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洋怪傑徐樹錚之死看奇葩軍閥的花樣作死

1918年6月14日,天津郊外軍糧城的奉軍司令部會客廳裡,坐著兩位軍人。年齡大的約50歲,他是北洋元老、陸軍上將陸建章,年輕一點的40歲左右,他就是北洋大軍閥段祺瑞的心腹徐樹錚。 陸建章此次回京處理公務,路過天津,昨天剛下火車,便接到徐樹錚的電話,邀他第二天到奉軍司令部面談。徐樹錚在北洋軍閥中是晚輩,不是小站練兵的舊人,因此對陸建章這個北洋元老很是“尊敬”,一口一個陸老,搞得陸建章有些莫名其妙。他早聽說段祺瑞有一干將徐樹錚,人稱小徐,以別於袁世凱的部屬徐世昌。徐樹錚有勇有謀,文武雙全,又精於琴棋書畫,故深得袁世凱、段祺瑞的欣賞。只是徐樹錚恃才傲物,袁世凱死後,除了段祺瑞誰也瞧不起,經常出言不遜,脾氣有些古怪,所以被人稱為北洋怪傑。 陸建章見徐樹錚對自己這般客氣,一會兒倒茶,一會兒遞煙,客套了半天都不談正事,便有些耐不住了。“小徐,我在你這兒茶也喝了,煙也抽了,有什麼國事共商呀?”陸建章用很幽默的語調說道。 徐樹錚回答:“早聞先生英名,不勝仰慕,一直想與您敘一敘。前天聽說您進京辦理公務,路過天津,便不揣冒昧,邀您小敘一下,順便談談國事家事天下事。”陸建章很謙虛地說:“我老了,思想有些守舊了,這些事還得你與老段談呀。” “哪裡哪裡,陸老,您看外面天氣多好,晴空萬里,我們到花園散會兒步,吟詩唱詞,消遣消遣。”徐樹錚說道。 “我可沒有你那份才氣,不過游完花園,你可得給我做首好詩。咱們走吧。”陸建章、徐樹錚和兩名衛士一前一後走在花園的小徑上。陸建章興致很高,邊說邊走,忽然他感到徐樹錚被自己拉下了一段距離,正要回頭去喊小徐,只聽“砰砰”兩聲槍響,便栽在了地上,立時斃命。 徐樹錚為什麼要殺掉陸建章呢?這還得從北洋軍閥內部的關係講起。 徐樹錚,字又錚。幼時便機敏過人,3歲識字,7歲能詩,13歲中秀才,17歲補廩生。家住徐州。他新婚不久便北上投軍,準備在袁世凱訓練的北洋新軍中幹一番事業。由於他年少氣盛,與接談的哨官吵了起來,一氣之下,揚長而去。徐樹錚由於離家時間很長,所帶盤纏不多,為維持生活,便在街上賣字為生。後來與段祺瑞相識,段祺瑞很欣賞他的才華,讓他做自己的文書,為段經辦公文。

1906年,段祺瑞又保送徐樹錚進了日本士官學校。畢業後,留在日本軍隊中服役。1909年,徐樹錚歸國,自謂學得“萬人敵”術,文韜武略當大展宏圖。適逢袁世凱被清廷開缺,隱居洹上,北洋團體因受排擠而不景氣,他只得歸入擔任江北提督的段祺瑞幕下,雖極受信賴,然無一顯身手的用武之地,只得捺住心中的焦躁,耐心地等待時機。 袁世凱死後,徐樹錚成為北洋派安福系政治集團的中心人物之一。1916年段祺瑞任國務總理兼陸軍總長,段祺瑞為了壓倒其他派系力量,便讓徐樹錚以陸軍次長和參陸辦負責人的身份,執掌了軍令和軍政的大權。徐樹錚為段運籌決策,有“小扇子軍師”之稱。段內閣的一切重大措施,往往被他所左右。他在段的信任下,獨斷專行,目空一切,連當時的民國總統黎元洪都不放在眼裡。 有一次,徐樹錚帶了一件任命福建省三名廳長的文件來總統府蓋印。黎元洪見這三人姓名都很陌生,便仰起臉來問:“又錚,這三人是何出身?” 站在他身邊的徐樹錚頓時滿臉不耐煩地說:“總統不必多問,只管在最後一頁蓋印就是。” 黎元洪一聽,大怒道:“你怎敢如此說話?” “總統不必這樣。我那邊事情多得很,請快點蓋印!”徐樹錚毫不示弱。 總統府秘書長張國淦見此情景,連忙兩面勸解,勸黎元洪蓋了印,打發徐樹錚出門。 黎元洪氣得手都發抖了,對張國淦說:“他眼中哪有我這個總統,只當作蓋印機器一般!” 但段祺瑞卻袒護徐樹錚,他在給黎元洪的呈文中寫道:“徐樹錚率直自重,不說妄言廢話,其面見總統時,凡聲明為段祺瑞所說的話,概由我本人負責。” 徐樹錚自以為有段祺瑞做靠山,膽子越來越大,樹敵也越來越多。國會中許多人彈劾他侵職越權,最後各方聯合起來,要他下臺。 1916年11月12日,段祺瑞找到徐樹錚,交給他一張支票和命令,說:“又錚,事到如今,只能委屈你了。你到德國去一趟,以考察陸軍為名,就近了解一下歐戰形勢。到時候,我自會召你回來的。” 1917年2月,段祺瑞在日本的支持下,決定對德國斷交。總統黎元洪堅決反對。5月,徐樹錚回國,他與段祺瑞共同策劃,讓張勳進京。張勳入京後,解

散國會,宣佈清朝復辟。 徐樹錚見張勳把復辟的醜劇搬上了舞臺,大為高興,便和段祺瑞在天津南馬廠組建討逆軍總司令部,興兵討伐張勳,他倆以“再造共和”自居,打進了北京。黎元洪通電全國,認為自己召張勳入京,釀成巨禍,愧對國人,決心下野。於是馮國璋自南京北上,代理民國大總統。 段祺瑞復任總理後,不再恢復被解散的國會和《臨時約法》。孫中山在廣州召開非常國會,組織護法軍政府。段祺瑞和徐樹錚決定實行“武力統一”,與護法軍政府屬下的西南軍閥暗通聲氣。段祺瑞一意孤行,派皖系軍隊南下,分別進攻湖南、四川,結果大敗而歸,段祺瑞政策失敗,只得下野。1917年11月30日,王士珍組閣登臺。 同時被免職的還有陸軍次長徐樹錚,他對馮國璋恨之入骨,此時一面密電各省督軍表態支持段祺瑞,指桑罵槐地攻擊馮國璋;一面邀請以皖係為主的各省主戰派督軍到天津孫家花園開會,鼓動大家向總統和王士珍施加壓力,要求對西南開仗;並進一步趕王士珍下臺,準備舉行總統選舉以趕走馮國璋。 馮國璋被徐樹錚掀起的風浪打得頭昏腦脹,只得同意派曹錕為第一路軍司令,沿京漢線南下,以張懷芝為第二路軍司令,沿津浦線南下。又派段祺瑞為參戰督辦,協調有關參戰事宜的軍事、政治、外交、經濟諸問題,權力幾乎與國務院平行。 但馮國璋控制的直系始終對戰爭不力。第二路軍的馮玉祥旅開到浦口便停止不前,後被調往湖北,不料馮玉祥又發通電,公開主張南北和談。 這下把段祺瑞氣得鼻子直歪,段祺瑞對此大發脾氣:“煥章(馮玉祥的字)這小子真不夠意思,我待他一直不錯,關鍵時刻卻來反對我,一定是受人指使。等戰亂平息後,我決饒不了他。” 馮玉祥雖出身於北洋系統,並且在段祺瑞的第六鎮裡當過下級軍官,深得段的賞識,與段有一定的歷史淵源。但因馮生性耿直,不隨流俗,在政治上又有他自己的見解,不肯俯仰隨人,而在治軍方面,又有他獨特的訓練方法,是北洋軍閥中一個很特殊的人物,因此遭到一些人的妒嫉。馮玉祥與陸建章有密切關係,馮在第六鎮時,陸任協統,對馮多加獎賞和提拔。陸建章很欣賞馮的為人和才氣,便讓自己的外甥女與馮婚配為妻。馮玉祥在灤州起義失敗後被逮捕,由於陸的掩才倖免於難。陸建章任陝西督軍時,馮也率部入陝,並被陸由團長提拔為旅長,從此有了自己的軍隊。由於陸建章在政治立場上傾向直系,因此遭到徐樹錚的嫉恨。1916年馮玉祥在四川響應雲南護國軍討伐袁世凱,徐樹錚認為他以北洋軍人而附和南方,是一種大逆不道的行為,對馮玉祥也恨之入骨。 當段祺瑞聽徐樹錚殺了陸建章之後,大驚失色,說:“又錚這次禍闖大了,只怕直系不肯善罷甘休!”但徐樹錚毫無懼色,從天津打電話通知院秘書長方樞起草命令,宣稱陸建章勾結土匪,煽動謀反,已被拿獲槍決。 從此,馮玉祥對徐樹錚更是不共戴天,發誓要替自己的恩人陸建章報仇雪恨。 1924年10月,江浙戰爭結束後,徐樹錚因在上海不能立足,乃出國作政治活動。不久,段祺瑞就任臨時執政,以考察政治專使的名義,叫徐樹錚以段本人專使的身份在各國進行外交活動。徐樹錚在國外活動期間,從法國訂購了一批軍械,擬歸國後以此為餌,聯絡孫傳芳,打擊馮玉祥,以鞏固段祺瑞的政權。 1925年12月初,徐樹錚剛一跨進國門,回到上海,就發表了恢復舊國會和擁段為總統的政治主張。他竭力鼓吹奉、直、皖三系聯合起來,使北洋派趨於大團結,擁段為唯一領袖。接著徐樹錚去杭州與孫傳芳取得聯繫後,即北上至天津。而此時,馮玉祥與段祺瑞的矛盾已經激化了,馮命令北京警備總司令兼警察總監鹿鍾麟逮捕了安福系的姚震、曾毓雋等人,段的其他親信聞之紛紛逃往天津租界。 段祺瑞聽說徐樹錚準備進京見他,急得直拍大腿:“這怎麼能行!馮玉祥部隊正控制著北京,小徐殺了馮的舅舅,馮哪會饒他,這不是自投羅網嗎?”他急忙派人阻止徐樹錚進京。 徐樹錚哪裡肯聽,他犯了同陸建章一樣的錯誤,自以為是北洋的舊人、段執政的專使,馮玉祥不敢把他怎樣。他一進京便到了段祺瑞的家。段祺瑞見了他,又是高興,又是擔心,責怪地說:“現在北京局勢不寧,你來此危險甚大呀!” “不怕,諒馮玉祥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對執政專使採取什麼不利措施。”徐樹錚十分自負地說,他看了一眼驚疑不定的段祺瑞,又誠懇地說:“我這次出訪,收穫極大,即使再有危險,也得進京向執政做一次彙報,或於今後大政方針有所裨益。” 徐樹錚接著將各國元首贈與中國國家元首的禮物一一搬出,陳列於客廳之中,並長篇大論地向段做了國際形勢報告。 段祺瑞耐著性子聽完,語氣十分沉重地說:“又錚,你這趟考察收穫確實不小,不過你還是儘快離京為好,等形勢穩定時,我會召你的。” 徐樹錚一聽,倔脾氣上來了,用激越的聲音說道:“我才不怕馮玉祥這傢伙呢!我這次出使之時,雖有執政電令,已在國內造成聲勢,若歸國後仍平淡無奇,列強會認為執政私人專使影響不大,必有損於國家和執政的威望,有損於將來外交事務。” 段祺瑞見說服不了他,便問:“依你之見……” “明天,在執政府舉行專使覲見執政的典禮,通過新聞媒介使全國和列強都知道這件事,以示鄭重。”徐樹錚說出了已計劃好的打算。 第二天,徐樹錚身著大禮服,佩戴著本國和各國頒贈的勳章、授帶,入鐵獅子衚衕執政府禮堂,覲見中華民國臨時執政段祺瑞。當天北京各報都以頭版新聞報道了徐樹錚在京的活動,使徐盡得風流。 正當徐樹錚在執政府行覲見大禮時,首都警備司令部司令鹿鍾麟接到首都警察廳打來的電話,報告說在西直門車站發現幾十名可疑人物,剛從張家口開到的火車上下來。他們身穿便衣,腰間可察覺藏有武器。鹿鍾麟當即在電話中指示,將這批人扣留,押送警備司令部。 這一批人押到後,令鹿鍾麟吃了一驚,原來是自己的老長官陸建章之子陸承武,當下連忙邀入室內就座。 陸承武向鹿鍾麟說明,他聽說徐樹錚進京,便趕往張家口向馮玉祥哭泣求助,要報殺父之仇。馮玉祥便撥給他20名手槍隊士兵,化裝隨他來京,尋找機會刺殺徐樹錚。 由於徐樹錚入京後,段祺瑞怕他遭意外,派數名警衛保護,戒備很嚴,陸承武無從下手。他這時向鹿鍾麟請求,在徐樹錚拜訪鹿鍾麟時,讓他在門口狙擊。 鹿鍾麟一聽連連搖頭,說:“我這警備司令就是維持京師治安的,在我門口刺殺執政專使,且不說顯得我無能,便是這嫌疑也洗刷不清,弄不好會把馮老先生也牽扯進去,那事情就難辦了。” 12月29日,徐樹錚在北京事畢。段祺瑞聽到風聲,說陸承武要刺殺徐樹錚,便在當晚派專車送他迴天津。鹿鍾麟把這一消息告訴了陸承武。 陸承武帶人趕赴車站,見徐樹錚的警衛很多,沒敢動手便回來了。氣得鹿鍾麟對部下說:“陸承武這小子帶這麼多人,連這麼點事也辦不到,真是癲狗扶不上牆。”隨即打電話告訴在張家口等候消息的馮玉祥。 馮玉祥對徐樹錚是滿腔仇恨,哪能就此放虎歸山,便在電話中指示:“處理徐樹錚的辦法,就是逮捕就地槍決!” 鹿鍾麟猶豫道:“這問題太大……” 馮玉祥厲聲說:“天塌了有柱子頂著!”說完,擱下了電話。 鹿鍾麟便打電話給駐紮在廊坊的張之江傳達馮玉祥的命令。張之江即派參謀張率衛隊前往車站守候。 12月30日凌晨時分,專車徐徐停在了廊坊車站,車站早已裡外戒嚴。張登上專車,向徐樹錚敬禮,報告說:“張師長請專使下車,有事面談。” 睡眼惺鬆的徐樹錚懶洋洋地說:“連日來非常疲勞,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吧!” 張一揮手,一群士兵便上前將徐架起就走。徐樹錚知道凶多吉少,喊道:“我是執政的專使,你們不得無禮!” 士兵們將他押出車站,走到空曠地上一腳將他踢倒,只聽得“砰砰”兩聲槍響,北洋怪傑徐樹錚的腦袋便開了花,結束了他46歲的生命。 鹿鍾麟接到廊坊電話後,立即上樓叫醒正在夢中的陸承武,命他馬上趕到廊坊。 “還需要我去嗎?”陸承武一時弄不明白。 “你不去怎麼行?馬上去!” 第二天一早,北京、天津各報館都接到陸承武從廊坊發來的通電:“先君建章公,曾以微嫌,竟遭徐賊慘害,承武飽泣吞聲於茲七載,本月二十九日,遇徐賊於廊坊,手加誅戮,以雪國人之公憤,藉報殺父之深仇……”對於這等大消息,各報隨即發了號外。 正在吃早飯的段祺瑞閱報後大哭:“又錚,是我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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