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述成：握住么爸的手｜散文

散文之窗：

么爸二十出頭參軍，四十多歲轉業回地方工作。他視我們為己出，幾十年來，對我們關懷備至，與我們有著父子般深厚的感情。他在我們大家庭中享有崇高的威望。因為對他的敬畏，加上他的嚴肅，所以從小與他見面，我都十分怯場。但他卻很隨和，每次見面，都要伸出一雙溫暖的大手拉住我微微顫抖的手。

握住么爸的手，我百感交集。

就是這雙手，在我還是少年的時候，為我寫了兩句話，影響著我的一生。那是上世紀七十年代末，爺爺去世了，父親也去世了，哥哥在縣城讀書，家中就剩我和姐姐相依為命。那時，我和姐姐才十多歲，卻承載著成人的負荷。姐姐每天與成年人一樣出工掙工分，常常早出晚歸，我則除了讀書還要做家務，放學後便要割草拾柴，洗衣做飯。即便這樣，卻遭個別鄰居冷眼甚至欺凌，我心中憋屈，而又沒處訴苦，便給么爸寫信訴說。不久，ㄠ爸回信了，信的最後給我寫了兩句話：“忘記別人對不起自己的地方，記住別人對自己的好！”幾十年過去了，么爸這兩句話一直是我的座右銘，讓我終身受益。

就是這雙手，十多年間給我寫了百多封信，封封充滿著父愛，句句鼓舞著我的鬥志。當我高考落榜後，他寫信告誡我：“落榜，切不要悲觀失望！”“沒有圍牆的大學，會教給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知識，會讓你獲取意想不到的收穫！”鼓勵我發奮自學。於是，我先後報考了四川青年自修大學和四川省幹部函授學院，圓了“大學”夢，填補了知識的不足，學到了哲學的、經濟的、農業的、文學的方方面面的知識。我在自修期間，發表了處女作，率先在農村搞起了種植業，自此走上了文學創作之路，走上了工作崗位。

就是這雙手，每當我處在人生最關鍵的當口，都寫信告誡我要怎樣把持，怎麼朝前走，使我少走了許多彎路。當我被招聘為鄉幹部後，怕我沉溺於此，不思進取，便寫信告誡我：“職業僅僅是 謀生的手段，絕非人生的目的！”當我成為基層領導幹部後，又不斷寫信告誡我：“我們是貧苦農民的後代，寧願吃差些，穿差些，也不要去貪去佔。”這些樸實無華卻富有哲理的話語，常常回響在我的耳旁，警醒著我，激勵著我，使我在金錢誘惑面前，不敢越雷池半步，不敢把工作視同兒戲，這才一路平平安安地走來。

就是這雙手，當我們兄弟年輕不懂事遇到思想障礙時，給我們書信以開導，使我們幡然醒悟。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正是農村聯產承包責任制試行時候，土地下戶了，耕種自由了，農民皆大歡喜。這時，姐姐出嫁了，嫂子進門了，我也參工了。按理，日子好過了。但我們家卻出現了新的困難。哥哥教書，嫂子一人在家，正遇搶收搶栽的時候，卻該收的收不到家，該種的種不下地，這意味著什麼呢？——絕收，捱餓！加之，農稅提留收不齊，教師工資兌不了現，一時間，哥嫂一籌莫展，痛苦萬分。哥哥橫下一條心，想辭職回家種地或外出打工。於是，哥哥便給ㄠ爸去信講了自己的苦衷和想法。么爸很快回信了，要求哥哥勇敢面對困難，正確處理眼下矛盾，堅定教書育人的信念。哥哥的心境豁然開朗，放棄了先前的想法，把全部心思用在了工作上。如今，哥哥光榮退休了，在幾十年的教書生涯中，連連被評為優秀教師、優秀班主任。每當回味那段歷程時，哥哥都無不感慨地說，是ㄠ爸改變了自己的一生！

就是這雙手，無論是我八十年代初去他部隊生活那一年，還是他轉業回地方我去他家，為了我睡得舒適，好多次他都親自為我鋪床單，蓋被子，使我倍感溫暖！

就是這雙手，曾多少次把給我兒孫的紅包悄悄地放在我家的床鋪和抽屜裡。那是因為，他與么媽每次回來都要給孫輩重孫輩發紅包而屢遭我們拒絕，便在臨走時悄悄藏起來，走到半路或回了家才打電話來告訴，並反覆說只是當爺爺婆婆的一點心意。

就是這雙手啊，一直指引著我，呵護著我們一步一步向前走……

如今，么爸老了，患有哮喘等毛病，每上幾步樓梯都氣喘不止，總要走走停停好幾次才能走到十二樓的家門。每當我陪他上樓梯的時候，他總是氣喘吁吁地告誡我：“你也是幾十歲的人了，要保重身體啊！”邊說邊用他已佈滿皺紋的手，長時間地拉著我的手，久久不願放開。

每當這時，我就多麼渴望，能永遠永遠握住這雙溫暖的手啊！

作家簡介：

作家王述成近照

王述成，四川省巴中市平昌縣人。魯迅文學院首屆研修班學員，中國寓言文學研究會理事，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四川省散文學會會員，四川省巴中市作協全委委員。出版文學作品集《老牛教子》《驢子與千里馬》《八仙新傳》等七種，寓言集《八仙新傳》《驢子與千里馬》先後獲中國寓言文學專著最高獎項“金駱駝”創作獎，寓言作品《猴子盡孝》獲“金江寓言文學獎”入圍獎；寓言《貪婪》獲“全國廉政寓言徵文”獎；寓言集《生肖討論會》列入《中國當代寓言名家名作叢書》出版，作品被《中國當代寓言》、《中國散文大系》、《中國寓言佳作選》、《廉政寓言》、《中國當代微寓言精品》、《寓言故事精品庫》、《寓言故事精品苑》、《365心靈成長寓言》、《讀品悟優秀小學生成長必讀第一書》、《中國寓言作家論》、《黑眼睛孩子——四川兒童文學作品選》等入選。寓言散文集《王述成寓言散文選》獲四川省巴中市文學獎。散文《怎不憶父親》獲“當代最佳散文創作獎”。

本文審稿：張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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