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3 走進書法|志於文,遊於藝 ——讀《書藝東坡》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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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書法|志於文,遊於藝 ——讀《書藝東坡》有感

志於文,遊於藝

——讀《書藝東坡》有感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人文學院衣若芬教授最近推出的《書藝東坡》是關於蘇軾與文圖學的又一力作。《書藝東坡》之名,在序言中衣教授已對其進行了解題,主要是通過東坡的書法和著作來解讀東坡的人格精神、文學典範和品味思想,及其對後世的影響。在此之前,衣教授已經對蘇軾的題畫文學、蘇軾相關的圖像如西園雅集圖、赤壁圖進行了系統研究,相關成果主要集中於《蘇軾題畫文學研究》(臺北文津出版社,1999年版),《赤壁漫遊與西園雅集——蘇軾研究論集》(北京線裝書局,2001年版)。衣教授在2014年提出了“文圖學”,旨在分析“文本(text)”與“圖像(image)”。其中的“文本”與“圖像”都有著豐富的內涵,在書序部分衣教授有詳細介紹。衣教授從1990年的碩士論文《鄭板橋題畫文學研究》起持續研究中國詩畫藝術,耕耘三十載,“文圖學”的提出既有深厚積累又有新穎認識。

在本書序言中,衣教授提到:“漢字的視覺呈現,例如書法,便具有‘文’與‘圖’的雙重面向。書法的文字意蘊是可解讀的‘文本’,但是其外形的筆墨線條又是圖像式的造型。”東坡書法具有繪畫般的觀感,其實已見於宋人筆記,米芾曾概括當世各家書法,言:“蔡京不得字,蔡卞得筆而乏逸韻,蔡襄勒字,沈遼排字,黃庭堅描字,蘇軾畫字。”(宋·張邦基撰《墨莊漫錄》卷六)故以“文圖學”的視角來考察蘇軾這樣一位身兼文人、書家、畫家於一身的通才,確實是獨闢蹊徑,得天獨厚。本書在蘇軾文學思想及書法藝術上都有探索新獲,讀罷讓我耳目一新,深有啟發,故筆者不揣淺陋,將一些心得與大家分享:

首先,《書藝東坡》改變了傳統僅以書法史的視角來看待書法墨跡,而帶入了一種“文圖學”的視角,注重文本的考察與歷史的影響。書法研究者在面對一件書法作品時,最重要的工作便是鑑別真偽,而偽作往往被認為沒有價值。但在“文圖學”的視角中,偽作依然有可以利用的價值。如書中討論的《天際烏雲帖》,《烏雲帖》曾經翁方綱收藏,是最多後人題跋的一件蘇軾墨跡,但現代書法研究者多認為其為後人偽造。然而衣老師沒有拘泥於書法的真偽,而是關注其文本價值,比較其記錄的詩歌軼事與《東坡志林》、《東坡題跋》等收錄蘇軾叢語,發現二者行文方式相似。而記錄知名與不知名的作者作品,也體現了蘇軾“好奇尚趣”、“反常合道”的藝文觀念。這一考察也啟發我們在文獻整理利用時,應當廣泛參考作者相關的書法碑帖等材料,即使文物真偽或可討論,但其文本是否有可資利用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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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烏雲帖》珂羅版局部,該作品在清朝曾“紅極一時”,備受清朝文士與朝鮮文士的追捧,但在近代以來卻因原件不傳及作品真偽的問題而歸於寂寥,論者寥寥,在《書藝東坡》中衣老師對這件文物有著詳細精到的解讀,賦予了這件寂寥百年的“古物”新的“生機”。)

在舊作《一樁歷史的公案——“西園雅集”》中,衣教授曾經就“西園雅集圖”進行考察,衣教授發現雖然“西園雅集”這一事件可能存疑,但是“西園雅集圖”卻樹立了文人聚會模式典範,深遠影響了後世文人雅集圖的創作。在《書藝東坡》中衣老師對《天際烏雲帖》的考察便沿襲了這一看法,雖然其可能為後人所偽作,但其在清朝與朝鮮的“東坡熱”中曾經產生了巨大的影響,那我們便不該因其真偽而否認其歷史價值。“文圖學”的視角讓我們為物件/事件追求多樣化的理解。

其次,關注墨跡創作過程,探索作者心理世界。“《寒食帖》的書寫”中,衣教授結合詩意與作者心態來解讀詩帖文字書寫的變幻跌宕,透筆見人,“‘烏銜帋’句的‘帋’字末筆刻意拉長,穿刺擠壓‘君’字,開合自如。這凝重的心情,如不能復燃的灰燼,連像阮籍一樣無路可走時痛苦的力氣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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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帖》局部)

蘇軾一向鄙夷後人偽作李白詩,但現收藏於大阪市立美術館的《李白仙詩卷》正是蘇軾抄錄了兩首後人仿作李白詩。這一矛盾現象該做何解?衣教授在書中分析二詩的藝術特色與蘇軾的藝文觀,認為這體現了蘇軾“崇道好奇”,希望保存對這一神奇超脫,帶有“謫仙氣象”詩歌的心理。並且衣教授結合《仙詩卷》與傳世文獻,點出了《仙詩卷》背後將李白仙人化的歷史背景。這一探索由書法至文學,再貫穿至歷史,抽絲剝繭,以小見大,讓人歎服。

《洞庭春色賦》《中山松醪賦》二賦合卷為蘇軾書於紹聖元年(1094),據題跋可知蘇軾此時因大雨阻隔,在貶謫途中,書此遣懷。衣教授考察文獻,發現蘇軾曾多次書此二賦寄予友人,而通過對二賦內容與當時歷史環境的分析,衣教授認為“烏臺詩案”後,蘇軾的寫作和文集出版都受限,故只能以抄寫夾於書信的方式將自己的作品傳遞友人,而二賦中帶有蘇軾傷懷失志的情緒,是蘇軾在當時表達真實情感的寄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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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春色、中山松醪》二賦合卷,蘇軾後記部分)

另外,《書藝東坡》也對一些蘇軾墨跡研究史上的難題做出了新解。尤為精彩的是衣教授對於《寒食帖》中黃庭堅跋語“於無佛處稱尊”的解釋,此句向來解釋紛紛,要之不過是認為山谷自謙不如東坡或山谷欲與東坡一較高下,但衣教授深究禪宗典籍中“無佛處稱尊”的使用語境,發現其有指代“以有法說無法”方便行事之意。山谷此段題跋試圖建立東坡書藝之淵源法脈,但又心知《寒食帖》猶如太白詩之天縱之才,無首無尾,難以捉摸,故末句自謔“於無佛處稱尊”。衣教授的解讀見解高明,解釋圓融,也正是由於山谷的“機鋒”,才設想東坡展卷閱此時定會會心一笑,故言“它日東坡或見此書,應笑我於無佛處稱尊也”,令人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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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寒食帖》題跋)

其四,《書藝東坡》展現了蘇軾相關文物對於後世“東坡熱”的影響與傳播。東坡因其曠世絕代的文學才能與高標百代的人格精神在東亞一直有著較高的人氣,這一點在文獻上已經有較多的研究,但衣教授在書中的考察凸出了與東坡相關的文物,在“東坡熱”中所起到的物質作用。無論是清朝的“壽蘇會”還是朝鮮王朝的“東坡熱”,《天際烏雲帖》、翁方綱藏宋本《施顧注東坡詩》、蘇軾畫像等文物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衣教授將清代“壽蘇會”概括為“時間、物質、記憶”三方面的文化意義,通過物質的觀看和膜拜,使得“壽蘇會”具有神聖的宗教意味,也使得持有真跡和文物的人具有了正統性。視角新穎,使得我們對於“壽蘇會”這一紀念東坡的集會又多了幾分感性認識。

最後,《書藝東坡》在資料性上也非常詳贍,衣教授《蘇軾書畫研究史略》回顧了蘇軾書畫淵源、歷代評價及影響、廿世紀蘇軾書畫藝術研究,附錄“《寒食帖》之流傳遞藏”、“《洞庭春色賦》、《中山松醪賦》合卷之流傳於遞藏”、“翁方綱舊藏本《施顧注東坡詩》諸家題記存知列表”、“《李白仙詩卷》的流傳與遞藏”、“臺港澳新蘇軾書畫研究論著目錄(1949-2017)”,其中多有對前人研究的彌補與修正,具有很高的資料性。

蘇軾真跡流傳至今者皆已被各大博物館視若拱璧,平時難得一見,以書中所介紹的五件蘇軾墨跡為例,《天際烏雲帖》真跡難覓,《寒食帖》收藏於臺北故宮,《李白仙詩卷》收藏於日本大阪市立美術館,《洞庭春色、中山松醪二賦》合卷收藏於吉林省博物院,《答謝民師論文帖卷》收藏於上海博物館,天各一方,真容難睹。但《書藝東坡》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欣賞蘇軾墨跡的絕佳途徑,全書圖文並茂,閱讀本書,如同經歷了一段跨越千年的藝文之旅,既可體會東坡的文學才情,又可欣賞其書法藝術,與東坡為友,志於文,遊於藝!



走進書法|志於文,遊於藝 ——讀《書藝東坡》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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