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電影一直很稀缺一種天賦——
多線敘事。
很多平庸之輩都是連一條故事線都整不明白。
所以好不容易出個故事線稍有些錯綜的《唐人街探案1》,市場和觀眾都沸騰了。
今天我們介紹的是一位多線敘事的高手,而且還很年輕——
忻鈺坤。
14年,一個三無產品《心迷宮》,一幫非職業演員,區區170萬的製作費用,也就是人家大劇組吃盒飯的錢,卻一鳴驚人。
它一躍成為豆瓣TOP250名單中的第167位,影迷們難掩對它的喜愛。
這是他的處女作,沒錢,卻絲毫不影響他的大炫特炫,天衣無縫、環環相扣、嚴絲合縫的環形敘事,那叫一個閃瞎了我們的眼。
《心迷宮》之後,影迷們都嗷嗷待哺,等待著導演下一部新作。
其實,早在《心迷宮》之前,導演就創作了這部新片的劇本雛形,從這個角度講,它也許才算是忻導的處女秀——
《暴裂無聲》
在成功的地基上搭第二層是最省力討好又不容易出錯的,很多完成處女作的導演都會選擇拍攝處女作2.0。
《暴裂無聲》給我們的第一個驚喜是,它不是《心迷宮2.0》。
導演不再炫技,戒掉了濃重的大師風格。
手裡有錢了,他開始有條件表達自己的鏡頭語言,電影質感撲面襲來。
剋制冷靜的沉澱,使片子又掃清了一片導演的電影之土,讓我們窺視到了忻鈺坤的電影王國。
故事背景在2004年,蒙古的礦產小鎮上。
以一個丟失了的孩子作為引子。
男主(宋洋飾)是一名礦工,他因為年輕時和人打架,咬斷了舌頭,自此不愛講話。
但動手能力很強,武力值滿分,一次他拒絕在賣地給礦產公司的合同上簽字,意外將同村人的一隻眼睛戳瞎。
但這天妻子(譚卓飾)告訴他,兒子去放羊時,丟了。
(許久不見婁女郎,驚喜)
接著,男主踏上了尋子之路。
他不講話,靠拳頭,生猛地瞎撞,於是就撞上了第二條線——
礦廠老闆(姜武飾)。
老闆的手下在礦裡與男主發生爭執,他把老闆的車窗幹碎了。
老闆可憐他丟了孩子,就放他走了。
說來奇怪,這其實是個人狠話不多的道上大哥。
他的礦上最近出了點事,因為倒賣礦產資源被警察盯上了。
同時被盯上的還有幫老闆脫罪的律師(袁文康飾),律師手上有老闆罪行的證據,這讓老闆很擔憂。
影片的前半段,由三個男人分別展開三條線,後續劇情推進,三條線慢慢開始交織。
老闆為了讓律師乖乖聽話,讓手下綁架了他的女兒。
結果倒黴催的手下在途中遇到男主,男主以為這是自己的兒子,就將孩子救下。
鬧了烏龍後,男主還是善良地聯繫到了律師,於是自己又被老闆追殺上。
至此,兩個孩子的丟失將三條男人線收攏在一起。
這時再回頭想前面的畫面,三條線其實是並行的,相互碰撞又互為因果關係。
這條線的因誘發那條線的果;那條線的因引發這條線的果。
少了哪一個環節,都完成不了,導演的劇本功力著實驚豔。
在這線上,導演還綁上了許多有趣的超現實小玩意兒。
比如文字遊戲。
片子是在導演的家鄉內蒙古拍攝,但車牌照上的「蒙」字,他卻選用了虛擬城市的「豢」字替代。
「豢」,泛指餵養,以利益為餌來引誘人為其服務,任其宰割,又指貪圖。
片中承擔這個“任其宰割”意象的是「羊」。
男主家是養羊、放羊的;
老闆喜歡吃涮羊肉,他是宰羊、吃羊的。
這種食物鏈的隱喻在片中無處不存在,被宰殺的羊頭、羊骨頭、絞肉機、羊肉卷等等。
這很明顯地刻畫出了三個男人所代表的不同社會階層。
殘暴的老闆是上層;
唯諾的律師是中層;
靠拳頭的男主是底層。
整部電影用構思精妙的懸疑線索,刻畫了一幅社會貧中富的眾生相。
整部電影臺詞都很精煉,人物大多數靠神態傳言。
導演特意費這個勁是為了“無聲”這個主題。
男主更是被設定成,隻字不言,這象徵著底層沒有話語權。
而中層不言,是因為要明哲保身;
上層不言,是因為他不需要言語,就可以達到目的。
當山體坍塌時,上層就會與中層狼狽為奸。
最後憑藉著絲絲線索,我們可以得知,男主的孩子是死在了老闆手下。
私挖盜採礦產的罪行是個幌子,他們真正害怕的是這樁命案。
儘管善良的男主不餘遺力地幫助律師找回女兒,可律師明知真相,卻仍選擇掩埋,幫助老闆,將殺人案掩藏於經濟犯罪案之下。
律師的最後沉默如同壓垮整座山的最後一根稻草,結尾,礦區裡的山坍塌了,男主的孩子,再也回不來了。
他如同待宰羔羊,只能發出無聲的吶喊。
生活如同山崩般暴裂,可我們都是斷了舌頭的無聲。
這就是片名,暴裂、無聲,兩個反差詞彙的含義。
《心迷宮》是一環接著一環,最後我們看到,尾扣上了頭,很過癮;
但《暴烈無聲》卻是一環接著一環,可最後缺了一塊,怎麼也扣不上。
像是一股氣悶在胸口,一直抻到最後,就是讓你越想越解不開。
就像導演在映後見面會說的,這部片子的後勁很大。
整部片子給觀眾的留白很多,可以有多種想象。
比如男主的孩子到底是怎麼死的?
為什麼老闆要殺死一個小孩子。
當時,老闆和律師遇見正在放羊的孩子。
也許是老闆想要獵殺這頭羊,卻不想孩子為了保護羊,而被意外殺死。
又或許是老闆和律師起了什麼爭執,孩子淪為替死鬼。
種種想象,都細思極恐。
導演才34歲,是後輩中難得一見的全才,對電影有把控力,對劇本有驚人的天賦。
記得《心迷宮》上映時,番茄醬還是一個人包場看電影。
而到了《暴裂無聲》,僅是點映場,就已經座無虛席。
不禁感嘆,這就是電影的魅力,這就是夢想在發光。
片中的男主,演員宋洋也同樣是堅持多年,從《師父》到《暴裂無聲》,他的表演愈加精彩。
我們的電影市場就該留給這樣的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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