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北京司途(四)


故事:北京司途(四)

宴會是從這年秋末開始的,暗黃的天空代表著即將下雪的兆頭,等到一場大雪覆蓋了麗都的大小酒館以及風格各不相同的樓宇庭院,參加宴會的人數已經擴展到近百人。

明星、網紅、作家、導演、編劇、製片人乘著發出不同聲音的汽車趕來,一輛輛品牌各異的汽車佔滿了酒店門口那條狹窄的小道,每個人都自帶與他們身份相符的固有氣息,所有氣息即將混雜一起湧入那個藏在樹叢中的院落裡。那不高不低樹木恰好將院落遮蔽,細條狀樹葉即便是在秋天也未見凋敝。

入了用樹葉環抱的圓形木色大門,走過藍色燈帶下兩邊佈滿鮮花的三十米過道,兩個身材纖瘦的新晉網紅帶著微笑站在方形大門的兩側,歡迎並等待賓客的到來。

她們用餘光對每個來賓上下掃射一番,對方的穿著、氣質、相貌迅速在她們腦海中形成詳細的數據,經過分析過後鎖定一位最可能存在機會的目標,並在此夜不顧後果地將她們的身體奉獻出來以驗證自己最初的判斷。

李氏明星夫婦趕在了九點前到來,聽到外面傳來那熟悉的汽車聲音時,人們就端著酒杯從沙發上、圓椅子上、鞦韆上起身向門口圍去,數只白貓在他們腳底下發出兇狠的叫聲。

他們被引至庭院中央,旁邊的圓柱形水池裡散發出縷縷白煙,與緩緩流淌的音樂一起縈繞,接著煙霧乾脆如雲朵一般湧出,透過窗戶飄散進每一個房間裡。

他踩著平衡車從煙霧中駛來,領著兩人進入貼滿電影海報的客廳,客廳的角落裡有三兩男女圍著紅、綠、白三色高腳桌一邊喝酒一邊放聲大笑,僅僅用目光向他們打了招呼。

進入安靜的後院,石桌上擺著一個巨型蠟燭一樣的燈筒,周邊一片黑暗,只有蛐蛐的叫聲證明這個地方如實存在。

音樂在十點準時切換為舞曲,姑娘們開始站在圍著水池一圈的低矮平臺扭動身體,扭扭捏捏的男人們喝完杯中的酒後才陸續向她們靠近。有些身份的則始終未離開他們屁股下面的沙發,鞦韆被貓佔領,仰面躺在上面如同與之粘在一起的雕塑。

三巡站在前院裡一動不動,視聽持續處於無限放大的狀態,難以分得清夢境與現實的區別。那些在電視裡才能看到的明星現在就站在他的面前,讓他從驚訝無比到無所適從,最終產生徹底厭惡和排斥的情緒。

他像一條落水狗一樣往外逃去,撞到了站在門口的禮儀姑娘,一面道歉一面狠狠地瞪著她們,帶著惱羞成怒的情緒連滾帶爬地跑離開了這個深院。

他開著smart準備鑽出這條停滿汽車的小道,對面的五星級酒店門可羅雀,只有保安穿著大衣在門口轉來轉去。汽車駛過麗都廣場,人們坐在外面安靜地抽菸喝酒,大屏幕裡播放著《太子妃升職記》。

他把車一路開到了望京,在廣順南大街徘徊了好幾圈,接著停在京密路的熊貓路口將車裡的半包雲煙大重九抽的一根不剩,從西邊吹來的寒風把煙霧呼呼灌進車內。

直到他給他發來消息,趕回去時已將近十二點,他從smart車裡出來,掏出奧迪A8的車鑰匙,把車開到門口等待不可知的客人上來,一趟接著一趟把他們送回分佈在四環周邊的家中。

細周:“我必須得打斷一下你,到底是誰在講這個故事?”

五丸:“當然是我在講,你僅僅是在聽而已,你做出了什麼有價值的補充了嗎?”

細周:“我覺得有些橋段你分明是在誇張,與我所知道的事實不符。比如那晚三巡離開那個院子之後並沒有開車去望京,也沒有抽那麼多的煙,而是把車停在對面的酒店門口,與保安聊了幾個小時,甚至從保安那裡得到了一些關於參與聚會的人的一些秘密,哪怕那個保安從來沒有資格進入那個院子。”

五丸:“如果你不滿意,那麼你來講吧,我正想喝口水休息休息。”

細周翻看著三巡的日記。

整個冬天他都在做著這種對抗,對抗的原因是什麼恐怕連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並不能簡單的把他的對抗理解為受他的精神蠱惑。

他從十四歲那年隻身一人在阜陽的一個小鎮裡求學時就開始對抗世界,遠在上海的爸媽在電話裡不可能及時察覺到,還以為他依然是那個心地善良、愛學習、不苟言笑的老實孩子。

十年後,這種對抗的意識彷佛被他這個伯樂發揚光大了,他們自然無法統一戰線,只是各自對抗個各自的,唯一的交集便是相互對抗,哪怕他並未把他以及他的對抗放在眼裡過。

那年冬天北京下了好幾場大雪,麗都幾乎每天都處於銀裝素裹的狀態,樹木上的積雪在陽光下不曾完全化過,狹窄的街道上每隔幾百米就有一個雪人,路面卻沒有一片雪的存在。寒冷的冬天沒有消減人們對於參與宴會的熱情,不開劇本會時,他每天的工作依然是開著smart從公司到他家,從公司搬一些人們送的紅酒、名鞋、茶葉、書籍、煙到他家,或者從他家搬一些東西到公司。

宴會期間他很少再進入那個院子,直到凌晨再從smart車裡出來鑽進奧迪車上,重複著作為司機的送人工作。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