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2 遇林而起 遇山而富 遇州而遷 遇江而止,智真長老的預言準確嗎

魯智深兩次大鬧五臺山,智真長老大概是忍無可忍,便與首座商定,打發花和尚往別出去。於是,智真長老叫侍者領了皂布直裰,一雙僧鞋,十兩白銀,連夜從僧房中叫出智深,說道:

智深,你此間決不可住了。我有一個師弟,見在東京大相國寺住持,喚做智清禪師。我與你這封書去投他那裡討個職事僧做。我夜來看了,贈汝四句偈子,你可終身受用,記取今日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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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智深聽罷智真師兄的話,也沒多言語,自跪下道:“灑家願聽偈子”。智真長老不慌不忙,說出了四句偈子:

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州而遷,遇江而止。

受了偈子,魯智深朝智真長老拜了九拜,背了包裹 、腰包、肚包,藏了書信,辭了長老並眾僧人,離了五臺山,逕到鐵匠間壁客店裡歇了,等候打了禪杖、戒刀完備就行。

花和尚此去,前途已經卜定,他將按照智真師兄的四句偈子,完成傳奇的一生。

那麼,智真長老的四句偈子到底預言了魯智深怎樣的一生。彷彿心有靈犀的魯智深,為何朝智真長老拜了九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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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智深見智清,為何只拜了三拜

且說魯智深從山西五臺山一路坎坷,來到了東京大相國寺,寺裡知客寮的知客僧接待了智深。起先,這個知客僧見智深生得兇猛,提著鐵禪杖,跨著戒刀,背著個大包裹,先有五分懼他。但是,魯智深的一舉一動,卻讓知客僧不禁暗自失笑,這個莽和尚竟然“不知體面”,對佛門禮節一概不懂。

卻說知客僧帶著魯智深見了智清長老,早就按照知客僧指導,七條(僧人上衣)坐具、信香,拜見本寺住持。離開五臺山時,魯智深拜了智真九拜,此時,拜到三拜時,卻被知客僧止住了。知客僧此舉,大有緣故,並非說的是魯智深不知體面,胡亂參拜。

僅以文本觀之,說的是智真長老級別遠高於智清,是貨真價實的得道高僧,方外高人。魯智深拜了智真九拜,卻只對智清拜了三拜,其中的差距並不是相當大的。智真、智清是師兄弟,原本應當沒有這麼大的差距。雖然,智真是魯智深的師傅,但智清卻是皇家寺院的住持,級別按說還要高於師兄。魯智深見到智清,卻只拜了三拜,這是為什麼呢?

書說簡短,先給出答案。原來,施耐庵所寫的這一段故事,其實是隱藏著一段歷史真實。書中的趙員外,影射的是北宋第八代皇帝宋徽宗!智真長老卻與趙宋皇帝大有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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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達在渭州城打死了鄭屠,屬於殺人兇犯。宋真宗天禧二年詔令,刑責、奸細、惡黨、山林亡命賊徒負罪潛竄,及曾在軍帶瑕痕者,不得出家。顯然,魯達出家就是為了負罪潛逃,躲到佛門清淨之地逃避刑罰。趙員外之所以能夠讓魯達順利剃度,智真長老明知此人“形容醜惡,貌相兇頑”,但卻迫於壓力,不得不違背法度,讓一個殺人在逃的兇犯躲進了五臺山文殊院。

魯智深入了佛門,卻從不遵守佛門三皈五戒,智真長老也不敢懲罰,一句“且看趙員外之面”便搪塞過去。但是,智真長老卻暗地裡與趙員外爭競。

魯智深二次大鬧五臺山,打壞金剛之時,首座、監寺、都寺,並一應職事僧人都到智真長老那裡告狀。智真長老不慌不忙的應道:“自古天子尚且避醉漢,何況老僧乎?若是打壞了金剛,請他的施主趙員外自來塑新的;倒了亭子,也要他修蓋。這個且由他。”

果然,智真長老立即給趙員外修書一封,告知魯智深醉打山門,大鬧文殊菩薩道場的事。趙員外看來智真長老的書信,當時的反應是“好生不然”。但是,智真長老咄咄逼人,趙員外沒辦法,只得賠禮道歉,出錢重修文殊院,恢復所有被魯智深打壞的佛教設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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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趙員外是這個態度,智真長老便毫不客氣,厲聲呵斥魯智深道:

今番你又如此大醉無禮,亂了清規,打攤了亭子,又打壞了金剛,──這個且 由他,你攪得眾僧卷堂而走,這個罪業非小!我這裡五臺山文殊菩薩道場,千百年清淨香火去處,如何容得你這個穢汙!

趙員外服軟,魯智深被送走,大鬧五臺山以智真長老大獲全勝而告結束。與皇帝暗中“爭競”而得勝,智真長老難道不配九拜之禮嗎?

智清雖然是智真的師弟,皇家大剎的住持,但他敢與黃帝老兒做如此博弈嗎?因而,智清長老只能接受三拜之禮。

所謂九拜,指的是《周禮》中規定的九種拜禮:稽首、頓首、空首、振動、吉拜、兇拜、奇拜、褒拜、肅拜,這是不同等級、不同身份人員在不同場合下所行之禮。而接受拜禮者,同樣要與其身份地位相配。實際上,古代朝廷舉行拜賀奏慶等重要場合時,都行此禮。

既然是朝廷舉行相關儀式才用九拜之禮,那麼,智真長老卻為何端坐不動,心安理得的受此大禮呢?原來,智真和尚來歷非同尋常,涉及到《水滸傳》中另外一個超級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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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耐庵講述了一段佛道之爭秘史

趙員外即隱寫宋徽宗,書中有很多暗示。而且,《水滸傳》梁山好漢故事的時間密碼,也隱藏在魯智深的故事中。

卻說魯智深第一次大鬧五臺山之後,安靜了三四個月,轉眼間到了第二年的二月。這一天,終於忍不住犯了酒癮,便又獨自下山,來到了山下的市井。

花和尚先來到鐵匠鋪,與“待詔”商議,定製了一條重達六十二斤的水磨禪杖。這個情節,暗示魯智深打造禪杖是在宣和元年(公元1119年)二月。

魯智深禪杖為何單單重六十二斤?這個數字與任何民俗都沒有關係,也從來就沒有特殊的含義,說的就是《水滸傳》的一個時序,表明梁山好漢的故事就是從宣和元年開始的。事實上,歷史上的宋江起義,恰恰就發生在宣和元年。

《水滸傳》開篇就講到,宋仁宗嘉佑三年三月誤走了妖魔,這一年便是公元1058年。魯智深打造禪杖,承接業務的不是“待招”,而是待詔。施耐庵以一字之差告訴讀者,“待詔”與皇宮有關。

“待招”原本是剃頭匠的別稱,後來引申到所有民間手藝人。“待詔”則是翰林院專門為皇帝服務的文人畫士,宋徽宗時有畫待詔,專門為皇帝代筆畫畫,然後宋徽宗題款鈐印,賞賜大臣。《水滸傳》的版本非常複雜,文字也有多處差異,但這一處在任何版本中,都作“待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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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鐵匠鋪出來,魯智深沿街買酒喝,卻沒有一人敢賣給他。所有酒家都說:“小人住的房屋,也是寺裡的,本錢也是寺裡的。長老已有法旨:但是小人們賣酒與寺裡僧人吃了,便要追了小人們本錢,又趕出屋。”

智真長老控制著周邊市井,沒了生計的百姓不得不投靠寺院,靠寺院的本錢養家餬口,五臺山文殊院一聲令下,誰敢違抗?沒奈何,魯智深只得走到市稍上一家酒店,假稱自己是雲遊僧人,這才喝上了酒。如果只為一頓酒便讓魯智深大費周折,施耐庵是不願意如此浪費筆墨的。奇巧的是,這回,施耐庵讓魯智深美美的吃了一頓狗肉。

這是《水滸傳》中唯一一次吃狗肉的情節,故事指向不是別人,就是宋徽宗。教主道君皇帝趙佶生於宋神宗元豐五年(公元1082年),生肖屬狗。狗肉只能在五臺山控制範圍內的市稍才有,而且賣給了和尚吃,其中寓意指的就是北宋真宗以來的佛道之爭。

簡而言之,把魯達變成魯智深的趙員外,暗喻宋徽宗。雖然,趙員外對五臺山不斷施加壓力,智真長老對他的“表弟”魯智深無可奈何,凡事都要看趙員外面子。但是,卻暗中相爭,與趙員外分庭抗禮。

魯智深離開了五臺山,途中,經過了桃花山,這是為後來“遇山而富”預鋪故事。從桃花山後山坡滾下來之後,大約走了五六十里地,魯智深就到了瓦罐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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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瓦罐寺非同尋常,山門上有一面舊硃紅牌額,內有四個金字,都昏了。一座很大的寺廟卻破敗不堪,好生崩壞。書中交代,這座寺院原本“田產又廣,僧眾極多”,是“十分好個去處”。但是,為何又如此破敗了呢?施耐庵在這段故事中,以崔道成、丘小乙兩個僧道的名字,道明瞭瓦罐寺敗落的原因。

崔道成原本是個和尚,法號“生鐵佛”。和尚,是不應當叫俗名的,魯智深出了家,應當去掉“魯”,就叫“智深”,這一點,智真長老做得對極。崔道成不僅以俗名稱之,而且,取了一個道家的名字。不僅取了一個道家的名字,而且,還“道成”。這是什麼寓意呢?

《宋史·徽宗本紀》記載,宣和元年正月,詔:"佛改號大覺金仙,餘為仙人、大士。僧為德士,易服飾,稱姓氏。寺為宮,院為觀。改女冠為女道,尼為女德。”

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革佛詔”,這一年,也是《水滸傳》中提到的魯智深打造禪杖時的年份。施耐庵在書中特別寫到,魯智深第二次下山,時間是二月。也就是說,“革佛詔”下達一個月後,五臺山文殊院便遭殃了。

“革佛詔”中提到的佛,指的是釋迦摩尼佛,乃三世佛之中央佛,主管中央娑婆世界。釋迦牟尼佛有兩位脅侍:"大智"文殊菩薩和"大行"普賢菩薩,號稱華嚴三聖。宋徽宗把佛降為道教中的大覺金仙,五臺山正是文殊菩薩道場,自然也跟著降為“仙人”了。所以,當魯智深打壞金剛時,智真長老只能無奈的說:“休說壞了金剛,便是打壞了殿上三世佛,也沒奈何”。

三世佛都不在趙員外話下,魯智深便要帶俗家姓氏,崔道成不僅要稱姓氏,還得“入道學”,叫做“崔道成”了。

然而,宋徽宗對佛教的打壓,貶損,佛家當然不會屈服,書中說智真長老寫信讓趙員外重修文殊院。即便是趙員外“好生不然”,但也不得不做出退讓。因為,轉過年來,就到了宣和二年,這一年正月“罷道學”,六月“復寺院額 ”,九月“復德士為僧”。

佛教基本上恢復了宣和元年前的氣象,於是,智真長老便將魯智深打發去了東京大相國寺。即便是將魯智深驅逐出了文殊院,但卻並沒有放棄與趙員外的爭競,以一道佛門偈子,鎖定了魯智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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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林而起,指的是林沖還是野豬林?

魯智深的故事,是由九紋龍史進引發的,這一年,應當是宋徽宗重和元年(公元1118年)。重和元年中秋節,史進與朱武、陳達、楊春從史家村殺出,上了少華山。在少華山住了幾天,史進不願意做草寇,便去延安府老種經略相公那裡尋找師父王進。沒想到,史進陰差陽錯的,幾乎是南轅北轍的來到了小種經略相公的治所渭州城(今甘肅平涼)。

史進為何走錯了?是施耐庵地理成績不好,還是史進沒有導航?都不是,史大郎應當是有意走錯的,因為,九紋龍隱含的就是北宋九代皇帝。

《水滸傳》時間與宋史高度對隼,施耐庵就是在寫一部北宋歷史。重和元年二月,宋徽宗“遣武義大夫馬政由海道使女真,約夾攻遼。”史進錯走渭州城,引出魯智深,也是隱寫了這一段歷史,為梁山好漢的抗金故事伏線,也為魯智深的結局張目。此事,涉及智真長老給魯智深四句偈子中的兩句:“遇州而遷,遇江而止”。

且說智清長老見了魯智深,看了師兄智真長老的書信,心中埋怨,不願意給魯智深做個職事僧人。於是,智清喚集兩班許多職事僧人,盡到方丈,說道:你們大家看,“我師兄智真禪師好沒分曉”,竟然把一個打死了人的兇犯落髮為僧。這廝兩番大鬧僧堂,安他不下,卻推來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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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真長老真的沒分曉嗎?肯定不是。作為文殊菩薩道場的住持方丈,智真來歷實在太不平凡,其“前世”竟然與霹靂大仙趙匡胤有關。或者說,智真長老有歷史原型。

九紋龍隱寫北宋九代皇帝,當然,第一位便是趙匡胤。《水滸傳》楔子中說,趙匡胤是天上霹靂大仙,出生之時“紅光滿天,異香經宿不散”。

施耐庵這麼寫,完全符合歷史真實,《宋史·太祖本紀》就說:“後唐天成二年,(太祖)生於洛陽夾馬營,赤光繞室,異香經宿不散。”脫脫這麼記載,是不是是在宣揚虛無的宿命論,神化趙匡胤天生就是做皇帝的呢?也不是。趙匡胤有個小名,叫做“香孩兒”,史書記載的一點都沒有錯。

趙匡胤長大成人後,表現平平,除了“容貌雄偉,器度豁如。”外,也沒有什麼驚世駭俗之處。但是,“識者知其非常人”。在這個“識者”之中,便有一位神僧。太祖本紀中說:

有老僧善術數,顧曰:“吾厚贐汝,北往則有遇矣。”

這個老和尚準確的預見了趙匡胤的前途,毫不吝嗇的贈送給香孩兒一筆豐厚的盤纏,指引他往北方而去。後來,趙匡胤從南方啟程,前往北方投奔到郭威部下,成為後周一員大將,從此發跡。

施耐庵在《水滸傳》中真實的寫到了趙匡胤,而那位預言趙匡胤一生的神秘老僧,大概就化成書中的智真長老了。因為,智真長老卻非凡僧。如此“神僧”受九拜之禮,當得起。

書中,把智真長老寫作五臺山住持,並非是藉助了這座名剎以加重故事的分量,而是以文殊菩薩的“智”來寫這位方外高人,他也像當年的那位高僧一樣,有識人之智、先見之明。

而且,神秘老僧曾經是趙匡胤的指路之人,人生導師。以智真對應神秘老僧,說的就是趙員外唸完經打和尚,數典忘祖,乃“失道”之人。如此,趙員外還好意思說“我祖上曾舍錢在寺裡,是本寺的施主檀越”?到底誰給誰舍錢,誰是誰的檀越呢?施耐庵正話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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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員外帶著魯達上了五臺山,智真長老出於忌憚,答應替魯達剃度。此舉,立即招來了五臺山首座及以下僧眾的強烈反對。為平息眾僧反對之聲,智真長老便說:“你等眾人且休疑心,待我看一看。”於是:

焚起一柱信香,長老上禪椅盤膝而坐,口誦咒語,入定去了;一炷香過,卻好回來。

老僧入定,這是不是就是指點趙匡胤前程的神秘老僧的“轉世”呢?三世佛又稱“過去、現在、未來”佛,民間通俗理解,智真長老就是神秘老僧的“現在”。施耐庵大概就是這麼寫的。

智真長老入定遊歷周天,便在道家紫府察看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得知了魯智深的“過去、現在、將來”。於是,大膽預言:

只顧剃度他。此人上應天星,心地剛直。雖然時下兇頑,命中駁雜,久後卻得清淨。證果非凡,汝等皆不及他。可記吾言,勿得推阻。

不僅剃度了魯達,還賜法名“智深”,正式得享文殊菩薩的“智”字,與智真長老平輩。因此,智真、智清、智深乃師兄弟,其正果便是東京大相國寺的住持,五臺山首座及以下僧眾“皆不及他”。

既然預知了魯智深的正果,那麼,五臺山是容不下這個正果非凡之人了。於是,真禪師便把這個師弟送到了東京大相國寺。因為,這裡離林沖非常近,偈子第一句“遇林而起”才有可能應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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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山而富,到底說的是二龍山還是水泊梁山

魯智深想要做個職事僧人,智清長老不過就是一個方丈而已,他根本就不不具備慧眼識人的能力。所以,魯智深只能拜他三拜。智清聯合僧眾,說他是新來的掛搭,要從最底層做起,然後步步升職。因而,便指派魯智深去酸棗門外岳廟間壁做個管菜園子的菜頭。那麼,做到魯智深期望中的都寺、監寺職位,需要多長時間呢?知客僧介紹道:

假如師兄你管了一年菜園,好,便升你做個塔頭;又管了一年,好,升你做個浴主;又一年,好,才做監寺。

只需三年時間,魯智深便可以做個體面的職事僧人了。魯智深一聽升職有門,便爽快的答應了。魯智深不再鬧事,佛門倒還清淨。但是,正是因為魯智深去了岳廟間壁的菜園子做菜頭,這才遇見了東京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林沖。從此,魯智深開始按照智真長老劃定的人生軌跡,朝著“正果”邁進。

也正是因為做了管菜園子的“菜頭”,花和尚才從孫二孃的屠刀下逃生,在“菜園子”的幫助下,前往二龍山。

東京大相國寺的“菜頭”,與孟州道上的“菜園子”遙相呼應。菜頭管著菜園子,菜園子曾經殺了光明寺所有的和尚,菜頭經過十字坡,此時的菜園子已經向善,被金聖嘆贊為“張青為頭是最惜和尚”之人。從殺光一寺和尚,燒燬一座寺廟,到最愛惜和尚,張青可謂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按照上文所說的《水滸傳》時序,張青指引魯智深上二龍山的時間,大概是宋徽宗宣和二年正月之後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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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宣和遺事》中說,宋江得天書,知道自己肩負著聚齊三十六天罡的“職責”,便按照九天玄女所示,在梁山等候眾人。宋江很快聚齊了三十四人,於中少了三人:花和尚魯智深、一丈青張橫、鐵鞭呼延綽。後來,“那時有僧人魯智深反叛,亦來投奔宋江。”

這件事情被移植到《水滸傳》中,說的是魯智深先去了二龍山,在三山聚義打青州的時候,才轉投梁山,上山時間稍微晚了點。

二龍山,魯智深遇山而富。

有觀點稱,“遇山而富”指的是魯智深在桃花山踩扁了李忠、周通的金銀酒器,發了一筆財而富了。還有的說是上了梁山,每天大秤分金銀,大碗吃酒肉,過上了富裕生活。其實,這樣的“富”與二龍山的富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根本就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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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講過,趙員外影射的是宋徽宗,魯智深的故事隱射的是一段北宋歷史。此處,再來梳理一番由魯達到魯智深的“轉世”過程。

魯達才是《水滸傳》中真正的“鎮關西”,仗勢打死鄭屠後,便跑到了雁門縣。趙員外依金老所言,認了這個恩人,便立即把他藏匿到自己的莊園。趙員外的莊園叫做“七寶村”。

“七寶”,就是指的佛教七寶。佛教七寶有多種說法,北宋時期則指的是黃金、白銀、璃、頗梨、硨磲、珍珠、琥珀。這七寶中有兩樣不好理解,一是“頗梨”指的是白色寶石,狀如水晶。一種是“硨磲”,說的是海洋中軟體雙殼動物,說白了就是體積超大的貝殼。

趙員外本身就不是一個縣城的土財主,他可控制著佛門七寶呢。施耐庵以此隱喻趙員外對佛門的掌控,魯達先進了七寶村,才上了五臺山出家。於是,七寶村出身的魯智深才兩番大鬧五臺山。

魯智深上二龍山落草的這回書,回目叫做“魯智深單打二龍山,青面獸雙奪寶珠寺”。原來,二龍山上有一座寺廟,名叫“寶珠寺”,七寶村遙對寶珠寺,還是跟趙員外有密切關聯。

魯智深奪下了佛門藏寶之地,難道不是“遇山而富”嗎?如此鉅富,豈是桃花山幾件金銀酒器可比,豈是梁山大碗吃酒肉,大秤分金銀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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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州而遷,疑似青州實則幽州

魯智深佔據了二龍山,奪下了寶珠寺,智真長老的設計終於初見奇效,智真長老的預言開始成真,智真長老對趙員外的反擊再贏一個回合。《水滸傳》佛道之爭,至此告一段落,施耐庵開始調轉筆鋒,表達自己的宗教觀念——“佛道合一”。

梁山好漢都是道家紫府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魯智深卻是個被智真長老掌控的僧人,難道他有雙重身份?在魯智深的身上,確實具備佛道雙重符碼,是施耐庵表述“佛道合一”思想的一個最典型的代表。在梁山大聚義之時,與武松一道,代表著佛門與道家的融合。

引發梁山大聚義的,是托塔天王晁蓋。綠野老道曾經分析過,晁蓋的“托塔天王”實指佛門毗沙門天王,是佛教的四大護法之一,也稱北方多聞天王。晁蓋昇天,成了“佛”,知道了梁山好漢上應道家紫府天星,在大名府救了宋江。假若施耐庵的《水滸傳》不被大明王朝腰斬,宋江在完成梁山大聚義之後,便將依據《大宋宣和遺事》的藍本線索殺出梁山。這部筆記體野史中說,宋江殺出梁山是因為晁蓋託夢,要宋江、吳學究代他去泰嶽燒香還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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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蓋,實際上是梁山導師級別的存在,大護法式的人物。這是施耐庵佛道合一的終極表達。東溪村住著佛教護法,山上,則由道家大護法靈官鎮守,佛道合一無處不在。

魯智深雖然上了二龍山,但最終必然加盟梁山,施耐庵早就預設伏線,以宋江九天玄女廟的故事遙對魯智深所佔據的“二龍山”。

宋江在九天玄女廟接受九天玄女“還道”法旨,以又拉又打的方式,指引宋江從紫府還道於霹靂大仙的“雷部”。宋江雖然口中稱臣,匍匐於地,但九天玄女卻早就知道此人最終將“罪下酆都”。所以,便提前預演了北宋王朝滅亡,宋徽宗、宋欽宗“坐井觀天”的一幕。這一幕,就是玄女殿外的石橋下“二龍相戲”、“二龍戲水”。

魯智深所佔據的二龍山,豈不就是九天玄女廟中的“二龍”嗎?九紋龍史進隱伏著北宋“九龍”,前面七龍已經成了過去,梁山好漢的故事只在“二龍”時期演繹。

這一段故事,施耐庵深刻的揭露了北宋亡國的根由,讓魯智深佔據二龍山,奪了寶珠寺,不僅是對宋徽宗“崇道抑佛”的嚴正批判,也是施耐庵《水滸傳》反皇帝主題的深刻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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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山聚義打青州”同樣是《水滸傳》中的一處大關節,大轉折。因為呼延灼奉旨剿滅梁山,便引出了二龍山聯合桃花山、白虎山攻打青州。

三山力量不足以攻破青州,青面獸楊志便提議,請梁山大隊人馬前來相助。於是,施耐庵將反皇帝故事繼續升級,在這場戰鬥中,打死了青州知府慕容彥達。此慕容知府非同小可,他的妹妹是宋徽宗的貴妃。攻陷朝廷州府,打死皇親國戚,梁山好漢是堅定的反皇帝的造反派。

打完青州不久,梁山導師佛家護法晁蓋便在曾頭市中箭。從青州“遷”來的魯智深,便與武松一道,成為梁山“佛道合一”的重要符碼,是佛門在梁山的“代言人”。

既然如此,那麼,講魯智深“遇州而遷”中的“州”就是青州,似乎也沒有大的毛病。不過,假若看看二龍山另外兩個寨主,“遇州而遷”所指青州,似乎便顯得分量不夠了。

與魯智深聯手打下二龍山,奪了寶珠寺的是青面獸楊志。後來,武松又在菜園子張青的引薦下,前來聚義。這兩條好漢與魯智深聚義二龍山,便隱含著《水滸傳》在七十回後還將有大故事,尤其是魯智深將徹底應證智真長老的四句偈子。“遇州而遷”,更有可能指的是幽州。

梁山好漢招安後,先隨童貫徵方臘,然後,又隨童樞密攻打幽州。幽州兵敗後,魯智深在這裡再度折返,回到汴梁,最終“遇江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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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江而止,肯定不是說魯智深在浙江坐化

行者武松這個人物其實也很特殊,並非僅僅是打虎、殺嫂、血濺都監府那麼簡單。按照北宋時期的規定,男子出家必須自小帶髮修行,因而叫做“行者”。很多讀者都認為武松沒有綽號,其實,“行者”大有深意。究竟如何,得另外行文討論。

正因為這個形象很特殊,所以,《水滸傳》設定,武松是最早提出招安的人。因為武松提出了招安,所以,宋江勸誡道:“如得朝廷招安,你便可攛掇魯智深投降了,日後但是去邊上一槍一刀博得個封妻廕子,久後青史上留得一個好名,也不枉了為人一世。

施耐庵作書,不會前言不搭後語,也不會放了一個空炮便無下文,武松必將按照這個預伏線索,去邊上搏取功名。

武松是因為宋江的勸誡到邊境立功,二龍山的二寨主楊志則是主動的把去邊境殺敵作為自己的人生志向,以重振楊家將雄風。青面獸在賣刀之前,感嘆自己時運乖蹇,自言自語道:

王倫勸俺,也見得是,只是灑家清白姓字,不肯將父母遺體來點汙了,指望把一身本事,邊庭上一槍一刀,博個封妻廕子,也與祖宗爭口氣。


遇林而起 遇山而富 遇州而遷 遇江而止,智真長老的預言準確嗎


楊志不肯落草為寇,是不能辱沒楊家將清白姓字。但是,命運卻跟他開了個大玩笑,做了二龍山二當家。從青州上梁山,加盟宋江的隊伍,最終將與一百單八將一道被張叔夜收降,然後投降招安。

如果說《水滸傳》前七十回書有故事藍本,也有宋江梁山起義的歷史記載,施耐庵以此為線索,寫了梁山大聚義的故事。梁山招安之後,也能找到史料依據,說是三十六人去打方臘,然後得以封爵。施耐庵據此,至少可以寫到梁山打方臘的故事。那麼,此後呢?是不是如續書《徵四寇》說的那樣,在打完方臘之後就死傷大半,然後做鳥獸散了呢?絕對不是!

打完方臘之後,然後才是佂遼,這是歷史的順序,《徵四寇》顛倒了。那麼,梁山好漢是不是去佂遼了呢?一定去了。除了綠野老道曾經說過的,李若水在大名府附近的元城縣聽聞了梁山隊伍北上攻打幽州,途徑大名府引來士女圍觀的情況外,梁山參與攻打幽州的事蹟,楊志便是一大線索。所以,梁山故事的大結局,基本上與青面獸楊志有關。

楊志的事蹟見諸《三朝北盟會編》、《梁溪集》(李綱著)等史料,這位在史料中的“招安巨寇”先後在種師道、种師中手下做“選鋒首”,擔任先鋒敢死隊隊長,不僅參加了攻打遼國幽州,而且,參與了抗金。

魯智深原本是老種經略相公帳下的關西五路廉訪使,又是小種經略相公府的提轄,有什麼理由不與楊志一道攻打幽州,抗擊金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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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智真長老的預言,魯智深的正果將是“汝等皆不及他”。以四句偈子來理解這句話,結合《大宋宣和遺事》,以及李若水“三十六人同拜爵”的記載來看,魯智深在打完方臘之後,便被“趙員外”封到大相國寺,取代了“好沒分曉”的智清,做了住持方丈。這樣的大照應,才能真正體現施耐庵“佛道合一”的宗教思想,也才能夠應證(印證)真正長老的預言。

演義小說中的預言,其實就是故事的懸念、伏筆,施耐庵不可能無頭無尾的寫書,魯智深的故事必定會有結局。然而,魯智深的結局絕對不是在浙江坐化。坐化成不了正果,只是和尚的一種死法,或者說僧人去世的一種別稱。

《徵四寇》中說,魯智深“聽潮而圓,見信而寂”,這句話本身就文理不通,太過牽強。魯智深聽到了錢塘潮巨大的聲響,說“聽潮”沒錯。“信”指的是什麼呢?應當指的是“消息”,消息是可見的,比如古代狼煙。但是,錢塘潮傳來的消息便是聲音,聲音能見嗎?

“圓寂”是佛教專用名詞,能拆開講嗎?這個詞來自梵語音譯,本譯為“涅槃”,是不能分開解讀的。續書作者不懂佛教,把魯智深的正果寫丟了。

那麼,魯智深不是在錢塘江坐化,“遇江而止”又是指的哪條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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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智深的結局與宋江一樣,與“二龍相戲”有關

宋江見到了二龍相戲,指的是北宋靖康元年宋徽宗在鎮江復辟,與宋欽宗爭奪帝權這件事。因為“二龍相戲”,其最終結果便是“二龍戲水”坐井觀天。

魯達、魯智深一直與“龍”有關,九紋龍史進引出了魯提轄,二龍山奪了寶珠寺,然後,青州遇宋江,又與“二龍”扯上關聯。因而,魯智深最終的結局,還將與“二龍相戲”、“二龍戲水”有關。

綠野老道曾經解析過《水滸傳》中的江州,指的就是江蘇鎮江,而不是實寫江西九江。也就是說,宋江在攻打幽州後,將與楊志等人分開,隨童貫逃回汴京,然後,參與到童貫、蔡攸、蔡翛(蔡九知府的原型)裹挾宋徽宗南渡,到底鎮江復辟的陰謀中。

這是一段分裂朝廷,在關鍵時刻給予北宋王朝致命一擊的恥辱歷史。宋江“敢笑黃巢不丈夫”,指的不是自己,他達不到這個層次。黃巢謀反是建立了政權做了皇帝的,但這個皇帝歷史並沒有真正認可,這非常符合宋徽宗當時的身份。

宋欽宗獲悉太上皇“幸鎮江”之後,立即進行平息,童貫、蔡攸、蔡翛等人先後被追斬,受牽連者估計不在少數,“血染潯陽江口”一語成讖。

魯智深既然與“二龍”密切相關,應當也將與宋江一道,到了鎮江。宋徽宗復辟被粉碎後,魯智深也就“遇江而止”了。這條江隱含著“江州”之江,當然,也隱含著《水滸傳》“潯陽江”這條虛擬的“江”了。

天孤星花和尚魯智深的結局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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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魯智深的故事,施耐庵表達了自己的宗教思想,《水滸傳》的主題,以及北宋滅亡的多重緣由。其中,從魯智深的故事中,還能品讀到北宋末期的社會狀況,民變四起的深層次原因。

北宋中晚期,很多百姓失去土地,不得不如《水滸傳》五臺山附近的市井那樣,依靠寺院謀求生計。於是,寺院控制的範圍越來越廣,產業越來越強大,教眾也越來越眾多。統治者對此自然感到很恐慌,諸如宋徽宗那樣革佛的詔令便應運出籠了。然而,這樣的宗教政策無法解開這個死循環,抑佛造成的結果,便是依附於寺院的教眾再度失去生計,於是,“那時有僧人魯智深反叛,亦來投奔宋江”。

施耐庵在《水滸傳》中多角度揭示北宋王朝走向滅亡的原因,花和尚魯智深的故事便是其中一條重要的故事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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