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懷念那口老井

散文:我懷念那口老井

明井,顧名思義,很讓人覺得是透明的井,水質應是很清冽的,卻不盡準確;事實上,明井是一個村莊公用的井,因為是承壓水的關係,泉水躍出水面,井水的確明淨透底,但之所以名之曰“明井”,還是因為它歸整個村莊所有,並不歸某一戶人傢俬有,有光明正大之意。

在明井前面,以前有幾棵棗樹,樹身大多長了樹瘤,樹皮皸裂,枝條間佈滿硬刺,連靠近樹葉的枝幹上都長滿了尖刺,一旦抓住你的衣服,很難掙扎脫。

明井的井壁是用大的石頭壘成的,石頭是老一輩人從山上鑿下來的,經過石匠的切割,得來一塊塊大小相般的方形的石頭,再用細沙和石灰和泥,一層石頭一層沙,使得整個井特別的密實,可稱得上“滴水不漏”;石頭與石頭之間,有狹長的縫隙,經年泉水泡著,石壁很光滑,用手摸,感覺像鯰魚。

明井到底存在多長時間了,聽祖父說,似乎在明代就已經存在了,起初的井,很淺,只是農忙歇息時,大家舀水解渴,到後來,大家覺得井水清甜,就在那兒打起井來,經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形成了今天的明井。

散文:我懷念那口老井

老家並不止這一口井,但沒有淹死人的井,只有明井;村西邊的那口井,現今已經荒廢,那兒曾經淹死過一個孕婦和一個男子;北邊的那口井也奪走一個老奶奶的命,至於村東頭那口井,靠近河畔,有更多的人命送於此。這樣算來,明井算是一口平安井;祖母曾經告訴我,大躍進的時候,我們村有人掉進明井,但卻平安無事,後來我找到當年落井的那位伯父,他也說不清當時的詳情,只說到:“感覺有東西幫我往上面推,就像站在木板上,我一下子爬上井口。”初次聽來,覺得甚是神奇,很不可思議,但祖母卻說,這是井裡的神在救人,只要經常做好事,落難了,神仙就會出來助你;我當時聽的新奇,神仙一類的詞彙,只在書本和電視中看過,卻從不想,神仙離自己這麼近;我從未見過神仙,卻有幸成為明井的落水者,對那一幕卻是記憶深刻,突然掉進水裡,身體慢慢下沉,拼命掙扎越無可奈何,用手不停的抓井壁,卻因為井壁光滑而毫無所得,找不到任何支點,徒然的在井壁上留下一行行指甲印;我撕破喉嚨的喊“救命”,但明井上面的那戶人家,只有一個聾了的老人在家,最後,感覺整個胃都要爆炸,想到了放棄,想著今生可能就此結束,想著再見一眼爸媽,整個人仿若在太虛之中,四周一片靜,等待著死的來臨;但令我意外的是,最後,我的身體慢慢往上升,我也用盡身體的最後一絲力量,找到兩塊石頭之間的縫隙,用力一蹬,上了岸;事後的三天裡,祖母每天下午都到井旁燒紙錢,說是答謝神和祖宗;我站在祖母的身旁,看她對著一片空地跪拜著,口裡唸唸有詞,覺得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已經忘了自己掉過井裡面。

但過去了這麼些年了,我沒有見過神仙,井壁上只留下的手指劃下的痕跡,井水依然清冽爽口,水裡的魚蝦還在,神仙一詞也在鄉親們的措辭中消失了,喝井水的人也越來越少了,聽說前年修繕明井的時候,在泥沙裡找到一塊銅質觀世音菩薩像,我仔細回想,才想起,那塊小東西該是我的,那是祖母送給我的,祖母已經去世好幾年,連遺照都沒有留下,或許那塊菩薩像上還有她手的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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