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了，雨也小了，當時沒覺得難過，還與熟人不時地打招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俗語說，“宰相肚裡能撐船，將軍額頭能跑馬”，我雖卑微，也當見賢思齊，不能為了一次駕考沒過而神情沮喪。與我打招呼的人，多數說著安慰的話，眼裡流露出惋惜或同情。看著別人一個個地通過，舉起雙手歡呼奔跑全然不顧腳下踏著雨水的樣子，我不以為然地想：不就是考試通過了嗎，能有這麼高興嗎，我雖然沒有通過，但還是認為這麼做有些誇張。
騎著摩托車回到家裡，衣服還是溼漉漉地，我沒換衣服就默默地躺在沙發上，不由地回想著考試的過程，耳邊響著“長距離低檔位行駛和不能保持直線行駛”這兩句無比刺耳的話，心裡越來越不是滋味。媽的，本來是能夠通過的啊，怎麼就沒通過呢。
“啪！”，我一把掌使勁地拍在沙發上，這時兒子從他的臥室走出來看了看我，先是沒有說話就返回去了。過了一會兒，又出來對我說：“我想吃辣竹筍，爸去超市給我買吧。”
媽的，老子正不高興，你卻來煩人，這不是想捱罵了嗎？我立即火冒三丈，大聲呵斥：“自己去，別煩老子！”兒子吃驚地看了看我，莫明其妙地捱了罵，卻還不離開，直視著我的眼睛，然後又說話了：“爸，考試沒通過，也不至於這樣吧，爸不是常對我說失敗是成功之母嗎，別灰心，下次就能通過了。”兒子看著我，試圖勸說我不要太沮喪。
“去去去，看你的書去，這裡沒你的事，你懂什麼，來教訓老子。”我一揮手，想讓他離開，別再說這些沒用的話。兒子不但沒走開，反而走過來坐在沙發的邊上，摸摸我溼著的褲子，還順勢拉住我的手；兒子的手熱乎乎的，他的手已經有我的手大了，我卻還把他當作不懂事的小屁孩。
“爸，別難過了，考試沒通過是好事，這是考駕照，是學車，和別的考試不一樣，沒通過就好好練，這樣以後開車就更安全。”看來，這小子今天是拿定主意要教訓老子了，老子還用兒子教訓嗎，現在的孩子，慣壞了，越來越不懂事。唉，他想說，就由他吧，兒大不由爺管，我已大聲呵斥了他，也不能再發脾氣了，考試沒考好，不能總拿孩子出氣，我索性不做聲，由他說去。
我正想繼續聽他說話，他卻站起來，回到自己的臥室，不一會兒，又走出來，手裡拿著衣服，對我說：“爸，換了衣服吧，把溼的脫了，換上乾的。”
不知怎麼，我的眼眶有些溼潤，看著孩子手裡拿著的他自己的衣服，一股熱流傳遍全身，我點點頭，接過衣服，轉過身去，背對著孩子，頓了頓，然後對他說：“你去學習吧。”
兒子在讀高一，正過暑假。他長得有我高了，時常穿著我的衣服，在我面前走動，這回他卻把他的衣服拿來讓我穿；在此之前，他讓我去買辣竹筍，莫非是見我悶悶不樂的樣子，想轉移我的注意力嗎，這孩子，是佯裝懂事了啊。
心裡的難過漸漸地消失了，我想起了一起學車的一位熟人。他科三也沒通過，也算是同病相憐之人。
他個子高，體形寬大，站著時雙手叉腰，看上去派頭十足，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個大官，其實他只是某單位的一位普通職工而已。他說話高聲大氣，聲如洪鐘，好像在演講，生怕遠處的人聽不到。他雖已年近六旬，但壯心不已，言談之間總讓人覺得他就是那種處理大事的人，見面與人打招呼也是咄咄逼人，語中半是玩笑半是譏諷。
“你能通過嗎？”考科三時，他也來了，一見我就大聲地問。
“你呢？”我反問他，心裡一陣反感。
考科三時，他本來已順利地通過了前邊的項目，到了最後一個環節，靠邊停車完成，摘檔拉手剎熄火開門之後，就把一隻腳伸出車外，大聲吆喝道：“老天爺呀，總算過了！”他還揮動著手臂，遠遠地和公路對面的熟人說著什麼，正在他得意忘形之時，車裡一個溫柔而無情的女音響起，提示他考試不合格。這個聲音，他在模擬考試中曾多次聽到過，但在真正考試時卻沒反應過來，呆若木雞，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合格。隨車教練示意他坐在車後座，駕車返回了發車區。他還在納悶，明明已經通過了呀，為什麼會讓他補考一次呢。教練下了車，示意他也下車。這時可以說話了：“你怎麼不關車門？”只見他重重的拍了下腦袋，這才明白了為什麼不合格。太可惜了，小小失誤，鑄成大錯，還得補考，來不及後悔，教練示意他逆時針繞車一週，開始了第二次考試，與我一樣，他的第二次考試也還是沒有通過。
在駕校的教練員中，流傳著一個令人心酸的故事。去年夏天，一位中年的婦女經過幾天勤學苦練之後，就參加科三考試了，但很不如意，她沒通過考試。下車後，她就蹲在路沿石上，雙臂交叉，埋頭嗚嗚大哭起來，在一旁站著的人們聽到哭聲，便陸續地走過去，想勸勸這位考試失意的女人。但人們除了聽到女人傷心的哭聲之外，還聽到嘩嘩的流水聲。四下一看，才明白了是女人緊張過度，蹲在路邊連哭帶尿，小便也失禁了。在場的人沒有人覺得可笑或是尷尬，反而覺得女人可憐，一位年齡和她差不多的女人走過去，拍著她的肩背，就像哄孩子一樣，慢慢地安慰她，直到她漸漸地停止了哭泣------。
我是平常普通之人，與多數人一樣，考試沒考好，不由人會傷心難過，我不願意裝作無所謂的樣子，顯示自己的豁達大度，我覺得，做人還是真實一點好；虛偽做作，自欺欺人，毫無意義。
2016-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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