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9 微小說|心牢裡囚困,是你太狠還是我太認真……

微小說|心牢裡囚困,是你太狠還是我太認真……

“有沒有搞錯,讓你下山劫財,你倒好,居然下山行善。”

“你這小子,就算從沒劫過色,也不至於帶一個快斷氣的女人回來吧。”

……

幾位年長的山賊不停地數落著,他既不辯解,也不覺得難堪,默默將蓬頭垢面的女人揹回自己的小屋,又去給她煎藥。

半個月後,眾人才知道他“慧眼如炬”,之前奄奄一息的女子病癒後竟搖身一變,成了花顏月貌的窈窕佳人。

“你小子夠厲害的,她當時一副乞丐模樣,你竟然能看出是美人,還真是一心等著娶媳婦,所以一挑一個準啊。”

他無奈地搖頭:“我準備送她下山去。”

“我不要下山,我要留在這裡。”女子穿著他買的青衫碧裙,亭亭立在山巔,宛若一株初春的新柳,搖曳生姿。

“不可,難道你也想做山賊嗎。”他劍眉深斂,抬頭望向陰鬱的長空。

她扳過他的肩,一雙美目倔強地望著他:“我不管,我就是要留在這裡。”

他避開她的目光,卻避不開她的臉,烏髮如墨,玉膚勝雪,黛眉似遠山,杏眸凝清露,但眉心的紅痣卻宛若一星火焰,灼灼燃燒著,將她清麗秀婉的面龐染上幾分妖冶。

“好吧,但有個條件。以後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許難過。”

“我還以為有什麼禁忌呢,這算哪門子條件。”她嗤笑著,天色陰沉如墨,映在她眼中卻如黑曜石般閃著幽光,凜凜的美,凜凜的寒。

“你倆這是怎麼回事,不是劫的媳婦嗎,怎麼成跟班了?”眾山賊十分納悶。

她卻仰起頭,巧笑倩兮:“他在寨子裡厲害麼?”

“呵,就他這膽小怕事的樣,能算厲害?上次好容易出去劫趟財,居然把所有銀子搭出去給你買藥了。”眾人哈哈大笑:“就衝他這片痴心,你也該以身相許啊。”

“可他配不上我呀。”她撇撇嘴,眼中滿是不屑:“我雖落魄至此,但也曾是大家閨秀,怎能嫁給一個連劫財都不會的小山賊。”

“那依你的意思要怎樣?”

“當壓寨夫人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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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主一直在人群中看熱鬧,沒想話鋒居然轉到了自己身上,眾人齊刷刷地看了過來,尤其是那個女子,盈盈(媚)眼風流婉轉,櫻唇一勾便讓人失了心魄。

“怎樣,寨主意下如何?”她繼續飛了個眼風,碧波盪漾。

寨主訕笑著,轉身看角落裡劈柴的他,見他毫無反應,便點了點頭:“就如你所願吧。”

“明媒正娶。”

“那是當然。”

清晨,薄霧。她一襲紅紗立在山巔,彷彿茫茫荒野中生出一朵幽豔詭麗的牡丹,美麗而不祥。那火焰般的明媚恣意蔓延,到他眼中卻是一片荒蕪的沼澤。

她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青衫碧裙,宛若一片青翠欲滴的荷葉,眸光有一瞬間的凝滯,旋即又被冰冷的聲音打碎:“我早就說過你配不上我,你不會還不死心吧。”

他無言,拿起一支青絲帶,系在樹枝上:“我只是希望你記得,自己最乾淨美好的樣子。”

*

寨主看著新嫁娘的美(豔)模樣,不由心花怒放,邀請眾人豪飲慶祝,不醉不休,誰知他竟真的一醉不醒。

寨主在醉夢中被人用匕首刺了一刀,直抵胸口,斑斑血跡將喜袍染得愈加暗紅,似厲鬼索命。

洞房中別無他人,因此她即刻被一眾山賊用麻繩捆綁,押到屋外處以極刑。寒刀一揮,卻有人死死握住刀刃,鮮血汩汩而下,落在她蒼白的臉上,她仰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於她無關,是我做的。”他語氣很輕,彷彿死人的呻吟。

“你說什麼!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當年若不是寨主救你,你早就餓死在路邊了。如今卻為了這麼個女人殺害寨主!”

“把這兩個(狗)男女一起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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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了,於她無關,是我討厭這樣的日子,不想做山賊了,從來都不想……”他嘆息著,將長刀狠狠劃過自己的脖頸,鮮血淋漓中已再也無法抬頭,無法看她最後一眼。

頃刻間,大雨滂沱,暗沉的天空似陷入漩渦的大海,翻江倒海地瀉下滔滔哀愁。

“爹,我報了仇,為何卻這般難受。”她跑上山巔,渾身被大雨澆了個通透,竟絲毫不覺得冷,而是一種被抽空的茫然與惶惑。

她原是知府的千金,怎奈父親十年都未能將山賊剿(滅),反被朝(廷)懷疑與山賊暗相勾結,以至罷官抄家,染病身亡。她裝扮成無家可歸的弱女子,博取笨山賊的同情,就是為混進山寨手刃寨主。

“我只是希望你記得自己乾淨美好的樣子。”

乾淨美好?自己從遇見他起,便從未給過他一分好顏色,他為何還痴痴念念,捨身相救?

她捂住茫然的心,思緒在記憶的波濤中浮浮沉沉,終於想起幾年前的傍晚,她一襲青衫碧裙,跟在父親身後。

“爹,這個小乞丐犯了什麼事,被打得好慘哦。”

“抓山賊的時候這小子沒逃掉,還以為是哪個山賊的孩子,誰知把他綁在這好幾天了,也沒見有人來救。”

“看他面黃肌瘦的,哪像山賊啊,可能就是給他們打雜的吧。都傷成這樣了,山賊還不來救,肯定是不管了。”她俯身打量他:“爹,我看他眼神很溫和,不像壞孩子。要不就把他放了吧。”

他抬起溫和的眼,怔怔地望著她,似驚訝於她的美麗,又似想把她的模樣銘記。

“落魄得連我自己都不認識了,你居然還能認出來……”她喃喃苦笑,朝那棵樹走去,青絲帶飄曳著,宛若一縷悲慟的情絲。

“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許難過。”

他早就預見了所有,自己卻將他當做笨蛋來玩弄。

悔恨和愧疚宛若藤蔓般纏住她的心,一呼一吸皆是疼痛,她伸手解下青絲帶系在腕間,這永遠的傷痕,然而傷痕上還寫著他最後的心聲——

“我心無所怨,唯願卿安好。”

她蹲下身,將頭埋進膝蓋裡,雨水滔滔,卻無法湮沒滿腔的痛楚,原來這世上有一種情,一欠便是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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