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冠云:孔子嫡传第六十一代孔弘绪、孔弘泰

孔弘绪,字以敬,号南溪,孔子第六十一代嫡孙,明英宗正统十三年(1448)二月二十一日生。《阙里文献考·世系》记载说:“六十一代弘绪,字以敬。幼失怙,甫八岁,祖又卒。族人因其幼弱肆为侵侮,祖妾江诉诸朝。诏迁礼部郎治丧,而命公族父、少詹事公恂理家事。冬十二月,驿召至京袭封衍圣公。陛见之日,帝见其尚垂髫,命宫人即庑下剔之,俾归遗其母。亲赐玉带,以躯尚小,去二銙授之。又赐金章,曰‘谨礼崇德’。简教授一人课其学,又降旨戒族人共加保护,敢有挟长恃强欺陵侵害者,许具实以闻。复特封其庶祖母江为夫人。英宗复辟入贺,朝见便殿,帝握其手置膝上,语良久。时公甫十岁,进止有度,帝甚悦,赐白金文绮。帝闻其赐第湫隘,以大第易之。凡郊祭大典及南城赏花、西苑较射皆与焉。”

《明史·儒林列传》亦载:“弘绪,字以敬,甫八岁,而彦缙卒。妾江诉弘绪幼弱,为族人所侵。诏遣礼部郎为治丧,而命其族父公恂理家事。驿召弘绪至京袭封,赐玉带金印,简教授一人课其学。英宗复辟,入贺。朝见便殿,握其手,置膝上,语良久。弘绪才十岁,进止有仪,帝甚悦。每岁入贺圣寿。帝闻其赐第湫隘,以大第易之。凡南城赏花、西苑较射,皆与焉。”

孔弘绪三岁丧父,八岁又遭祖父之丧,当时族人中有见其孤弱者,便肆为侵侮。孔彦缙侧室江氏遂愤而上书于朝,诉说受侮情况。代宗朱祁钰闻奏立即下诏,一边令礼部郎官为孔彦缙治丧,一边令孔氏族人、詹事府少詹事孔公恂帮助协理其家事。景泰六年(1455)十二月二十六日,孔弘绪奉诏进京承袭封爵,明代宗敕谕曰:“朕惟自古圣帝明王之道,覆冒天下,然行之于当时。明之始为法于天下万世,如布帛菽粟不可一日而无者,则惟先师孔子。肆历代帝王,至于我祖宗尊崇之典,靡不至焉。朕承大统,究惟斯道,尊崇之心有隆无替。而尔祖袭封衍圣公孔彦缙以先师之嫡嗣,朕方优于礼待,讵意溘先朝露,然岂可使一日而缓其继肆?特命尔袭封衍圣公爵,以奉先师祀事。尔尚钦承祖德,聿体朕怀,修身谨行,以孝弟为先;力学亲贤,以诗礼为本。和敬以睦族姻,仁厚以处乡党。毋骄毋傲,惟俭惟良,庶无忝以宗亲,且有光于朕命。钦哉!”(《阙里志·卷十五》)袭爵当天,明代宗见孔弘绪虽然才是八岁的幼童,但却应对有节,一如成人,甚为喜悦。代宗见他还留着发髻,便命人给他剃掉,并让其带回家交给母亲保管,同时并亲赐孔弘绪玉带,看到因其年幼,体型尚小,又命人截掉玉带两节,又特赐其“谨礼崇德”金制印章一枚。代宗除了诫勉孔弘绪之外,还考虑孔弘绪年幼担心被族人欺侮,勅令其族人“共加保护,如有恃强挟长肆加为凌害者,许具以实闻”,并令悬之于堂,永为法守。

英宗天顺元年(1457)朱祁镇复辟重登大宝,孔弘绪入觐朝贺。英宗对时年十岁的衍圣公喜爱有加,温语良久。赐孔弘绪白金五十两,彩帛四袭,又听说东安门外的衍圣公府邸地势低洼,且宅邸狭小,于是新赐衍圣公府于北京太仆寺街,计院落四进,广百余间。此后,孔弘绪在京期间,英宗无论是郊祀大礼的陪位,还是南城赏花、西苑狩猎,都令孔弘绪伴驾参加。

天顺八年,宪宗朱见深即皇帝位,明年(1465),改元成化。遣吏部侍郎尹旻祭告于阙里孔子庙,其文曰:“惟王以天纵之圣,为文教之宗。万世之下纲常正,而世道隆,实有赖焉。兹予嗣位之初,景仰惟深,特申祭告,永资圣化,翊我皇猷。”成化元年春三月,明宪宗驾幸太学释奠孔子,遣官取衍圣公并三氏子孙赴京陪祀观礼,并由衍圣公分献孔氏三世祖子思子,这是帝王京师国子学释奠遣官钦取之始,后世遂为制度。祀后经讲,对孔弘绪赐座彝伦堂。礼毕,孔弘绪率三氏子孙上表谢恩,宪宗赐宴及冠服。

成化元年,孔弘绪奏请颁孔颜孟三氏学印章、请许三氏学每三年举贡士一人、蠲免孔氏族人田租十分之七等,这些前所未有的优礼,都是得益于孔弘绪所请的结果。孔弘绪承爵期间,又奏请增修祖庙,“去故易新”,规模“视旧有加”,工竣后于成化四年(1468),宪宗御制碑文以记其事。碑名《御制重修孔子庙碑》,此即著名的曲阜孔庙《成化碑》,此碑以碑文书法著称于世和历代帝王对孔子评价最高而闻名。其全文曰:

朕惟孔子之道,天下一日不可无焉。何也?有孔子之道,则纲常正而伦理明,万物各得其所矣。不然,则异端横起,邪说纷作,纲常何自而正?伦理何自而明?天下万物又岂能各得其所哉?是以生民之休戚系焉,国家之治乱关焉,有天下者,诚不可一日无孔子之道也。盖孔子之道,即尧、舜、禹、汤、文、武之道,载于六经者是已。孔子则从而明之,以诏后世耳。故曰,天将以夫子为木铎,使天不生孔子,则尧舜禹汤文武之道,后世何从而知之,将必昏昏冥冥无异于梦中,所谓万古如长夜也。由此观之,则天生孔子,实所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者也。其功用之大,不但同乎天地而已。噫,盛矣哉!诚生民以来之所未有者。宜乎弟子,形容其圣,不一而足,至于《中庸》一书而发明之,无余蕴矣。自孔子以后,有天下者无虑十余代,其君虽有贤否、智愚之不同,孰不赖孔子之道以为治?其尊崇之礼,愈久而愈彰,愈远而愈盛。观于汉魏以来褒赠加封,可见矣。迨我祖宗,益兴学校、益隆祀典,自京师以达于天下郡邑,无处无之,而在阙里者尤加之意焉。故太祖高皇帝登极之初,即遣官致祭,为文以著其盛,而立碑焉。太宗文皇帝重修庙宇而一新之,亦为文以纪其实而立碑焉。

朕嗣位之日,躬谐太学释奠孔子,复因阙里之庙岁久渐敝而重修之。至是毕工,有司以闻,深慰朕怀。呜呼!孔子之道之在天下,如布帛菽粟,民生日用不可暂阙。其深仁厚泽,所以流被于天下后世者,信无穷也。为生民之主者,将何以报之哉?故新其庙貌而尊崇之。尊崇之者,岂徒然哉?冀其道之存焉尔。使孔子之道常存而不泯,则纲常无不正、伦理无不明、而万物亦无有不得其所者,行将措斯世于雍熙泰和之域,而无异于唐虞三代之盛也。久安长治之术端在于斯用,是为文勒石,树于庙庭,以昭我朝崇儒重道之意焉。系以诗曰:天生孔子,纵之为圣。生知安行,仁义中正。师道兴起,从游三千。往圣是继,道统流传。六经既明,以诏后世。三纲五常,昭然不替。道德高厚,教化无穷。人极斯立,天地同功。生民以来,卓乎独盛。允集大成,实天所命。有天下者,是尊是崇。曰惟圣道,曷敢弗宗。顾予眇躬,承此大业。惟圣之谟,于心乃惬。用之为治,以康兆民。圣泽流被,万世聿新。报典之隆,尤在阙里。庙宇巍巍,于兹重美。文诸贞石,以光于前。木铎遗响,余千万年。成化四年六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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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阜孔庙成化碑


虽然孔弘绪“在位多所兴建”,“然少贵多过举,(成化)五年以宫室逾制被劾夺爵。下廷臣议宜袭者,佥言,世嫡相传,古今通义,乃据宋若蒙若虚故事,以请命其弟弘泰代袭,而后仍归其子。”(《阙里文献考·卷九》)《明史·儒林传》亦载:“弘绪少贵,又恃妇翁大学士李贤,多过举。成化五年被劾,按治,夺爵为庶人,令其弟弘泰袭。弘泰殁,爵仍归弘绪子。”成化五年孔弘绪因宫室逾制,被拖入朝廷党争的漩涡,被指责依仗其岳父、内阁首辅李贤之势而为所欲为,因此被夺爵废为庶人。孔弘绪被夺爵之时,年方二十二岁,夺爵后迁善修行,为人内朗外达,抱谦秉直,睦处宗族,厚遇邻里。其弟弘泰每言归爵,辄曰:“吾以少为群下所误,今吾子未壮,安可遽及此。”故时人多对弘绪弘泰兄弟“两贤之”。家居三十余年,每对客谈咏,不及功利。弘治十一年(1498),巡按山东御史史一言上疏请复孔弘绪旧爵,明孝宗朱佑樘恢复了孔弘绪的冠服家居(《阙里志·卷之二十四》)。

明弘治十二年(1498)六月十六日晚,阙里圣庙遭雷灾起火,大火蔓延至整个孔庙建筑群。当时孔弘泰恰好在朝,孔弘绪率子弟奔救。《明史·儒林传》记载说:“圣殿灾,弘泰方在朝,弘绪率子弟奔救,素服哭庙,蔬食百日。弘泰还,亦斋哭如居丧。”

弘治十六年(1503),孔弘泰去世后,弘绪长子闻韶袭封衍圣公。孔弘绪将所赐衍圣公麟服、玉带、金币诸物陈列于庭,语其子闻韶曰:“此吾祖之泽,圣天子之赐也,汝慎守之。”孔闻韶袭封后,巡按都御史以下皆来拜贺,但此时的孔弘绪其实已来日无多,病体残衰,但他坚守诗礼传家之风,“力疾迎,疑乃益剧,比终不乱。”同时,又要求其子孔闻韶减免佃夫庙户额外供亿及代耕牛种,请免孔氏赈贷官逋,并建议族人积谷以资助族中贫困者。孔弘绪事母极孝,母王太夫人疾,必跪进汤药。与其弟弘泰友爱殊笃,凡田庐财谷未尝以盈肭介意,遇事则兄弟相互磋商之。

明弘治十七年(1504)二月初一日,孔弘绪病逝,年五十七。族人恸甚,翕然皆称其为贤。孝宗闻讯,遣布政使参政冒政谕祭,赐葬祖墓西北。孔弘绪元配李氏,邓州人,光禄大夫、太子少保、华盖殿大学士知经筵事兼吏部尚书李贤次女;继配熊氏,兖州护卫百官熊祯之女孙;继配袁氏,兰阳人,山东按察司副使袁端之女;侧室江氏,济宁卫指挥佥事江耘之女孙。均被封为夫人。

孔弘绪子二:孔闻韶、孔闻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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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府旧藏六十一代衍圣公孔弘绪衣冠像


孔弘泰,字以和,号东庄。幼而孤弱,其父孔承庆去世的时候,孔弘泰才刚出生七个月。弘绪、弘泰两兄弟全赖其母王太夫人抚养长大,因此事母极孝,兄友弟恭。《阙里文献考》载:“弘泰,字以和,美丰仪,善议论。成化六年代兄袭爵,帝命曰:‘惟学可以希圣,惟德可以绳先,尔尚进学修德,统率族人,毋忝圣裔,以副朕怀。’”《明史·儒林传》:“弘泰生七月而孤,奉母孝,与弘绪友爱,无间言。十六年卒,弘绪子闻韶袭。”

孔弘泰承爵期间,经历了几件大事:

明宪宗成化十二年,国子监祭酒周洪谟请赠孔子庙礼乐,宪宗朱见深也认为原有的祀典规格不足以表达对孔子的礼敬,于是准许了周洪谟之请。《阙里文献考》卷十四详细记载了此次经过:先是,洪谟“请加孔子美谥或封帝号,或易大成至圣为圣神广运。既用天子冠服,亦当用天子礼乐,增笾豆为十二,舞佾为八。下礼部议,尚书邹干等言:‘圣神广运,伯益赞尧之词,不若大成至圣出于《孟子》、《中庸》。塑像冕十二旒、衣十二章,盖因前元之旧,非本朝之制。且谥号器数之加否,不足为孔子轻重,仍旧为宜。’既而,洪谟又言:‘自古帝王有天下莫不因所当因、革所当革,太祖高皇帝正祀典,革百王封号,惟孔子仍存旧封。天下郡县皆有三皇庙像,以民间不可亵渎亦皆革去。孔子塑像惟南京太学易神主外,余悉仍旧。所因所革,皆以定一代之规,垂万世之法。岂可谓所革者为本朝制,所因者非本朝制乎?又,孔子之道不外乎礼乐,欲体孔子之道亦莫先乎礼乐。今冕服既用天子之礼,而佾舞则用诸侯之乐,以礼论乐则乐不备,以乐论礼则礼为僭。若因循不加厘正,后世必见非笑。乞勅内阁大臣,并六部三法司六科十三道等官集议。首正其封号,表明孔子,周人当用周制,所封乃当时天王之王,非后世国王之王;次增其器数为十二笾豆,舞八佾。则礼不僭、乐不缺,可以格神灵、厚风化,补前代缺略之典,备圣朝尊崇之制,诚为便益。’于是诏增笾豆为十二,乐用八佾。”笾豆十二、乐舞八佾是天子之礼,至此,孔庙祀典已达最高的大祀等级。


礼乐增成,宪宗于成化十三年遣翰林学士王献诣阙里,行释奠礼祭告孔子:“惟王生知之资,天纵之圣,道德配于二仪,教法昭于万世。缅怀功烈,宜极褒扬。顾冕服之章数虽隆,而祀飨之仪物弗称。爰考彜章,参合舆论,增乐舞为八佾,加笾豆为十二,盖用祭天飨地之礼乐,庶副尊师重道之本意也。特遣儒臣远诣阙里,用申祭告,王其鉴知。”现存当时的《褒崇先圣礼乐记碑》记载说:“诏天下孔子庙祀加之佾为八、笾豆十二,爰用遣官恭行昭告。……使命必简文学之臣,重其事也。祀礼虽隆杀之殊,一乎诚也。祝辞出自圣制,香印倾自内帑,俨乎天颜之俯临也。裸将之夕,星月璒霁,纤云不兴,昭乎神明之歆格也。袭封衍圣公弘泰率诸族人少长趋列稽首,言曰:‘圣天子褒崇先圣礼乐等之祀天飨地,诚旷古之罕闻,斯文之大庆,岂得臣一家之私荣而已哉!’”

成化十六年(1480)春二月,宪宗“诏过孔庙者勿骑”,又因衍圣公孔弘泰之请,宪宗特命有司督修阙里孔子庙,“命有司作新,凡殿堂、廊庑、门庭、斋厨、黉宫等三百五十八楹,规制一新。”增广庙制,扩正殿为九间,花费公帑十万余两,至二十三年竣工。维修后的阙里圣庙“柱石镂以龙凤之形,轮奂绘以金碧之色。”(明刘珝《重新宣圣庙记碑》)这次维修是明兴以来,阙里圣庙规模最大、质量最高的一次修建,也是自宋代以来的第四次大规模扩建。其最突出的改观是庙制等级的提高,大成殿由面阔七间变为九间。后世曲阜孔庙虽又经明弘治、清雍正两次大规模重建,但仍可从中看出当时之制。

李冠云:孔子嫡传第六十一代孔弘绪、孔弘泰


弘治元年(1488)春三月,孝宗幸太学,孔弘泰应诏赴京陪祀,并分献兖国公。二年,发起并主持重修孔氏族谱,并规定族谱今后六十年一大修、三十年一小修,后世并成为孔族定例。弘治七年(1494)衍圣公孔弘泰因孔林“神门隘陋,架以观楼”,重修孔林二林门并新建了孔林享殿。弘治十二年(1498)孔弘泰再应诏入京赴阙,六月,阙里孔庙遭雷灾起火,大部建筑被毁。孔弘泰闻灾奔归,素服哭庙,斋哭如居丧。引咎乞罢,未获允许。这次火灾延烧大成殿、寝殿、两庑等一百二十三间,“比遭回禄,煨烬糜遗”,使阙里圣庙主要建筑几乎全部被毁,大成门内仅杏坛幸免。灾报到京,孝宗震骇,在唏嘘“斯文在兹,胡天弗吊”的同时,遣使太常寺少卿李杰阙里慰祭孔子:“惟王道德高厚,教化无穷,庙貌尊严,古今崇奉。比遭回禄,煨烬糜遗。斯文在兹,胡天弗吊。肆惟统绪,承传在予。修复旧规,所不敢后。特申祭告,奉慰圣灵。洋洋在天,尚其歆鉴。”(《阙里文献考·卷十七》)孝宗拨帑银十五万二千六百两有奇,重修阙里孔子庙。孔弘泰多方奔波,“修复之役,规划劳堪”(民国《孔子世家谱·初集》),于弘治十六年(1503)五月十六日,在孔庙维修工未竣之时而病逝,终年五十四岁。明孝宗遣使谕祭,五次过问孔弘泰的营葬之事,赠赙有加。并特荫其子孔闻诗为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奉子思子祀。

孔弘泰之妻孙氏,成化十二年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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