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鋒和洪七公堪稱《射鵰》和《神鵰》最有名的一對冤家，也是前五絕間最明顯敵對且彼此交手最多的兩人。西毒北丐自華山論劍起，共交手了五次，最後也是在華山之巔大戰之後互抱身亡，結束了兩人的傳奇一生。可前五絕中，除去《射鵰》開篇已逝的中神通，東邪南帝都活到《神鵰》結局，躋身後五絕，為何西毒北丐卻必須在《神鵰》亮相不久就互鬥身亡呢？其實只要結合兩人離世前後《神鵰》小說這二十年故事的相關設定，略經分析，就能看出金庸先生此舉是大有用意。
一.還原華山論劍和讓二絕傳功楊過，應是作者安排西毒北丐終極一戰的原因。
當日因李莫愁惡言毀謗，楊過誤以為耶律齊等人信以為真並輕視於他和小龍女，本就因小龍女離去心中鬱悶的他憤而獨自離開，決心遠離眾人向西北方向而去，然後就登上了華山之巔。也是在這裡，他遇到了北丐洪七公，也重遇了他的義父西毒歐陽鋒。北丐西毒二十年後重逢，歐陽鋒雖仍然神志不清，但兩人一見面還是又大打出手，只不過無論是內功外功的比拼，結果依舊打了個平手。元氣大傷之下，打不動的洪七公與歐陽鋒，通過傳授楊過武藝，剋制彼此出招，楊過因此學會了三十六招“打狗棒法”的招式以及破解這套棒法的法門，但最後二絕卻因比武過度精力垂盡而死。
西毒北丐這華山的終極一戰，前後是進行了十二天，前四天過招，第五天比拼內力，然後休息了三天，接著通過傳功楊過紙上談兵，又論武了三天，最後一天歐陽鋒破解“打狗棒法”最後一招之後，兩人又拼內力，結果兩人功力耗盡就互抱身亡了。通過這個比武的過程，實際上我們可以很清晰的看出，西毒和北丐的這次較量，就是一次小型但很完整的“華山論劍”。
“射鵰系列”真正進行的“華山論劍”，其實只有兩次，第三次排出“新五絕”的所謂論劍，純屬一次朋友聚會。兩次論劍，排出“五絕”稱號的第一次華山論劍，僅存在眾人的回憶之中，小說中對此並未正面細寫過，第二次論劍又因歐陽“瘋”的攪局，且只有打沒有論，而失去了論劍原有的味道和真正的意義。因此真正的“華山論劍”究竟是怎麼進行的，當年的五絕又是如何比了七天七夜，沒人有說出個大概的過程，當世四絕沒說，僅有的一個旁觀者王處一，也只曾回憶說起他聽五絕講論了一番劍道拳理，好生得益。相信讀過小說的許多朋友，都會對當年的論劍充滿想象。
羽菱君個人認為，金庸先生之所以在《神鵰》中，安排西毒北丐的這最後一戰，其用意之一就是為了給讀者還原一次“華山論劍”的過程。藉此交代，真正的“華山論劍”，就是像洪七公和歐陽鋒的這次終極一戰這般，既有外功過招，亦有內功比拼，更有紙上談兵的武理論辯，是集全了武鬥和文論兩種模式的較量。而安排二絕恰好又一次在華山之巔相遇，也能從側面說明這一點。
當然了，這只是作者設置這處情節所另帶的背後用意，就這一情節在小說中直接的作用來說，很明顯就是為了讓楊過學到洪七公的“打狗棒法”，還有歐陽鋒的厲害招式，像當年郭靖那般去印證和加深他在《九陰真經》上的理解，提高他的武學修為。而這一些最終的目的，就是讓楊過成功集各家之長，然後經歷一番武學境界的提升和糅合之後，自創出一門屬於自己的絕學“黯然銷魂掌”。
拆了數十招後，楊過見二人雖在對方凌厲無倫的攻擊之下總是能化險為夷，便不再掛慮雙方安危，只潛心細看奇妙武功九陰真經乃天下武術總綱，他所知者雖只零碎片斷，但時見二人所使招數與真經要義暗合，不由得驚喜無已，心想：“真經中平平常常一句話，原來能有這許多推衍變化。”新修版《神鵰俠侶•第十一回》
這也是金庸為何只讓洪七公單傳楊過“打狗棒法”的招式而不傳心法，歐陽鋒當年傳楊過“蛤蟆功”也是有始無終的原因。為的就是使楊過雖學到了幾位絕頂高手的絕學，武功亦有所增，但卻是處在金輪口中那般“博採眾家固然甚妙，但也不免駁而不純”，沒有自己一技之長的水準和狀態。這其實也是金老給楊過這個人物所設定的磨練，假如楊過師從全真開始，所習的武功皆是完整之學且有始有終，那麼楊過最多隻是成長為郭靖般樣式的人物，不可能成為後來獨樹一幟的“西狂”新五絕。而且這也不符合楊過這個人物，少年時輕浮自負的性格特徵。
為了讓楊過不同於郭靖，為了讓他在經歷一番磨難之後躋身當世一絕，金老是非常用心的設計了讓楊過先集各家之長，又遇神鵰練劍魔遺學，由博轉專，再由專昇華，糅合出自己之長的這一系列情節。華山西毒北丐二絕的這一戰，亦是這一系列情節之一，共同推動著楊過在磨練中成長。那麼，假如僅是為了讓楊過學到北丐和西毒之學，安排二絕一戰就已能實現這個目的，可金老為何還要將二絕寫死呢？這裡面自然亦有作者的另一番意圖，這其中最明顯的，怕就是讓前五絕再空出兩個位置來。
二.作者安排西毒北丐互抱身亡是為了成全郭靖楊過的五絕席位，此情節背後還另有用意。
金庸先生安排《射鵰英雄傳》裡的當世四絕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在《神鵰俠侶》之中再次出場，最主要的用意，當是向讀者交代這幾人在“後射鵰時期”的相關行蹤和結局。當然了，除去這層意義，也有推進小說情節發展的作用，而且各人所承擔的角色作用亦是各位不同。
四人中，當屬東邪黃藥師在《神鵰》中佔的戲份最重，他也是唯一小說開篇、中間和結局都有出場的一絕。他在小說中的角色作用有幾個，一是收下程英為關門弟子；二是傳了“彈指神通”和“玉簫劍法”給楊過；三是解清“南海神尼”一事，促使楊過決意跳下斷腸崖；四是結尾的襄陽大戰，擺下奇門術數二十八宿大陣與蒙軍周旋，並擔任總指揮。他出場完成的每個角色作用都很明顯，每一次都很好的推動了小說情節發展的進程。
一燈大師的戲份，集中在他與慈恩裘千仞和瑛姑周伯通的塵緣積怨之上，而且他的出場也分佈於小說的中後期。其主要的角色作用，在於襯托楊過，特別是他十六年後成為“神鵰大俠”時的個人能力，獨力排難解紛，任是數十年的恩怨都可以悉數化解。還有一個是楊過能夠放下自身對郭芙斷臂的仇恨，最後放下名利與小龍女歸隱江湖，一定程度上也是受到了一燈大師的影響。
而歐陽鋒雖然也是在小說開篇就出場，但相比於黃藥師，他在小說中所佔的戲份其實並不多，讀者印象最深的怕就是他點了小龍女的穴道，造就了她失身於甄志丙了，引出了“天殘地缺”的悲情氣息。其他戲份的角色作用，基本則和只出場一次的洪七公一樣，如前面所言，乃是為了並不完整的去傳授楊過武功。
不同於《射鵰英雄傳》這部小說創作時，金庸先生並未從一開始就設定了完整的小說架構，而是摸索前進（這點從他連載時幾次的變更原來設定，致使情節前後不一就能看出），《神鵰俠侶》創作時，金老明顯有個在心裡已成型的故事大綱，這裡麵包括了郭靖和楊過成為新五絕之一的結局，不然他不會延續前作，去寫“後射鵰時期”的故事。其實從這方面也可看出，金庸先生對他筆下郭靖這號人物的鐘愛，他執著於為大家交代這個人物後來的功成名就，畢竟《射鵰》結局郭靖也並未真正武功和名號大成。
可是，當新五絕誕生之時，當郭靖和楊過躋身其中之一，這就意味著老的五絕中，必須再有人退出當初的席位。結合前面所言當世四絕在小說中的角色作用，便不難看出西毒和北丐二絕，是最適合退出前五絕席位的人選，這也註定了他們兩人會在小說中離世的結局。本來如果只加入郭靖和楊過二絕的話，原有的四絕只要有一人退出就行，畢竟五絕中早有中神通空出了一個席位。然而西毒北丐任何留下一人，新五絕的排位都不好排。留北丐，郭靖名號不好定，為了“北俠”的誕生，北丐註定不能留；而留西毒，意味最年輕的楊過居中排首位，他和郭靖任何一人居首，也不符合兩人的資歷。
所以說，兩人一起退出才是最佳的選擇，那麼經歷一場大戰，兩人互抱身亡，就是最好的結局。更何況安排西毒北丐相對一笑，互抱身亡，意義非凡。這是金庸先生在強調，任何敵對的雙方，仇恨向來都是相互的，當一方怨恨到極點，另一方或只要寬容到極致，不要針鋒相對，便有可能調和一切的矛盾，甚至化敵為友。就像將《九陰真經》順練逆練都到極點時的洪七公和歐陽鋒，最後構成“太極圖”調和彼此那般，縱是兩人畢生怨憤糾結，數十年之深仇大恨，心中一經澄明，皆可相抱大笑，一笑泯恩仇。
還有西毒北丐的互鬥身亡，對當時已自暴自棄的楊過影響同樣甚大。兩人之死，讓楊過明白人生苦短，縱是像二絕這樣的武學宗師，到頭來都免不了化為一堆白骨，亙古不變的或許就只有一個情字。讓他忽然覺得世事如浮雲，別人看重也好輕視也罷，於他已無相干，思想由此成熟了不少。這些影響，使得他之後即便遭受斷臂之災，身受情花之毒，夫妻分別十六年等等折磨，他都能夠挺了過去，堅持了下來，夫妻重逢之後，便歸隱了江湖。
綜上所述，金庸先生之所以安排西毒北丐的終極一戰，一是為了還原“華山論劍”的過程，二是讓楊過有機會學到二絕不完整的絕學；而讓兩人大戰之後互抱身亡，最直接的作用，則是讓五絕再空出兩個席位，補上郭靖與楊過，但這一情節其背後還有更非凡的意義。由此可見，洪七公與歐陽鋒在《神鵰俠侶》中離世的結局是必然的，金庸先生設置這一情節考慮實是周全，也說明了他創作時，架構早已擬定。
我是羽菱君，專注於“天龍時代”前、“射鵰時代”前、“倚天時代”前，金庸武俠“三前”空位期前傳的解讀，歡迎關注，一起交流！
閱讀更多 羽菱君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