄭成功死後,他兒子鄭經接管餘部。鄭成功對明宗室多少還有些場面上的敬意,鄭經則連最後的客套虛情都省了,直接撕下面具,下令停止供奉魯王。可憐的魯王最後在金門島上竟然連溫飽都成問題,僅有的“番薯”也成了奢侈品。但魯王的結局絕不是像《明史》所說,被鄭成功溺死。因為鄭成功死時,魯王還活得好好的。《明史》這麼說,是有意抹黑,挑撥和誇大南明政權的內部矛盾,不足為信。根據前文提及在金門出土的魯王監國壙志石碑記載,魯王在鄭成功死後半年也死了,系哮喘病發作中痰而死,享年45歲。

兩人的恩怨糾葛就此了結!

南明各個政權的皇帝也好,監國也罷,多是在特定的歷史時期被趕鴨子上架。別人之所以擁立他們,不是因為他們自身有多牛,能力有多強,多有號召力,而是各個政權的掌控者都需要他們這些明朝宗室的身份來作為“抗清”的旗幟或者幌子,以抗清組織的增強號召力,維持合法性。因此,弘光、隆武,這些被策立的朱家子孫,說好聽的,是皇帝和監國;說不好聽的,是花瓶和傀儡。魯王也不例外,如果不是亡國,他會像他父輩那樣,被豢養起來,做一個享盡富貴、無所事事、蹉跎一生的王爺。由於歷史機遇,他被推上了政治舞臺,就任監國。儘管他有驕奢淫逸、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通病,監國時也有用人不當、聽信讒言、優柔寡斷的無能君王共病,但不管抗清的道路如何舉步維艱,如何艱難曲折,哪怕顛沛流離,哪怕困苦潦倒,哪怕深陷絕境,他都沒有放棄,他都熬了過來,百折不撓,矢志不移!弘光、潞王、隆武、紹武、永曆五個南明政權相繼都滅亡了,他卻能堅持到最後。面對清廷的多次勸降,他都是堅決拒絕,不留餘地。

在民族大義面前,他是值得尊敬的!

這兩個人讓南明的歷史註定不凡!

歷史教科書中的鄭成功是個響噹噹的民族英雄,為了抗清事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趕走了荷蘭殖民者,收復了寶島臺灣。確實沒錯,鄭成功一生英雄豪傑,年紀輕輕就獨擋一面,南征北戰,縱橫四海,為明朝在海外留住了最後一口氣息,值得讚賞。不過,這只是歷史的一面,真實的鄭成功還有鮮為人知的另一面。他“反清”反得不徹底,總想著通過與清廷和談來獲利;“復明”復得不真誠,表面上說尊奉明室,實際上很勉強,常常隨隨便便拿個“明朝”的標籤往自己臉上貼就當作是“復明”。

由於立場不堅定,他總是在大戰前夕瞻前顧後,患得患失,畏首畏尾,從來沒有不顧一切跟清廷死磕。結果,總是在關鍵時候掉鏈子,功敗垂成。雖說他與他老爹有本質上的區別,但也不可否認,他骨子裡還是繼承有他老爹生意人的基因,把反清復明當成生意來經營,追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在民族大義面前,他是有欠缺的!

兩人出身不同,際遇不同,影響不同,但抗清立場大體相同,只是所代表的利益集團不同罷了。為了集團利益,兩人之間有一些恩怨糾葛,不足為奇。況且兩人之間也沒有你死我活的敵我矛盾,這些恩怨糾葛也並非不可調和。兩人若能拋開成見,冰釋前嫌,少考慮私利,多顧及大局,少一些針鋒相對,多一些精誠合作,南明抗清的局面一定大不相同!

可惜,歷史不能假設。

兩人的是非恩怨都過去了,只留下最後一個漢人王朝苦苦掙扎、讓人心酸的背影!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二O一六年六月八哥於東山

這兩個人讓南明的歷史註定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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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南明史》,錢海嶽,中華書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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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南明史略》謝國楨,吉林出版集團責任有限公司,2009年;

8、《南明史1644-1662》(美)司徒琳,上海書店出版社,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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