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1 王陽明:人生即修行

王陽明“心外無事”理論的一個基本要求,就是要我們在該動心時動心,不該動心時不動心。

王陽明:人生即修行

北宋蘇東坡在黃州做官時與和尚佛印是好朋友,二人常常有精神交流。蘇東坡某日做了一首贊佛的詩: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

這首詩是在讚揚佛的偉大,同時也是暗示自己已達到了心能轉物而不為物轉的境界。蘇東坡寫完後,非常滿意,就把這首詩派人送給了江對面的佛印。不久,佛印的評語和詩一起回來,蘇東坡打開一看,只有兩個字:放屁。

蘇東坡七竅生煙,仔細檢查詩句,沒有任何毛病,連夜坐船過江到廬山找佛印。更讓蘇軾要爆炸的是,佛印居然通知看門人說今天不見客。正當蘇軾要引爆自己的情緒時,看到門上貼了一張字條:八風吹不動,一屁過江來。

這正是佛印的手跡,蘇東坡略一琢磨,哈哈大笑,原來佛印的用意在這裡啊!

顯然,蘇東坡動了心,才星夜跑進廬山。其實,我們在紅塵中生存很難做到不動心。得失會讓我們動心,榮辱更會讓我們動心。不要說這些人生中大的落差會讓我們動心,即使我們鞋子裡的一顆小石頭也會使我們動煩躁的心。當有人對你橫加迫害,你會不會動心?當突然有筆橫財落在你面前,你會不會動心?當有人誹謗你,你會不會動心?王陽明的弟子曾問他:“孔子那樣的聖人為什麼還有人詆譭?”王陽明說:“詆譭誹謗是從外邊來的,哪怕是聖人,怎能免除?聖人也會動心的。不過,如果自己心智成熟,別人詆譭你,也詆譭不倒你。就像浮雲遮蔽太陽一樣,怎麼可能損害太陽的光芒呢?如果他自己是個內心虛弱的人,就是沒有人說他,他內心的醜惡,也總有一天會暴露出來。負面的評價來自於外部,無論如何都躲避不開的!”如果有人面對羞辱和迫害時,還裝出“不動心”的淡定心態,那他不是白痴就是懦弱之人。要知道,人生就是在不停地解決問題。當遇到問題時,如果一味地不惜尊嚴“忍辱負重”,那就不是在解決問題,而是在肆無忌憚地逃避問題。

蘇東坡的身心靈脩行功夫在儒家門徒中算是上等了,他被貶謫到窮山惡水之地,還能自娛自樂,他作的那首贊佛的詩也是想證明自己寵辱不驚的不動心修行境界,想不到佛印只用了“放屁”兩個字,就讓蘇東坡原形畢露。由此可見,在我們一生的修行中,心上稍有鬆懈,就會著了別人的道兒。

王陽明:人生即修行

不動心在以修身養性為己任的佛陀那裡,被認為是平常心。有個佛教的小故事很能說明這一點:

酷暑,寺院裡草地枯黃。小和尚動心道:師父,太難看,種點東西吧。

老和尚說:“不著急,隨時。”種子到手後,老和尚對小和尚說:“去種吧。”忽然一陣風起,撒下去的大都被風帶走。小和尚又動心:“師父,好多種子都被吹飛了。”老和尚說:“沒關係,吹走的都是中空的,撒下去也發不了芽,隨性。”種子正在成長,飛來幾隻小鳥,在土裡一陣刨食。小和尚動了怒心,驅趕小鳥,老和尚說:“急什麼,種子多著呢,吃不完,隨遇。”一天夜裡,狂風暴雨蒞臨。小和尚動了傷心對師傅說:“這下全完了,種子都被雨水沖走了。”老和尚回答:“衝就衝吧,衝到哪兒都是發芽,隨緣。”一個月後,地上發出新綠,即使沒有播種到的地方也有小苗探出頭來。小和尚高興地說:“師父,快來看吶,都長出來了。”老和尚平靜如昔地說:“應該是這樣吧,隨喜。”

不為塵世所動,心如古井之水,這就是平常心,也是佛家推崇的身心靈脩行的一種境界。頗受王陽明推崇的五代時期的禪師景岑曾被人問到何為平常心。他當時正在靜坐,聽到這個問題,就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反問提問者:“懂了嗎?”提問者一頭霧水。景岑說:“傻小子,想睡就睡,想坐就坐,想伸懶腰就伸懶腰,熱了吹風,冷了烤火。這就是平常心。”

禪師們對不動心的解釋沁人心脾,令人如三伏天喝了一大灌冰鎮可樂,但是,在王陽明心中,這種不動心的境界只是一種身心靈脩行的普通境界,連修行的“廳堂”還沒有登上,更不要提“入室”了。

王陽明:人生即修行

王陽明三十四歲之前對佛家和道家是頂禮膜拜的,在創建心學後,他對這兩個學派,特別是佛家學派的身心靈脩行方式產生了不同的看法。他曾對弟子說,佛讓人不執著於相,讓人看開、包容,實際上,佛已經著了相。“和尚怕受父子關係的拖累,就逃避了父子關係;怕受君臣關係的拖累,就逃避了君臣關係;怕受夫婦關係的拖累,就逃避了夫婦。這都是因為已著了君臣、父子、夫婦的關係的相,才必須逃避的。”佛家的很多教誨乍一看使人耳目一新,但很不切實際,因為和尚本就不切實際。和尚們吃的和穿的都不用自己動手,他們靠化齋和善男信女的捐贈來生存,這就使他們躲避了實踐的艱難,而只是坐在那裡紙上談兵。一個很簡單的事實是,如果這個人有免費的午餐,解決了他人生存的最大障礙,那他不動心的次數必然遠低於那些為求生存而辛苦奮鬥的人。所以,故弄玄虛的那些所謂高深的古代禪師們,都生活在艱難的紅塵之上。站著說話自然不腰疼,當他們對身心靈脩行做出種種玄妙的,只是在詞語上動人心絃的感悟時,也正是我們紅塵中人受矇蔽之時。


在王陽明看來,不動心的最高境界,是在處理問題時使用心的力量讓別人以為你沒有動心,從而對你無可奈何,這可以稱為“乾坤大挪移”。

王陽明在創建心學後,開始把學說在當地發揚光大。去聽課的人都是當地土著苗民,我們無從得知王陽明是如何用漢語把心學傳遞給苗民的,只是知道,當地苗民對這位外來客敬佩萬分,去聽王陽明講課的人越來越多,曾數次萬人空巷。

王陽明在龍場的轟動性成功引來了不必要的麻煩,思州太守(可憐這位官場大老爺連個名字都沒有留下來)找上門來。我們無法用科學來解釋這樣一種社會現象:有些人有理得沒有道理,自我感覺良好得沒有道理,但就是會奇怪地“好”下去。而有的人,總是謹小慎微,謙虛恭敬,卻總惹到不該惹的人。王陽明根本沒有招惹到這位官老爺,但這位思州大老爺就是派了許多社會渣滓找上門來。王陽明正在講課,聽到外面有人喧譁,急忙跑出來,當得知這些人是思州太守的走狗時,立即就表現出了不卑不亢的氣度,這就更讓走狗們動了骯髒透頂的心。他們指責王陽明,到龍場多日為什麼沒有眼力去拜見他們的主人!為什麼在這裡裝神弄鬼,搞非法集會!王陽明正準備用心學的力量讓他們屈服,可聽課的苗民們卻搶了先:雖然他們的心的力量很脆弱,但拳頭夠強大,把來惹事兒的走狗們一頓毆打,最後這些人哭爹喊娘地逃出了龍場驛站。

思州太守看到走狗們遍體鱗傷,氣衝斗牛,發誓要給王陽明好看。幸好老天爺保佑,王陽明的一位老鄉--思州按察副使毛應奎安撫了太守,並且給王陽明寫了封信,要求他給那個定時炸彈官老爺叩頭認罪。

王陽明“不動心”地回了封“陰陽結合”的信:昨承遣人喻以禍福利害,且令勉赴太府請謝,此非道誼深情,決不至此,言無所容!但差人至龍場陵辱,此自差人挾勢擅威,非太府使之也。龍場諸夷與之爭鬥,此自諸夷憤慍不平,亦非某使之也。然則太府固未嘗辱某,某亦未嘗傲太府,何所得罪而請謝乎?跪拜之禮,亦小官常分,不足以為辱,然亦不當無故行之。不當行而行,與當行而不行,其為取辱一也。……某之居此,蓋瘴癘蟲毒之與處,魑魅魍魎之與遊,日有三死焉。而我居之泰然,蓋在於我無動於心。太府要加害我,我也只當是瘴癘,蟲毒,魑魅魍魎而已爾,我豈能因此而動心?

這封信,最能見心學“不動心”的功夫。王陽明在信中主要談了三點,其實都是在“挪移”。龍場鬥毆事件當然是前來的走狗吃了虧,所以王陽明先做高姿態,給思州太守一個臺階下:流氓來鬧事,肯定不是太守大老爺的意思。既然不是太守大老爺的意思,那就證明他沒有用心,心外是沒有任何事的,所以,這件事跟太守大老爺無關。先把大老爺挪開後,王陽明接著挪:跟大老爺無關,也就是跟我無關,我與太守沒有任何衝突,所以呢,根本不存在我向他謝罪的問題。

第二點,磕頭雖然在我們帝國是家常便飯,但也是有規矩的。如果不該磕而磕,或者該磕卻不磕,都違反規矩,很顯然,第一點,我就說了,我屬於不該磕頭而卻要去磕頭的那一種。

第三點,你當老子我是軟柿子嗎?我來到龍場後,什麼沒有見過,天上飛的吃肉的鳥,地下跑的舔臉皮的狗熊,土裡鑽出來的毒蟲,漫天的毒霧,我如果不是命大,一日都死三次了,可你看我現在對這些困難很不動心,思州大老爺真要是加害我,那我只能當他是狗熊、毒蟲了。既然是狗熊和毒蟲,我豈能動心?

這是王陽明第一次發揮心學的力量小試牛刀。在日常生活中處理問題,千萬不要先動心,一旦動心,你的情緒就會發生波動,理性思維就會受影響。只有你不動心,才能找出最合適的“心”法來與對手較量,歸根結底,不動心的心法就是:挪移。把自己挪移到事情之外來看待事情,告訴自己:這件事其實跟自己無關,用這種心念重新回到心上來,用心的力量加以解決。

據說,思州太守看完王陽明的這封信後,慚愧之極。他真想扔下吃肉的筷子,到王陽明面前聆聽心的力量,做一次宗教式的自我懲罰。

此事之後,王陽明在貴州官場引起不小的震動,很快,他被官場人物視為高人,官場大小人物們轟然而來。

王陽明:人生即修行

一位姓安的水西宣慰使(少數民族自治區軍政一把手)專門派人給他送來了米、肉、金銀、馬匹,還挑選專業人士為王陽明劈柴。王陽明不動心地指出,自己只是一個被朝廷貶來的人,在這兒金銀馬匹用不著,原數奉還,但我要吃飯,所以,大米和肉等基本生活必需品我就不客氣了。


這位安宣慰使向來不是無事獻殷勤之徒,在和王陽明接觸時,他發現王陽明有著超人的智慧,所以很快,他就向王陽明提出一個讓他日思夜想的問題:廢掉水西驛站。因為如果沒有驛站,中央政府的權威不能到達這裡,他就可以為所欲為。

王陽明故技重施:給這位官老爺寫了封信。信上情感淡薄,先是給安大人普及了下驛站的歷史:我大明王朝的驛遞制度,始於太祖皇帝(朱元璋)洪武年間,緣由就在咱們貴州。當時,貴州的一把手是土司、宣慰使靄翠,後來由他美麗動人的夫人奢香掌控大權。不知什麼原因,貴州都督馬燁突然大發淫威,把奢香捉到大堂之上扒光了上衣,用板子痛打其背。扒光女人的衣服並打板子,本在明朝中原地區司空見慣,可在貴州,這種刑罰幾乎沒有行情,尤其是第一次這種刑罰就用在了一個掌握軍隊和政治的女人身上,那給人的震撼可想而知。奢香夫人被釋放後發誓要報此深仇,於是派了親信飆馳入京面聖陳事。朱元璋聽後,讓奢香親自來京。

二人見面,朱元璋問:“你被馬都督羞辱,如果我能為你除之,你拿什麼回報我?”

奢香叩頭道:“願世世維護當地少數民族安寧,令不敢為亂。”

朱元璋說:“這本就是你的職責!”

奢香道:“貴州東北有間道,可通四川,梗塞未治,願穿山通道,以給驛使往來。”朱元璋認可了這一交換條件。

回貴州後,奢香夫人即率眾族人開山闢嶺,掘土築路,終於貫通560餘里山路,設九驛,這就是著名的“龍場九驛”。王陽明所到的龍場驛則是龍場九驛之首。

原本,驛遞的效用只在遞送使客、飛報軍情及轉運軍需等項,並在很長時期內起到了很好的作用。王陽明之後的嘉靖年間,全國共設水馬驛1259處,萬曆間裁為1036處,都是為了確保政務和軍務的時效性,也正因其重要性而被稱為國之血脈。

朱元璋是否信守承諾處置了馬燁,正史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不過,驛站在明王朝所起的作用卻是顯而易見的。

王陽明普及驛站歷史完畢,仍然平靜地對安大人說,老祖宗留下來的制度,連皇帝都不敢動,你一個宣慰使居然有這樣的想法,這不是去敲地獄的大門嗎?即使你能廢掉驛站,比你官職大的人多了,如果大家都把驛站廢除,天子聽不到地方的消息,豈不是要天下大亂。百年之後,天下人都會異口同聲地罵你是罪人,都不用等到百年之後,皇帝早上聽說你的不軌行為,晚上就有官差拿著索命符來敲你的大門!

安宣慰使被這封信嚇得魂不附體,很為自己的異想天開懊悔。但此人還是動心,過了段時間,當地一位姓宋的酋長有個手下造反。安宣慰使手握重兵,居然按兵不動。王陽明再次給宣慰使寫信說,現在大家都知道你在按兵不動,剿滅一個酋長對你而言那是輕而易舉的事,現在只一小股反政府勢力就能把你的界面鬧得天翻地覆,倘若讓朝廷知道了,該作何想?他們會不會認為你是沒有能力?萬一把你撤換了,該怎麼辦?

安大人如夢初醒,這才急忙調兵遣將,很快就剿滅了叛亂。

心智成熟的人,永遠都是在外界事物干擾自己時不動心的人。

不動心是身心靈脩行的最高境界,誰能達到這種境界,誰的內心就能在大榮大辱面前“巋然不動”,進而在“巋然不動”中用心的力量巧妙地解決問題。這種力量可以轉化成涵養和技能。

王陽明:人生即修行

多年以後,王陽明平定了寧王朱宸濠的叛亂,朱厚照南下,跟隨他的以張忠和許泰為代表的走狗進入南昌城,他們的身份是處理寧王餘孽特別大使,並希望能在朱宸濠的老巢中大賺一筆,當時接待他們的正是攻陷了南昌城的王陽明本人。

這一次,王陽明使用的是不動心策略中挪移的“移”。挪,是挪開去;移,是移過來。每個人都有恐懼,或是恐懼某種事物,或是害怕“恐懼”本身,“移”的妙用就是要把別人所恐懼的移過來,不動聲色地壓制對方,讓對方知難而退。

按朝廷規定,身為江西地方官(南贛巡撫)的王陽明,應該去拜見兩位朝廷特使大人。張忠特意給王陽明設立了下方的旁席,王陽明面不改色、大搖大擺地直接走到上席坐下,然後用親切地口吻招呼張忠等人坐到下方的旁席。張忠這位劉瑾的同行立刻火冒三丈,破口大罵。王陽明卻不動聲色、心平氣和地指點他們:這是正常的官場交際禮節。我是朝廷官員,你們是宮廷官員,你們的品級比我的要低,你們坐在那位子難道有錯嗎?

許泰和張忠驚懼,朱元璋曾有過嚴酷的規定,宦官不得參與朝政,如果有參與,就要受到殘酷的刑罰。朱厚照雖然讓他們當特使,但祖宗家法俱在,雖然明朝繼朱元璋之後的皇帝一直在破壞家法,但如果真有人較真兒,那朱元璋的家法必然顯靈。二人確定,平生第一次遇到了對手。

這兩個閹割之人一計不成,再生第二計。他們派人到王陽明家門口破口大罵,每十人為一組,一組罵半個時辰,有人專門送飯送水。第二天準時準點到現場報道。這些罵人的人可都是中央軍,他們罵得很起勁的原因是這小子把他們的功勞佔了。王陽明不急不惱,只是以靜坐來對付他們。“靜坐”又是挪開,正如老子說的那樣,如果遇到爭執,就以靜待動,讓對方找不到目標而自動放棄。王陽明這招“挪開”很快發生了效力:南昌城裡的老百姓不幹了,他們組成龐大的罵人組織,來對抗那些中央軍,甚至準備動用暴力。

王陽明動用心學的力量,對百姓說,這些人也是爹生娘養的,他們所以這樣叫罵得厲害,是因為跋山涉水來到陌生之地,水土不服,思念家鄉,只是發洩情緒。咱們應該將心比心,體諒別人的難處。

王陽明不僅這樣說,還把這些話寫到佈告上,廣而告之。中央軍的罵人特種部隊看到這些佈告後,自慚形穢,思鄉之情真的被挑起,一鬨而散。王陽明一見成效,立即出第二招:下令南昌舉行祭祀祖先。中央軍看到南昌城裡到處都是招魂的白幡,一片哭聲,思鄉之情更甚。當張忠與許泰發現自己的軍隊已人心渙散時,挽救已晚。沒有了軍隊的配合,他們就不能在南昌城中打砸搶,不能打砸搶,就沒有財富流進口袋,他們在南昌城的意義就蕩然無存。

於是,張忠和許泰只好開門見山,對王陽明說:“我們這次來就是清剿寧王餘孽的,現在差不多了。我們知道是你先進的南昌城,寧王的財寶你沒少落下吧,分給我們點兒,我們馬上走人。”

王陽明面無表情,開始“移”:“寧王爺反叛前把銀子撒得像雪花一樣,據說都撒到了京城中的達官貴人手中,收買他們做內應。寧王現在雖然不在現場,但他也是有心的人,專門留下了賬單。你們要不要看看?”張忠、許泰魂飛魄散,因為那賬單上必然有他二人的臭名。

實在是無計可施了,二人決定回北京。沒有撈到實惠,二人這口惡氣真是難出。臨走之前,他們暗想必須要讓王陽明出醜一下,方法是:尋找對方的弱點。

王陽明:人生即修行

在這二人眼中,王陽明是個書生,騎馬射箭肯定一塌糊塗。張、許二人便硬把王陽明邀請到訓練場,並遞過去一張弓,說:“來,射一下。”王陽明站在那裡,面無表情,一動不動。二人掩嘴而笑,花枝亂顫。王陽明就在這二人的奸笑聲中,突然舉弓,一個漂亮的亮相後飛速射出三箭,三箭全中靶心,訓練場上先是一片寂靜,接著就是雷鳴般的歡呼。

張忠、許泰被震在當場,王陽明溫和地把弓還給張忠,微微一笑。這一次,王陽明“移”的是自己的能力。張忠和許泰灰溜溜地離開了南昌城,在他們的有生之年,再也不想去南昌城了,更不想再見到王陽明。

關於王陽明用“不動心”心法中“移”的力量的事兒還有兩件。朱厚照身邊的走狗宦官們披星戴月地跑來南昌,派錦衣衛去通知王陽明,命他押解寧王返回南昌,放到鄱陽湖上等待朱厚照到來。其實,這只是想玩一次貓捉老鼠的遊戲。王陽明當然不肯,所以當錦衣衛來見王陽明時,王陽明選擇推脫不見。弟子們苦勸王陽明應該見一面,並告誡他說,錦衣衛可是皇帝派來的特使,是來下命令的,得罪不起。王陽明說:“對於神經錯亂的母親的錯誤命令,做兒女的如果能勸其改正,就勸,但現在很顯然,我勸不了。見,或不見,都一樣。”錦衣衛留下命令要走,按照規定,王陽明要給錦衣衛跑腿費,王陽明只給了五兩銀子,這還不夠錦衣衛打牙祭的。錦衣衛氣衝斗牛,一把把銀子摔在了地上。第二天要走時,王陽明露面兒了。他拉著錦衣衛的手,用滿懷情感的聲調說:“我曾下錦衣衛獄甚久,未見像您這樣輕財重義的。昨天那點薄禮是我的意思,只是個禮節而已。您不要,令我惶愧。我別無長處,只會作文字。他日當表彰,讓人知道錦衣衛中還有像您這樣的。”這是用把對方還僅存的那點良心移了過來,壓在了對方的身上。

第二件事是,張忠緊接著就派人來見王陽明,要王陽明把寧王交給他。王陽明就對前來要人的人說,把叛王交給你可以,但你家主人要寫一個領取寧王的文書憑證。憑證可以這樣寫:今收到寧王一人,以後丟失,由領取人負責。

這是用責任來壓張忠,張忠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做這樣的保證,所以,此事不了了之。

如果僅僅是停留在如何讓自己不動心就解決問題上,那還不算是真正的王陽明心學,它還有第二種力量:讓別人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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