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陽樓記》留給世人千年之問:為什麼是北通巫峽而非西通巫峽?

《岳陽樓記》無疑是寫景狀物抒情的典範之作,它以通篇516字告訴我們,真正傳世之作,都是字字珠璣,沒有任何贅言廢語。每次登岳陽樓,吟《岳陽樓記》,都對范文正公描寫的萬千氣象、憂樂情懷讚歎不已,除了頂禮膜拜外,從未有過任何疑惑。

《岳陽樓記》留給世人千年之問:為什麼是北通巫峽而非西通巫峽?

岳陽樓是樓因文名的典範,顯示出文化塑造的超級力量。

但近日登岳陽樓,置身於城陵磯三江口的船舶東瞭西望、南看北視,忽然對“北通巫峽,南極瀟湘”的描寫疑惑起來,為什麼是北通巫峽,而不是西通巫峽?

長江是一條自西向東流淌的河流,所謂“滾滾長江東逝水”、“大江東去,浪淘盡”既是嘆世抒情也是實寫。巫峽在長江三峽瞿塘峽、巫峽和西陵峽居中間位置,其中巫峽以“峽長谷深,奇峰突兀”著稱天下,前人寫有“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的壯美詩句。長江出三峽到荊江一段,由於河道彎曲,流速變緩,泥沙沉積,長江干道長期在一定幅度內南北漂移,因而一直就有長江古道之說。而荊江,就是湖北枝江至湖南嶽陽城陵磯這段360公里的長江干道,也就是說長江干流,包括岳陽三江口城陵磯,都不是現在這個地方(北緯N29°26′6.82″ 東經E113°08′42.23″),唐代李吉甫《元和郡縣誌》記錄有:巴陵城正對三江口,岷江(長江)為西江,澧江(澧水和沅水)為中江,湘江為南江。

元和(806年 - 820年)是唐憲宗李純年號,比范仲淹寫作《岳陽樓記》的宋慶曆六年(1046)年只早了二百年,長江干流的走向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更何況,即使是上世紀1950年代,依舊可見長江水經岳陽濠河口入洞庭,從君山島南側牽手沅澧故道和湘江,匯入成更為宏大的長江,經城陵磯向東滔滔而去,也就是說,不到百年以前,長江包括岳陽三江口都是在岳陽樓以西。

《岳陽樓記》留給世人千年之問:為什麼是北通巫峽而非西通巫峽?

范仲淹文、顏真卿書《岳陽樓記》。

岳陽樓為東西向建築,面向洞庭湖,也面對著長江,極目遠眺,才有“銜遠山,吞長江”的視覺觀感。照實寫來,范仲淹要寫“西通巫峽,南極瀟湘”才對,因為往西更遠處是三峽(巫峽),往南去則是湘江,但范仲淹卻寫成了“北通巫峽,南極瀟湘”。這樣一處與實際不符的描寫,絕非是范仲淹之筆誤,也不是因為他一生並未到過岳陽胡謅,而是採用了對偶的文學修辭手法,這樣一來,“北通”對“南極”,“巫峽”對“瀟湘”,以其工整的對仗與和諧的韻律,既點出洞庭湖位處獨特、重要的地理位置,也為“遷客騷人,多會於此”張本,同時以“通”、“極”二字寫出洞庭湖博大的景觀和恢弘的氣勢。改“西通巫峽”為“北通巫峽”,雖然於實體有些出入,但 正是這不拘役於“實”的巧妙一改,把整個洞庭湖的氣勢寫了出來,這才是文學之神奇。

短短一篇《岳陽樓記》,不僅因為有“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等不朽金句,也因為它採用了對偶、比喻、擬人、誇張、借代、設問、反問等多種文學修辭手法,使得一生併到過岳陽的范仲淹,憑藉著“前人之述”和豐富的文學想象,成就了《岳陽樓記》這一千古名篇。

《岳陽樓記》留給世人千年之問:為什麼是北通巫峽而非西通巫峽?

范仲淹文、王羲之書《岳陽樓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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