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1 二桃殺三士與杯酒釋兵權究竟有何不同

二桃殺三士與杯酒釋兵權究竟有何不同

中國古代的開國帝王在打下江山,奪得政權之後,往往會對於有功之臣封官賜爵,大加獎賞。然而不久又會對這些昔日親密無間、忠實聽命的手下有所忌憚起來,擔心他們軍政大權在握,對自己和自己的位置構成威脅。

這也難怪這些帝王,因為他們自己往往就是這樣取得王位的,他們熟悉這些套路。

二桃殺三士與杯酒釋兵權究竟有何不同

於是,就會想方設法來削減那些大臣們的權力,消除那些潛在的不安定因素。這其中,有像明代開國皇帝朱元璋那樣,大開殺戒,對那些分封不久的公侯將相,凡是自己不放心的,統統痛下殺手,一網打盡。

而在有的朝代,同樣是出於消除隱患,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做法就顯得比較隱晦和巧妙,我們今天來說兩個著名的例子。

01

第一個故事的發生,遠在2500多年前的春秋時期,足見這個困擾帝王的問題自古以來就存在,由來久遠。

那是在齊國齊景公時期。

齊景公在位58年,是齊國曆史上統治時間最長的國君。可是此時的齊國已經不是當年的齊桓公時代,能夠稱霸於各諸侯國。而是由國力雄厚的晉國和楚國兩個老牌強國在爭雄。

齊景公雖然能力有限,又貪圖享樂,可是他也有雄心壯志,企圖成就一番事業,在自己手上恢復齊國的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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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試圖通過招募收羅一批勇士的辦法來建立自己的武功。當時,齊景公手下有三個勇士,分別是田開疆、公孫捷和古冶子。他們三人,個個武藝超群、勇猛異常,三人都曾經為齊國立下了赫赫戰功,被世人稱為“齊國三傑”。

三人深受齊景公的寵信,久而久之也就生出些許驕縱之氣,有點目中無人起來。除了對齊景公忠心耿耿,對其他人,包括一些身居高位的人都敢頂撞。

二桃殺三士與杯酒釋兵權究竟有何不同

這時候在齊國田氏家族的勢力越來越大,田家聯手其它幾大家族打敗了原先掌握實權的欒氏和高氏。田氏家族勢力的提高,直接威脅著國君齊景公的統治。而三個勇士中的田開疆正是屬於田氏一族。

02

這時,有個人物出場了,他原本就對“齊國三傑”對自己不恭敬而耿耿於懷。

此人便是當時擔任齊國相國的晏嬰,也就是晏子。說起這個人,在春秋時期也是個人物。他在齊國曆經三朝,輔政長達50餘年。以聰穎機智,能言善辯著稱。關於他,最有名的自然是“晏子使楚”的故事。

晏子身高不滿5尺,按照周代一尺相當於23.1釐米計算,只有115釐米左右。這年他出使到楚國,楚王知道晏子身材矮小,就叫人在大門旁邊開了個小門。晏子來到後,請他從小門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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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知道楚王要戲弄他,堅決答應。他說,“到了“狗國”,才走狗洞,我現在是出使楚國,不應該走狗洞。” 楚國接待的官員只好請晏子從大門進去。

晏子進去拜見楚王。楚王故意問:“齊國沒有人了嗎?竟派你做使臣。”晏子回答說:“齊國都城臨淄住滿了人,人們把袖子舉起來可以遮住太陽,甩一把汗就是一陣雨,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怎麼能說齊國沒人呢?”

楚王接著問:“既然如此,那麼為什麼派你來呢?”晏子答:“齊國根據不同的國家派出不同的使節,那些賢明能幹的人,就派遣他們出使君主賢明的國家。那些沒出息的人,就派他們出使那些不正派的國家。我是最沒出息的人,所以就派我出使楚國來了。”晏子的回答立馬讓楚王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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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請晏子喝酒,正喝得高興的時候,兩名小吏綁著一個人來到楚王面前。楚王問道:“這人犯了什麼事?” 小吏回答說:“他是齊國人,犯了偷竊罪。”楚王問晏子:“齊國人擅於偷東西嗎?”

晏子起身離席說道:“我聽說桔樹種在淮南結桔子,種到淮北,就只能結酸且苦澀的枳,葉子相似,果實味道卻完全不同,為什麼會這樣呢?是因為水土不同。同樣道理,人們生活在齊國不偷盜,到了楚國就做起盜賊來了,莫非楚國的水土使人善於偷東西嗎?”

楚王苦笑說:“聖人是不可以隨便戲弄的,我反而自討沒趣了。”

03

晏嬰認為田開疆可能會聯合公孫接和古冶子一起為田氏家族效力,危害國家,勸齊景公除掉這三人。齊景公擔心三人太厲害,硬來恐怕不行。晏嬰開始動腦筋了。

一天,相鄰魯國的國君魯昭公訪問齊國,齊景公設宴款待。魯國的叔孫蠟和晏嬰一同在席間陪同。兩國君臣四人坐在堂上,田開疆他們三人身佩長劍站在堂下。晏嬰心生一計,決定乘機除掉他們。

二桃殺三士與杯酒釋兵權究竟有何不同

當兩位君主酒至半酣時,晏嬰說:“後面園中的金桃已經熟了,摘幾個請二位國君嚐嚐鮮吧?”齊景公連聲說好,讓晏嬰派人去摘。晏嬰忙說:“金桃很珍貴,還是臣親自去吧。”

不一會兒,晏嬰帶人端著盤子上來。只見盤子裡放著六個碩大的桃子,果然是嬌豔欲滴,香氣襲人,非比尋常。齊景公問:“只有這幾個嗎?”晏嬰說:“還有幾個沒熟,只摘了這六個。”說完恭敬地將桃子獻上。魯昭公和齊景公一人一個吃完,都說叔孫蠟和晏嬰兩位大夫勞苦功高,又請兩人各吃了一個。

這時,盤中只剩下兩個桃子。晏嬰發話了:“請君王傳令群臣,誰的功勞大,就請誰吃桃如何?”齊景公自然明白晏嬰的意圖,於是傳令下去。這事自然輪到三個勇士首先上前。

公孫捷第一個走了過來,拍著胸脯說:“有一次我陪大王打獵,突然從林中躥出一頭猛虎,是我衝上去,用盡平生之力將虎打死,救了國君。如此大功,還不應該吃個金桃嗎?”晏嬰說:“冒死救主,功比泰山,可賜酒一杯,桃子一個。”公孫捷一邊飲酒一邊吃桃子,站在一旁十分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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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冶子見狀,大聲喝道:“打死一隻老虎有什麼稀奇,當年我護送國君過黃河時,一隻大黿興風作浪,咬住了國君騎乘的馬腿,一下子把馬拖到急流中去了。是我跳進洶湧的河中,捨命殺死了大黿,保住了國君的性命。像這樣的功勞,該不該吃個桃子?”

齊景公說:“當時黃河波濤洶湧,要不是將軍捨身除怪,我的命早就沒了。這是蓋世奇功,理應吃桃。”晏嬰連忙把剩下的一個桃子送給了古冶子。

一旁的田開疆眼看桃子分完了,急得大喊起來:“當年我奉命討伐徐國,衝鋒陷陣,攻城拔寨,俘虜徐兵五千餘人,嚇得徐國國君俯首稱臣,就連鄰近的郯國和莒國也望風歸附。如此大功,難道就不能吃個桃子嗎?”

二桃殺三士與杯酒釋兵權究竟有何不同

晏嬰忙說:“田將軍的功勞當然高出公孫捷和古冶子二位,但是現在桃子已經沒有了,只好等樹上的金桃熟了,再請你品嚐了。”

田開疆手按劍把,氣呼呼地說:“打虎、殺黿有什麼了不起。我南征北戰,出生入死,反而吃不到桃子,在兩位國君面前受到這樣的羞辱,我還有什麼面目站在朝廷之上呢?”說罷,竟揮劍自刎了。

公孫捷見狀大驚,拔出劍來說道:“我因小功而吃桃,田將軍功大反而吃不到。我還有什麼臉面活在世上?” 說罷也自殺了。古冶子這時更加沉不住氣了,大喊道:“我們三人結為兄弟,誓同生死,親如骨肉,如今他倆已死,我還苟活,於心何安?”說完也拔劍自刎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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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昭公看到這個情景驚呆了,半天才站起身來,十分惋惜地說道:“我聽說這三位將軍都有萬夫不當之勇,可惜竟然為了一個桃子都死了。”齊景公長嘆了一聲,沉默不語。

這時,晏嬰卻輕描淡寫地說:“他們都是有勇無謀的匹夫。智勇雙全、足當將相之任的,齊國就有數十人,這等武夫莽漢,那就更多了。少幾個這樣的人也沒什麼了不起,各位不必介意,請繼續飲酒吧!”

晏嬰料到用兩個桃賞賜給三個勇士,當然無法分配。有勇無謀的三個人必然會各自炫耀自己的功勞而相爭,是想讓他們產生矛盾,或者殺個你死我活,或者有人因此受到侮辱。

所謂士可殺不可辱,受辱者必會以死免辱。這樣又將另外兩個鐵哥們置於不仁不義,從而羞愧難容。所以晏嬰使的是借刀殺人之計,而他的目的果然也達到了。這就是“二桃殺三士”的典故。

這個故事在漢代的畫像石中就有描繪,看來確有其事。而後來諸葛亮也留下“一朝被讒言,二桃殺三士。誰能為此謀,相國齊晏子”的詩句。李白在《懼讒》一詩中也寫道:“二桃殺三士,詎假劍如霜”,都表達了惋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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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個故事,後來人們讚賞的卻是三位勇士的君子風度。當他們覺得自己做錯事情時,寧願用自己的生命去彌補恥辱。這是中國歷史上那個時代獨有,後世有所缺失的一種俠義的騎士精神,故事顯示的恰恰是他們高貴的一面。

而自以為聰明的晏子謀殺三員傑出人才的手段委實陰險毒辣,縱使他巧舌如簧,也掩飾不了這個小人在這件事上的卑劣。

04

另一個故事發生在1000多年前的北宋初年。宋太祖趙匡胤發動陳橋兵變,奪取了後周的政權,建立了趙宋江山。趙匡胤登基後,對在兵變中發揮作用的親信們論功行賞。

他任命石守信為歸德軍節度使。王審琦為泰寧軍節度使兼殿前都指揮使,他們掌控著最精銳的禁衛部隊,人數將近全國軍隊的一半。任命手握重兵的慕容延釗擔任殿前都檢點,韓令坤任侍衛親軍都指揮使。他們不僅負責京城的守護和對皇帝的保衛,也負責國家的軍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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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守信

這時,那個在陳橋兵變整個過程中出謀劃策的關鍵人物趙普又坐不住了。趙普在宋朝建立後任諫議大夫、樞密直學士,一直是趙匡胤最心腹的智囊人物。他向趙匡胤表示擔心這些人權力太大,可是趙匡胤認為這些人都是自己的親信,是靠得住的。

趙普卻以當年後周皇帝柴榮與趙匡胤的關係舉例。當初柴榮對趙匡胤恩重如山,他死後幼子即位,還不是被迫禪讓,被趙匡胤奪去了後周江山。這些親信大將現在不反,萬一被有野心的手下黃袍加身,就很難說了。趙匡胤聽了後恍然大悟。

後周的禁軍統帥之一、太祖郭威的外甥李重進和後周大將李筠等人不買新朝皇帝的賬,拒不接受調遣,分別在南北兩邊發起反叛。趙匡胤在平息了駐紮山西的李筠後,再次御駕親征,帶領石守信、王審琦等大將前往揚州平叛,李重進兵敗,舉家自焚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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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普

叛亂平定後,一天趙匡胤主動召見趙普,問道:“從唐末以來,數十年間換了八姓十二個君王,稱帝奪權,戰爭不斷。我要從此平息滅天下戰事,建立長久安定的國家,有什麼好辦法嗎。”

趙普分析說,問題的關鍵是各個藩鎮的權力太大,君弱臣強,尾大不掉後就會危及皇權。治理的辦法很簡單,就是奪去他們的兵權,消弱他們的行政權力。他們也就不敢有什麼異心了。

第二年,宋太祖開始著手中央集權,他首先加強了對禁軍的控制。將禁軍統帥慕容延釗和韓令坤兩人免職,重新任命為地方軍政長官。而且從此不再設置“殿前都點檢”這個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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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眠眠之前的文章,瞭解“陳橋兵變”故事的同學一定會記得“點檢當天子”這個蠱惑人心的口號,趙匡胤自己當然更知道前車之鑑的重要。

05

七月的一天,晚朝後宋太祖把石守信等大將留下來喝酒敘舊。正當酒酣耳熱的時候,宋太祖突然屏退身邊的侍從們。他端起一杯酒,讓眾人喝乾,開始說話了:

“我若不是靠你們幫助,是到不了這個地位的,為此我從內心念及你們的功德。但是你們哪裡知道,做皇帝也太艱難了,還不如做個節度使自在。不瞞你們說,我一直整夜都不敢安枕而臥。”

石守信等人聽了十分吃驚,忙問是何原因。趙匡胤說:“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誰不想要皇帝這個位子呢?”石守信等人聽趙匡胤這麼一說,驚恐萬分,連忙跪下:“陛下何出此言,現在天下太平,誰還敢對陛下有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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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祖說:“不然,你們幾位我當然信任無比,但是如果你們手下有人貪圖富貴,把黃袍披在你的身上,到時候你即使自己不想幹,恐怕也就身不由己了。”這些大將們聽到這番話頓時感到大禍臨頭,竟然害怕得哭了起來。他們連連叩頭,懇求趙匡胤給他們指引一條生路。

趙匡胤說:“人生在世如同白駒過隙一樣短促,要得到富貴的人,不過是在於多聚金錢,使子孫後代免於貧乏而已。我為你們著想,你們不如交出兵權,到地方去做官,多置田地房舍,為子孫們留下一些家業,安度晚年。我可以同你們結為兒女親家,君臣之間彼此不用猜疑,如此不是很好嗎!”

石守信等人只得俯首聽命,紛紛表示感謝皇帝為自己作想,十分周到。

第二天,石守信、高懷德和王審琦等一班大臣每人都遞上奏章,聲稱自己年老多病,要求辭職。宋太祖自然是欣然准許,解除了他們的兵權。當年參與兵變的心腹兄弟們禁軍職務全部被解除,安排他們到地方去擔任節度使。

之後,宋太祖又採取措施加強對禁軍的控制,重新選擇資歷淺、威望不高的人擔任禁軍的將領。同時改由三個衙門統領禁軍,從而分散將領們的權力。在全國也實施了多項改革,結束了軍閥割據的局面,促進了北宋社會安定和經濟的發展。

二桃殺三士與杯酒釋兵權究竟有何不同

北宋地圖

宋太祖還兌現了與親信大臣聯姻的承諾,把守寡的妹妹嫁給高懷德,後來又把女兒嫁給石守信和王審琦的兒子。這就是北宋初年“杯酒釋兵權”的故事。

兩個故事中,目的都是為了解除隱患,比之春秋時期齊景公的“二桃殺三士”,宋太祖採取和平手段,顯然做得更加高明而且人道。

二桃殺三士與杯酒釋兵權究竟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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