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1 上海人與餛燉

餛飩作為中華傳統小食,可謂歷史悠久。很早在文獻中就有記載。西漢楊雄所著《方言》中提及“餅謂之飩”,三國時期魏國張揖所著《廣雅》一書中記:“餛飩,餅也。”由此可見,“餛飩”的稱呼至少在東漢末年已經出現。而餛飩被劃為“餅”類,主要也是因為它由麵粉為原料,製成某種形狀,區別在於其中有餡,經蒸煮後食用。而唐代以後因此也有“湯餅”的說法。

上海人與餛燉

北齊時,著名儒學家顏之推的著作中有如下文字提及:“今之餛飩,形如偃月,天下通食也。”這其中“偃月”指的極可能是餃子,也就是說當時“餃子”“餛飩”已經有了實質的區別。但是,古人很少會提及“小餛飩”。直到清代,袁枚《隨園食單》中寫到了小餛飩:“小餛飩小如龍眼,用雞湯下之。”這裡講的很可能是淮揚點心中的小餛飩,肉餡中還要加入醬油等調料,而上海的小餛飩則要更清爽一些。

上海人與餛燉

久居上海的人們,特別是在老城區成長的,都有吃小餛飩夜宵的經歷。在各種街角和弄堂口,攤檔上燒著一鍋水,各種碗、調羹以及調料各就其位,攤邊有矮桌和長凳。吃客多為夜間收工或者尋覓夜宵果腹者。點好個數的小餛飩在水裡上下歡騰,柴火微微地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星星點點的火光偶爾越出爐子,遠遠地就能看見,溫暖著夜歸人的心。

上海人與餛燉

餛飩下好裝在加了各種調料的湯碗裡,最後淋上些許豬油,香溢整條弄堂。而之所以稱為“柴爿餛飩”,顯然是來自那聲聲作響的柴火。“柴爿”(chái pán)就是經過劈截的小段柴薪,便於攜帶,用在移動的攤檔,恰到好處。

明代,上海縣城城隍廟附近開始出現點心攤檔。清康熙年間,十六鋪、老閘橋、虹鎮、徐家彙等地聚集起成規模的店攤,出售糕團、餛飩、麵條等。上海開埠之後,現代城市的雛形逐步形成,市民社會的興起帶動各種生活形態的活躍。弄口設攤、沿街叫賣者劇增。清同治年間,縣城內城隍廟周邊有點心攤檔百餘個,並逐步向租界發展。而這其中,移動攤檔的“柴爿餛飩”很快成為一種獨特的街邊小食品種。

民國初年,滬上竹枝詞裡專門有一段描述餛飩:“大梆餛飩卜卜敲,碼頭擔子肩上挑,一文一隻價不貴,肉餡新鮮滋味高。餛飩皮子最要薄,贏得縐紗餛飩名蹊蹺……”這段曲子簡略而有形象地描繪出當年上海街頭巷尾餛飩擔子的生意狀態。

很多文藝作品裡也有相關描述。記得王家衛《花樣年華》中,蘇麗珍總是在夜晚打扮一番,走著婀娜的步伐,提著保溫桶去弄堂口買夜宵餛飩。

沈嘉祿先生在他的《老上海美食》一書中寫到:“其實上海人對餛飩的想念,多半是衝著小餛飩而來。大餛飩雖然也不錯,但一般當飯吃,解饞還是要靠小的……皮子是手工擀的,極薄,呈半透明狀,覆在報紙上甚至可以看清下面的鉛字,劃一根火柴可以將皮子點燃。以這樣的皮子裹了肉餡,裡面留著一點虛空,可以看到淡紅色的餡心,煞是可愛。入鍋後片刻撈起,盛在湯碗裡,而這碗湯是大有講究的,用肉骨頭吊得清清爽爽,看不出肉渣骨屑,一口喝了,得摸摸額頭,眉毛是否還在……”

上海人與餛燉

可見,上海人吃小餛飩,其中的內涵可謂豐富。除了路邊攤檔,很多人在點心、餐飲店裡也通常是一客生煎、一二兩鍋貼,配一碗小餛飩,乾溼搭配,拿它當湯也是恰如其分的。夜深了,落班夜歸的朋友,何以果腹?一碗小餛飩是最佳選擇,只是點心店基本儕打烊了,那就馬路邊、弄堂口的攤檔吃一碗暖心的柴爿餛飩咯!張愛玲的一篇文中曾經寫到:“賣餛飩的一聲不出,只敲梆子,餛飩是宵夜,晚上才有……”

小餛飩裡是沒有菜肉餡的,純肉為主,最多加點剁碎的蝦仁。肉餡基本黃豆大小一點,用竹片子挑著往皮子裡一抹,手一捏,前後不過兩秒鐘,一枚小餛飩就包好了。時常可以看到熟練的攤主一張皮,筷子挑一點肉餡,一塞一捏,動作快速利落,光看著就感覺過癮,食慾大開。吃的時候,只覺得縐紗滑入口,那點肉鮮只在舌尖輕輕掠過便消失,滑潤的皮子順勢倒入喉中。

上海人與餛燉

現如今,走街串巷的挑擔只停留在記憶中,城市的餐飲種類極大豐富了,一些老上海傳統的點心反而弱勢了。

但傳統上海小餛飩仍然深深紮根在上海人的心中。王家沙、喬家柵、沈大成、北萬新等傳統上海飲食店中依舊可以品味到正宗的小餛飩。一些互聯網社交媒體上也不時會出現某某地點又發現一家超讚的餛飩店等等。

上海人,特別是老一輩,大多從弄堂中成長,在那裡長大的上海人,吃著小餛飩長大的上海人,血液裡流淌著類似的氣質,安分知足也有生活情趣,市井隨性而不傲嬌不張揚,自立本分。用心做好一碗小餛飩是生計也是一種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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