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淋漓處·骨重肉沉


北京初雪那天,距離桐鄉20公里處的嘉興也飄起雪花。冬季是讀書的好時候,最快意人生莫過於“大雪封門讀禁書”。那種天地間孑然一身的豪邁以及前後相望,愴然泣下的蒼涼,是一種孤獨的好。擁裘長臥,青燈黃卷,彷彿每一個夜晚都在下雪,而這冬日冷得清涼透徹。雨雪天,陰陰的,總易令人追今懷古,詩意盎然。


古人一直活著,《快雪時晴帖》在每個雪落的晚上都在天上掛著。
《韓熙載夜宴圖》在每個大酒的夜裡都在心裡粘著。不師古就沒辦法完美處理今天。
人生多種多樣,但跑不了輪迴。2019即將過去,我拉拉雜雜地寫下許多小文,沒有系統,也未考慮章法,只是興之所至就捨不得浪費。

墨雨淋漓處·骨重肉沉

嘮叨自己,也是嘮叨所有既見苦難胡云不悅的靈魂。細看墨雨淋漓處,骨重肉沉。女子對文字的感受總與男人有所不同。男人力求解釋社會,女子總愛解剖自己,所以天下就有男子女子兩種文字。如果你對文字敏感,是可以在字裡行間知曉作者性別身份的。一個人在世上混,無非做人做事,做人需要長期廝混方可知曉,而做事則窺一斑可見全豹。北野武有這樣一個觀點,他認為真正的友誼是“你有難的時候,我一定會去幫你;但是我有難的時候,我一定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我越來越是認同。這觀點與其說針對友誼,倒不如說是針對他理想中的自己:在世人面前永遠是那樣強大慷慨,而落難的時候就像一匹獨狼似的自己療傷,搞不定的話寧可默默死掉。翻了半日陳師曾文人畫。

墨雨淋漓處·骨重肉沉

陳師曾花卉直接學吳昌碩,作品取材既有傳統的折枝花卉,也有對景寫生的身邊景物,似信手拈來,無拘無束。任何的雅變成了一種認真都會膩著,雅緻的根本還是一種造作。要儘量回到天然,像野草花朵一樣與土地在一起生長,然後時不時地遊戲一下,“空花佛事,水月道場”。唯有長情和天真,也才捨得低頭躬身。

墨雨淋漓處·骨重肉沉

花鳥是踏踏實實的身邊所屬,彷彿是你的又不是你的。我最是對植物沒有概念,加之自幼生活在北方,少時只識楊柳樹。對鳥更沒有多少認知,麻雀、喜鵲是識得的,童年還吃過烤糊的麻雀腿,那香味兒至今無有匹敵。那是四十幾年前的事兒了。

墨雨淋漓處·骨重肉沉

中年生活在江南,植被繁茂,自然也就成了鳥的樂園。
百翠山居里鵝犬相聞,鳥更是多的不怕人。我時常把吃不了的水果放在屋外的林子裡。鳥兒是聰明的,很快把這兒當成了它們的食堂,從高處飛臨 ,悠閒散步,自在吃喝。童心大發時我會刻意走過,鳥兒呼的一聲四散騰飛,撤到林子裡,待我走遠,又嘰喳成群盤旋著回來觥籌交錯。觀鳥是件特別愉快的事情,那些幼小而聰慧的生靈在你眼中自由自在地生活,特別讓人羨慕。彷彿帶著你也走到它們的世界裡,一起高飛,一起盤旋。久而久之,每天來到窗前的都是老友般的熟面孔,它們也像習慣我在窗後望著它們,偶爾有膽大的鳥還會到窗欞上蹦一蹦,練一練腳力再騰空。我常想起梅蘭芳先生豢養鴿子以練眼力,隨著鴿子起落飛騰練習眼珠轉動,才有了舞臺上靈動的虞姬、穆桂英。梅先生也養鳥兒養貓狗,畫畫。

墨雨淋漓處·骨重肉沉

語言文字和畫面,是兩種表達方式,它們的抵達路徑是不一樣的。語言的表述,是一個在鋪墊、營造中慢慢到達的結果,並且需要時間來釋放和鋪展。繪畫的語言,總是一瞬間的,是一眼望過去、一剎那的觸動中,瞬間激發出來的呈現。對畫畫人來講,最順手的表達方式是畫畫。那些在腦子裡瞬間出現的畫面,可能是一種更天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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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說有一年在名古屋的火車站臺上,一列火車慢慢開過。在兩節車廂的中間,正對著她站著一個長得很清秀好看的男生。男生和他對視的一刻,林曦發現他的目光穿過投向身後的虛空。那個時候,林曦突然意識到這個長著一雙梁朝偉一般深情的大眼睛的男生拄著一根細細的盲杖。她無法忘記那一刻的四目相對,因為其實並沒有所謂的四目相對,那一刻的對視是一種幻象。那個“不存在”的對視一直留在林曦的腦海裡。她擅長記住和描繪這樣的定格。後來她也寫了本集子,那裡的文字是在日常生活中陸續寫的。它們的源頭,都是一個個瞬間裡的觸動和成像,所以會覺得這些文字還是有些生,並不熟練,但在畫畫之餘,也總想要把一些感想記錄下來。集子的名字是《只生歡喜不生愁》,這句話出自清代的《養真集》。只生歡喜不生愁,聽起來像是一個很難抵達的狀態。在這個世上,歡喜與愁苦總是參半,日子裡好壞相依是最恆常的道理。但其實我們不會記得每一件事情,有時候人的回憶就像一個剪輯系統,那些留下來的,往往是我們願意記得的,那些滋味,那些完成我們記憶拼圖的碎片,其實是我們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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