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6 狗爺(民間故事)

狗爺是個流浪漢,多年前流浪到這個城中村,好心的村民就找了間破房子讓他住了下來。

前幾年,有人覺得狗爺孤單,送了他一條京巴狗,從此,他就跟京巴狗相依為命,人們不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就叫他“狗爺”。

後來,城中村改造,村民們住進了小區。狗爺就成了村民們的累贅,讓他走吧,他無家可歸;讓他留下來吧,他沒有分上一間房子。村民代表特意為此開會進行了商討,最終決定讓狗爺跟著搬到小區裡,大家把小區最裡邊的一間庫房騰了出來,讓狗爺帶著他的京巴狗住了進去。

可是,狗爺剛住進來沒多久,就出了一件讓他難以接受的事——“清狗出院”。

為什麼跟狗過不去呢?這個村養狗的住戶比較多,過去,大家把狗放養在自家小院裡,住進小區後,村民就把狗放養在大院子裡,這不但影響小區的環境,還發生了幾起狗咬人事件,鬧出不少糾紛……所以,村裡決定把狗全趕出院子,要麼送人、賣掉,要麼關在屋裡。

清狗清理到李三家時,李三瞪著眼嚷道:“要把我的藏獒趕出去,必須先把狗爺的京巴處理掉!”

跟狗爺一般年紀的幾個老人不幹了,他們說:“狗爺的京巴不能處理,那可是狗爺的命根子啊!京巴狗就像他兒孫一樣,要趕走京巴,怕是狗爺也活不下去了!”

在幾個老人的力保下,狗爺的京巴留下來了。

狗爺也不含糊,他當即把京巴拴在了腰間。他說這樣保險,人到哪兒狗到哪兒,就不用擔心狗傷人了。

其實,狗爺和京巴的去留對別人來說無關緊要,對蘇寧和東芝兩口子來說可是個問題,因為他們的兒子蘇天宇老是和狗爺黏在一起。

蘇天宇是個智障兒,小時候爺爺奶奶一直把他帶在身邊,長到十來歲,老兩口相繼去世,蘇寧和東芝每天要上班,只好把天宇關在家裡,不讓他出門。可天宇老是不跟人接觸,可就徹底傻了,蘇寧和東芝經過多次商量,東芝才把自由還給天宇。

可煩心事也來了,天宇呆頭呆腦,小區的孩子們都不願意跟他玩,他只好跑到庫房那裡跟狗爺和京巴玩。

東芝知道後很不放心,那條京巴渾身髒兮兮的,萬一有傳染病怎麼辦?

再說,狗爺是個來路不明的流浪漢,誰知道他過去都幹了些什麼?保不齊是個歹人。蘇寧很感謝狗爺,東芝卻正相反,為了讓狗爺離兒子遠點兒,她沒少給狗爺臉子看。

可她管得了狗爺,管不了天宇!沒轍,東芝只能多擠出時間盯著兒子。只要一下班,她腳底下就像踏上了風火輪,急匆匆往家裡趕。

那一天,東芝下班有點晚,到家時天都黑了。走到小區門口,她慌了神,見天宇正哭鬧著要出門,保安小吳怎麼勸他都不聽。

東芝忙問怎麼回事,小吳哪裡知道啊!天宇智力比常人低,一著急話都說不清了。看到媽媽回來,只是一個勁兒地哭著嚷:“狗、狗……”

聽天宇說“狗”,東芝馬上想到天宇是不是被狗給咬了?她趕緊檢查天宇的身體,雖沒受傷,衣服卻撕了好幾道口子,手和腳上沾著鮮血,血上還粘著幾根狗毛!

東芝哆嗦起來,忙問保安:“小吳,有沒有流浪狗進咱小區,或者是天宇跑出小區碰到了狗?”

小吳臉上的肉擰在了一起:“嫂子,怎麼可能?兄弟再失職也不會放只野狗進來!天宇跑出小區更不會了,我一直盯著大門口呢!”

說到這兒,小吳忽然壓低了聲音:“該不會是狗爺的京巴吧?天宇經常到庫房那邊玩。”

“嗯,錯不了,咱小區院裡只有那條京巴了。”東芝心頭火起,就去找狗爺興師問罪。平時,東芝嫌棄狗爺髒,老是遠遠地躲著他,今天為了兒子,也就顧不得了。

東芝氣沖沖地跑到狗爺住的庫房。

門沒上鎖,東芝喊了兩嗓子,裡面沒人應聲。她推開門,朝裡邊瞧去,總共不足十平米的屋子,看了個一清二楚,沒人。

說來,東芝還是第一次到狗爺的房子裡,說難聽一點,狗爺住的不是家,而是狗窩,連張床都沒有。

狗爺沒在家,門卻沒上鎖!東芝感到奇怪,門沒上鎖,難道他的狗惹了禍,他畏罪潛逃了?想到這兒,東芝又轉身來到了小區門口,她要讓小吳調監控錄像。

這時,小吳的電話響了,是蘇寧打來的。蘇寧急促地說:“小吳,幫個忙,你把掛在狗爺門後的日記本拿來!”

“什麼?日記本?狗爺還寫日記,本子上有什麼秘密?”

電話那頭蘇寧急了:“甭窮根究底的,狗爺快不行了,他讓拿的,我也不知道本子上寫著什麼。你快點送來,人民醫院急診樓303病房。”

掛了電話後,小吳暈暈乎乎地對東芝說:“嫂子,我看這事啊,有蹊蹺!狗爺沒跑,他住院了,要不咱們一塊兒過去看看?”

小吳跑到庫房找到了狗爺的日記本,和東芝、天宇一起去了醫院。

天宇一進醫院,就看到那條京巴被拴在急診樓前的柱子上,他快步跑過去,把京巴摟到懷裡,使勁用臉蹭著京巴的頭,歡歡喜喜地叫著“狗、狗”。

東芝有點不知所措,剛才天宇哭著唸叨狗,現在又笑著唸叨狗,是不是嚇出了毛病?東芝朝京巴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撇下天宇、小吳,快步跑進303病房,撥開狗爺身邊的護士,厲聲問道:“你為什麼讓你的破狗咬我兒子?”

狗爺費力地抬了抬眼,沒作聲。

“別裝聾作啞了,說,為什麼咬人!”

她這一聲吼,招來了滿病房的人。大家開始圍著她指責,她索性發起潑來。

“你們大夥瞧瞧,這個要飯的狗把我兒子咬了,以為躺在醫院就能逃脫責任啊,哪有那麼美的事兒……”

東芝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狗爺說。

不多時,小吳把天宇也帶到了病房,誰知天宇看到狗爺後,立刻哭著撲到狗爺的身上:“爺爺,狗,狗……”狗爺用力直了直身子,顫巍巍地給天宇擦眼淚。

看著狗爺那雙比樹皮還要粗糙的手,東芝趕緊把天宇拽開,並用力推搡狗爺。

狗爺翻翻白眼,暈了過去。

這時,蘇寧和一個主任醫師急匆匆趕來了,蘇寧大喝道:“東芝,住手!”

醫護人員把眾人請出病房,開始給狗爺搶救。

在走廊裡,蘇寧講起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天宇每天都要去找狗爺玩,這天天擦黑的時候,天宇說要去廁所,狗爺今天不舒服,覺得廁所就在小區裡,不會有事,就讓天宇自己去了。

可天宇一去半天不回來,狗爺怕天宇有什麼事,帶著狗出門去找天宇,他鎖門之際,隱約聽到了天宇的叫喊聲,他扔下鎖頭跑去一看,一個賣豆腐的小販正要把天宇拉上一輛麵包車!

原來,這個經常開面包車到小區賣豆腐的小販不是正經的買賣人,他看到天宇呆,早就在打起他的主意。當時小區裡沒人走動,他起了歹念,想拐走天宇。

天宇不肯上車,他便死拉硬拽。

狗爺跑過去制止,小販居然抄起案板上的尖刀去扎天宇,狗爺為了保護天宇捱了好幾刀。

京巴撲上去死死咬住小販,也被紮了一刀。

說來也巧,事發不久,蘇寧恰好從外邊開車回來,進小區門口時還跟賣豆腐的麵包車打了個照面,他下車後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樓下的狗爺,問清了來由,他迅速扶狗爺上車,把狗爺送到了醫院。

到了醫院,他從狗爺的腰帶上解下小京巴,拴在急診樓下,京巴脫離了危險,然而,狗爺卻未必能挺過來。天宇那會兒哭著要出小區,就是擔心狗爺和京巴。

講完了這件事,蘇寧猛然想到了狗爺的交代,忙問:“小吳,日記本呢?你拿來了沒有?”

小吳忙把狗爺的日記本遞給蘇寧。打開日記本後,幾個人看到了這些內容:

趙大爺給了我十個雞蛋。

李三兄弟送了我一個打火機和幾根蠟燭。

張貴送了條狗給我,是京巴,我有了個伴。

我捱了劉潤媳婦的罵,她嫌我髒,劉潤批評了他媳婦。

我發燒了兩天沒出屋,村衛生所的靳大夫免費給我治好了……

我無以為報,只能義務打掃衛生。

第一頁上的年號標得很清楚,是狗爺進村的那年。看著看著,蘇寧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蘇寧送了我一盤子雞肉,真好吃。我以後要幫蘇寧看好天宇。

我欠鄉親們的我一定會還上。

蘇寧想到了前年夏天的一個晚上,他在家中和幾個朋友一塊喝酒,剩菜沒往冰箱裡放,第二天早上變味了,他就把那盤剩雞肉給狗爺端了去。沒想到,狗爺居然還記了下來。

東芝在一邊揉起了眼睛:“治,給狗爺治!衝著這個本子也要給狗爺治好!”

蘇寧的眉頭皺了皺:“醫生說狗爺的五臟六腑被刺破了好幾處,怕是……”

“誰叫天宇?”護士從病房探出頭,“病人不行了,說找他有事說。”

蘇寧和東芝領著天宇進了病房,東芝哽咽了:“狗……天宇他爺,我剛才冤枉您了,您安心養傷,花多少錢,我們出!”天宇坐在狗爺的床頭:“爺爺,你好起來,我們玩……”

狗爺抓住天宇的手說:“謝謝你經常陪爺爺玩。天宇,去把咱們的京巴抱來,讓爺爺再瞅瞅。”

天宇出門後,狗爺對蘇寧說:“蘇寧啊,我怕是不行了,不能再幫你們看孩子了,以後你們兩口子要看好孩子,小心壞人……”

東芝再也不顧狗爺髒不髒了,她趴在床邊抹起了眼淚:“您別說喪氣話,您還有救。”

狗爺笑了笑:“要不是鄉親們,我早死了,知足了。蘇寧,我的日記本拿來了沒有?”

蘇寧遞過狗爺的日記本,狗爺接到手裡翻看了兩眼,然後,從衣兜裡掏出一個布包:“包裡也沒多少錢,都是我撿破爛攢下的,如果我不好了,你按著我本子上記的,把錢買成東西還給大家吧!還不了的就告訴大夥,我來世再還。”

此時,小吳領著天宇抱著京巴狗回到病房,狗爺拍了拍京巴的頭:“狗兒啊!你好好陪著天宇,別讓壞人欺負他。”

蘇寧的鼻子猛地酸了一下,他瘋一般跑出病房,他要讓狗爺吃上新鮮的雞肉,哪怕是一口。

然而,等他再回到病房時,狗爺大出血,很快就斷了氣,他買回來的那隻熱乎乎的燒雞,“咚”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安葬好狗爺,賣豆腐的也抓到了。東芝和蘇寧做起了“流浪救助站”的義工,只要有空就帶著天宇和京巴去救助站陪那些孤獨的流浪漢。

有一天,東芝竟然在救助站遇到了狗爺生前的一個流浪好友。她不顧眾人反對,把狗爺的好友領回了小區。狗爺的好友同蘇寧他們兩口子以及村委會商量了一下,帶上狗爺的京巴住到了庫房裡。

他也習慣讓人叫他狗爺,也經常義務打掃衛生,也願意看著天宇或者其他小孩兒玩,也總是把京巴系在腰帶上……不同的是,那間窄窄的庫房變乾淨了,而且還多了一張床,床上還放著一套嶄新的被褥,東芝說這樣才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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