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8 從蔡徐坤到肖戰:當代頂流的的“生存圍城”

《權力的遊戲》裡有句臺詞很經典:“你在乎的人越多,你就越脆弱”。

“粉圈的遊戲”則續上了下一句:在乎你的人越多,你就越不自由。

連日來,肖戰粉絲舉報同人文網站引發的風波經久未息。這場攪動整個輿論場的“戰事”,起於圈層隔閡與跨次元“冒犯”,激化於圍攻、舉報、網暴與反擊,終於正主遭殃及。

一地雞毛,兩敗俱傷。被傷的不只是正面交鋒的粉圈與同人文圈,更有肖戰本人。肖戰工作室方面出來道了歉,但當微瀾已凝成駭浪,這份道歉已很難挽回局面,頂多只能降低反攻聲勢的強度與烈度。

“被綁架的肖戰,還沒來得及眨眼”,針對該事件,有人如是說。

肖戰的確是被“綁架”了。他的名字雖然貫穿於戰事始終,可他並未主動參戰,將他陪綁上戰車的,是他自己的狂熱粉。

到頭來,他已無法與之切割,只能看著自己“躺槍”——路人緣和圈外好感度滑坡,“黑粉”報復性抵制,竹馬黨騎牆反戈,作品風評與商業代言受影響,都是戰火蔓延代價向他的個人人氣與商業價值領域溢出的結果。

“成也粉絲,敗也粉絲”“流量反噬”……這是很多人作結中的高頻詞。

本質上,活在粉推經濟下,被粉絲“綁架”,被流量裹挾,是當代頂流們逃不出的“生存圍城”。粉絲引戰殃及肖戰,就是最直觀的註解。

從蔡徐坤到肖戰:當代頂流的的“生存圍城”

“愛的供養”與人設剛需

說起頂流,很多人腦子裡都會蹦出幾個人名來,並生出直觀感受:他們不一樣——這些新世代愛豆跟以往港臺“四大天王”、內地“四旦雙冰”、亞洲流行天王周杰倫們,可以說是判若天壤。

這裡的“不一樣”,未必在顏值與市場號召力,更多的在“紅”的路徑:那些天王花旦的紅,通常都得仰仗努力或實力,靠演技或歌喉攢粉,靠作品或勤奮吸粉。頂流們呢,人設、寵粉、應援、打Call、超話、熱搜等,是解鎖他們坐擁熱度與流量的關鍵詞。

在他們身上,娛樂工業時代與互聯網造星時代的印記十分清晰。娛樂工業時代,明星跟粉絲很“遠”,演藝公司、製作方和媒體橫亙在他們之間,成了明星製造鏈上的主導者。粉絲們要支持喜歡的明星,只能通過遙控器、電影票或演唱會門票,他們只能提供末端購買力,卻無法把控渠道,決定明星是被追捧還是冷藏。

互聯網造星時代,粉絲跟愛豆很“近”,偶粉關係從“單向受控”轉向“雙向互動”,從弱關聯變為強連接。在選秀、網綜與打榜產業鏈跟流量效益緊密嵌合後,一切都變了,鐵桿粉們可以深度參與愛豆的製造、構建與人氣維護,用線上打賞與眾籌、線下包場與後援托起“偶像養成”模式,用“用愛發電”與資金流量支持決定著愛豆的成長方向和商業價值。

在當下,粉絲社群化運營、挖掘私域流量、攻佔熱搜榜單,電商與視頻平臺垂直介入或切入,已讓養成邏輯與商業變現路徑實現了更好的銜接。粉絲們用“愛的供養”把控愛豆的“命脈”,也來得更容易。

某種程度上,如今蔚然成風的飯圈,就是互聯網學者克萊·舍基說的“無組織的組織力量”在追星領域的體現。在克萊·舍基看來,在未來,人們可以突破科層化組織與機構的限制,因趣緣而聚合,實現社會化聯結與“共同對等生產”,並沿著“共享-合作-集體行動”的群體行為梯級拾階而上。粉圈的紐帶就是趣緣群體的“同類相喜(Homophily)”,應援則是基於趣緣的圈子化集體行動。

“你只管‘在線營業’,我負責愛的供養”,粉絲的應援,讓愛豆“走紅”的路徑被急劇縮短。“安利”“反黑”和“控評”之下,愛豆們也能盡情汲取流量紅利。他們要做出的回報,就是滿足死忠粉們“粉絲濾鏡”下的代入感與獨佔想象——他們必須活成粉絲們想象的樣子,人設也必須與粉絲期待對錶,畢竟其人格形象與粉絲的“情感投射”共生。

粉絲的狂熱支持,的確會為愛豆們加持和賦能,尤其是頂流,能因此獲取大量資源。他們“前期積累”的過程被大幅壓縮,立身之本也被簡化成了“維護人設”。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的“生存”就變得更容易了。“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都暗中標註好了價格”,將他們快速推上流量王座的推力,很可能轉向成拉力加倍反彈,將他們狠狠拽下。

從蔡徐坤到肖戰:當代頂流的的“生存圍城”

形象鎖定與流量反噬

頂流們得益於流量,也會受困於流量。流量的利弊兩端,劃定了他們“生存圍城”的邊界。飯圈擁簇,託高了他們的起點,卻也會限住他們的天花板,他們可能“一出道就風華正茂”,但也可能“出道即巔峰”,快速陷入瓶頸和遇到痛點。

這些痛點主要有三點:一,“流量明星”標籤帶來的形象鎖定;二,飯圈內群體偏向與外群排斥的“極化現象”帶來的流量反噬;三,粉絲狂熱下的侵入私域困擾與幻想幻滅後的脫粉危機。

首先,頂流是被流量定義的。王爾德說:定義一樣東西,就意味著限制了它。頂流們也是一樣,當他們跟“流量明星”的標籤綁定,那就意味著他們的形象已被鎖定。這樣一來,流量亦是囚籠,會將他們鎖在裡面。當初流量帶給頂流級偶像的推力有多猛,他們從“流量明星”轉型為“實力派”的阻力就有多大,跳出窠臼、早些出圈、被大眾認可,也只能成奢望。

而如果未能在顏值保鮮期順利完成轉身,等待他們的,大概率是“其‘火’也勃,其亡也忽”式的速衰,個人商業價值從盛到衰的半衰期會很短,他們也會被貼上“過氣藝人”的新標籤,成了真·流星。

在綜藝節目《限定的記憶》中,蔡徐坤就多次說自己“太累了”,感慨“大家會關注的東西,不是你最想要他們關注的”。事實也確實如此:2019年蔡徐坤發行了5首單曲、1張EP,從流行到電音再到說唱R&B都在嘗試,可除了粉絲群體外,這些在大眾市場中幾乎激不起水花、得不到反饋。說起蔡徐坤,很多人只會拋出那四個帶有貶義的字:流量明星。

王源也曾有此感慨。在《我是唱作人》的衍生節目中,他說,“我可以接受所有人對我的偏見,我唯一想要的就是那四分鐘,你不要對我有偏見,我就想找一個地方讓人聽一聽,差也行,你就聽一聽,告訴我哪差我改。”

圈層內關注顏值多過作品,圈層外的主要印象停留在“流量明星”上,這就是形象鎖定之痛。在所有人眼中,他們只是流行符號,跟“戲骨”“匠人”無法沾邊。

再者,頂流會遭反噬。飯圈還是個“迴音室效應”與群體極化演練得最極致的圈子,是個高度細分又極其排異的場域。他們“人以類聚”的同時,不止會“圈地自萌”,還會“黨同伐異”,對異己者群攻、辱罵、網暴。他們會為愛豆電影“鎖場”,會搞“唯粉”對峙,會撕番、會控評、會屠版、會互踩、會掛黑、會人肉……正因如此,飯圈戾氣日盛,已成既定事實。

這些粉絲初衷或許在“護主”,但結果通常是禍及正主——飯圈的極端行為會激起圈外反感,而反感比無感更有殺傷力,反感與反感在輿論場中匯流後,會變成反擊的巨大聲浪,直接吞噬飯圈音量,很多網民還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恨屋及烏”地將愛豆一併抵制。這就是所謂的流量反噬。

通常來說,頂流的挖潛市場在粉與黑之外,還有很多中間派。這些路人若能轉粉,對頂流們自然是好事。但飯圈的極端做法,很容易將他們推到“黑粉陣營”裡。所以很多時候,“黑”愛豆最狠的,就是狂熱粉。他們在下墜時,也會拉著偶像下沉。

在這方面,“蔡倫超話之爭”就是例證。蔡徐坤跟周杰倫本來並非對立關係,可他的粉絲架起了擂臺,很多路人則因其粉絲“豪橫”而加入周杰倫戰隊。而這次風波也是,許多人對肖戰非粉非黑,可其粉絲卻“成功”地為肖戰招了黑。

從蔡徐坤到肖戰:當代頂流的的“生存圍城”

脫粉危機與反Flop困境

非但如此,頂流還會流失。為避免粉絲流失,頂流們得活在得精心維護人設的高壓之下,而不能想放飛就放飛。而在飯圈粉絲眼中,愛豆就是自己的“私有財產”,與佔有慾伴生的窺私慾,只會讓愛豆處在無時無處不在的“環形囚籠”裡,私生飯的騷擾、前線飯的堵截,會讓他們無處逃遁。承壓之下,難免心力俱疲。

即便如此,“一言不合就脫粉”的情況仍難避免。對當代頂流而言,事業上限取決於大眾接受度,下限則取決於死忠粉築成的基本盤,一旦大規模脫粉,生命力也就耗得差不多了。到那時,想反Flop都難。

揆諸現實,“貴圈”代有頂流出,各霸熱搜好一陣。從初代頂流到“二代目”再到現在的現象級新流量擔當,頂流也會快速迭代。而一般來說,愛豆的頂流生命週期,止於他們附著的“男友女友”的角色代入感耗盡時。鹿晗公佈戀情後,全網變成了大型粉絲脫粉現場,人氣由此驟跌,就是印證。

光環之下,是“C位易得出圈難”的無奈,是難被大眾認可的困局,這就是當代頂流“生存圍城”的寫照。

怎麼走出圍城?胡歌的“保持距離”、李現的“自降熱度”做法,或許不乏借鑑意義。胡歌正當紅時急流勇退去進修,怒斥雞湯代拍、拒絕粉絲應援;李現拒絕“名氣套現”的綜藝,在演戲上追求突破,都被視作是清流,也圈粉不少。

從蔡徐坤到肖戰:當代頂流的的“生存圍城”

這也讓人想到了跟宋代文豪蘇軾有關的那個段子——蘇軾將逝時,旁邊朋友說:“固先生平時踐履,至此更須著力”,勸他加把勁,以實現人生化境,蘇軾卻回答,“著力即差”。

或許,當代頂流們要的,就是“著力即差”。

文 | 佘宗明(媒體人)

原供鳳凰網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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