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王朋 陳嘉偉 每經編輯：師安鵬
圖片來源〡視覺中國
回想起9年前那次深交所敲鐘，不知道郭鴻寶心裡會有怎樣一番感觸？
40出頭的理工男，站在金鐘旁，白淨體面，一副成功者派頭——那時候，他的確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模樣，手中技術敲開資本市場大門，坐擁明星陝企、中國消防“第一股”，數萬股民為夢想買單。
也許太過自信，也許太迷信風口，上市數年後，郭先生要轉型新能源汽車行業。
然而，哪有穩穩當當的風口。很快，補貼政策退坡了……
但對萬千股民而言，更殘酷的劇情還在後面，公司陷入業績泥淖後，郭先生依舊大筆減持套現，實在難以讓人對其產生悲情英雄的聯想！
一家本該好好的上市公司，就這樣，成了很多人的夢魘——業績鉅虧、百億債務、賬戶凍結、資產查封、人員流失……
直到近期，公司迎來重整。或許，這是留給郭鴻寶一手打造的堅瑞沃能（300116，SZ）最後的機會！
但郭先生本人，已不在“神壇”之上！
“消防第一股”的高光時刻
2020年1月14日這天，堅瑞沃能再次給投資者發出提示——公司股票存在被暫停及終止上市的風險。
從當初的消防第一股，到如今揹負百億債務、無奈進行破產重整，堅瑞沃能用了不到十年的時間。值得一提的是，雖然歷盡千辛找到了“接盤俠”，但是若此次重整失敗，公司將被法院宣告破產……
回溯早年間，坊間傳聞，郭鴻寶在俄羅斯發現消防行業竟有10倍暴利的秘密。
隨後，其離開體制、放棄工程師的工作，下海成立了堅瑞消防，公司以消防產品的產銷及消防工程安裝為主業。
彼時，堅瑞消防研發出當時世界上最小的氣溶膠式滅火器，號稱擁有100多項專利。
掌握“核心技術”的堅瑞消防，迅速佔領了國內市場。
2010年，頂著“消防第一股”的光環，這家位於西安高新區科技二路的公司，在創業板上市。
一位西安老股民告訴粉巷財經（ID：nbdfxcj）：“有次我去參加上市公司股東大會，董事長穿著工作服從工廠趕來出席，第一印象給人非常‘踏實’，像是腳踏實地做實業的。”
技術宅、穿工裝，像極了現在互聯網大佬玩的那一套。
所以，當其高喊要在消防領域做成“世界領先，中國第一”、“這是所有堅瑞人永不動搖的目標”時，很多人相信了。
2015年，堅瑞消防達到上市以來的巔峰。這一年，公司實現營收5.81億元，淨利潤3500餘萬元。
這其中，股權收購功不可沒，僅收購來的一家子公司達明科技，當年就為上市公司貢獻了4345.7萬元的淨利。
自信滿滿的堅瑞消防，在這一年年報中稱，未來幾年，中國的消防市場將會不斷髮展與擴大。
然而，第二年，堅瑞消防就“城頭變幻大王旗”，切入了新的領域。
事實上，伏筆早已埋下。
由於行業門檻較低，早在2013年，消防行業已經是群雄逐鹿，在4000家企業共打價格戰的情況下，行業平均毛利率亦不突出，縱使公司能有百般光環加持，也無濟於事。
其2010至2015年的業績，每年營收數億元，淨利潤大多在一兩千萬徘徊，甚至一度出現虧損。
隨著10倍暴利的神話煙消雲散，郭鴻寶永不動搖的目標動搖了。
“蛇吞象”收購換道新能源
一直未能賺到一個“小目標”，看來讓郭鴻寶多少有點“耿耿於懷”。
下一個風口在哪，郭鴻寶有過多次嘗試。
2015年3月、7月以及8月，郭鴻寶接連籌劃了三次重大事項，不過事與願違，這三次謀求切換賽道的舉動無一成功。
2015年12月29日，堅瑞消防第四次停牌籌劃重大事項。
這一次，郭鴻寶把寶押在了李瑤創立的沃特瑪身上。
說來也巧，李瑤的背景與郭鴻寶極為相似，技術出身，從老東家出走，自立門戶。
從比亞迪出走的李瑤，選擇了自己熟悉的電池行業，於2002年成了沃特瑪。
不過新能源的風口，要過幾年才能吹起來。
2013年，以世博會的純電公交為契機，沃特瑪牽頭成立新能源汽車產業聯盟，整合磷酸鐵鋰電池供應鏈上下游數百家企業，成為一方盟主。
藉著新能源汽車市場的高增長，沃特瑪2015年淨利達到2.76億元，出貨量亦能與比亞迪和寧德時代比肩，排在全國前三。
樹大招風，何況還是風口上的大樹。
長園集團、寶塔實業等公司都曾試圖染指沃特瑪，不過“抱得美人歸”的卻是堅瑞消防。
在這場被市場稱為“蛇吞象”的收購中，堅瑞消防付出了52億元，隨之上市公司改名為堅瑞沃能。
相比沃特瑪9.29億的淨資產，這筆交易溢價4.6倍，這也為堅瑞沃能埋下了一顆價值46.16億元的商譽“地雷”。
不過彼時，雙方對這一次聯姻十分看好。
李瑤也對堅瑞沃能做出了鉅額業績承諾，承諾2016至2018年沃特瑪實現的扣非淨利分別不低於4.03億元、9.09億元和15.18億元。
“新婚燕爾”，堅瑞沃能確實交出一份不錯的成績單——2016年度，公司實現38.19億元的營收和4.25億元的淨利，同比分別實現了557.03%和1102.98%的增幅。
不過此番業績暴增，卻讓堅瑞沃能陷入“反向定製”迷局。
有報道稱，堅瑞沃能通過關聯公司，向汽車廠商下大量訂單，並指定使用沃特瑪電池，為上市公司增加營收。
堅瑞沃能則稱，“反向定製”形成的銷售收入佔沃特瑪2016年收入總額的25.06%。
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
2017年，受諸多新能源車企騙補、政策補貼退坡等影響，加之公司對收購沃特瑪時所形成的商譽計提了全額減值，當年堅瑞沃能鉅虧37.34億元。
這次，郭鴻寶並未選擇再找下一個風口。
2017年8月至11月，郭等股東頻繁減持，套現數億元。
人心渙散的局面下，公司內部混亂的管理，愈發凸顯。
2018年度，堅瑞沃能除了再次鉅虧39.25億元外，審計機構也向公司出具了無法表示意見的審計報告……
公司的股價也是一路低趴，整個2019年，股價最高也才2.67元，下半年股價長期徘徊在1.5元左右，可以說是最便宜A股之一了。
破產邊緣迎來“接盤俠”
對一家上市公司而言，管理層學歷再高、公司所處行業再前瞻、掌握技術再核心，股民更多關心的其實只是業績與股價。
作為公司管理層，在規則允許的範圍內變更主業或者減持套現，是資本市場正常不過的事情。但要是經營持續乏力，管理層還選擇各種“折騰”，明顯就有些對不起股東了。
更為直接的是，如果上市公司業績遲遲不見好轉，特別是持續虧損的話，最終是要退市的。
在2018年年底的時候，堅瑞沃能的狀況已經很嚴峻了——“目前公司深陷債務危機，面臨經營困難，大規模債務逾期致使公司及子公司沃特瑪大量銀行賬戶被凍結，大量經營性資產被查封，人員流失嚴重，生產經營受到嚴重影響。”
怎麼辦？堅瑞沃能選擇了很常見的一種自救方式——兜售資產。
相關子公司與房產，相繼出現在了拍賣席……
但堪堪數千萬的收益，在百億債務面前，實在杯水車薪。
留給企業的時間不多，破產重整是一條看來頗為無奈、但也相對可行的一條路。
整個2019年，伴隨著業績的持續虧損，伴隨著上述形勢的進一步惡化，堅瑞沃能在各方關注下，開始尋求那根救命的稻草。
最終，一家名為常德中興投資管理中心的企業腳踏七彩祥雲，成為堅瑞沃能的接盤俠。
根據目前披露的信息，在西安市中院的批准下，常德中興以受讓股份、收購債券類資產、提供資金等形式，成為破產重整方。屆時將持有堅瑞沃能46.48%股份，併成為其第一大股東。
至於股民關注的業績，常德中興作為新的扛把子，亦作出了承諾：自2020年至2022年，堅瑞沃能扣非淨利潤合計不低於3億元。如未完成，將以現金進行補足。
常德中興成為堅瑞沃能最後的救命稻草——這是最好的消息，也是唯一的好消息。
如果關注堅瑞沃能的話，可以翻下公司近期密集發佈的諸多公告，這家陝企面臨的各種問題，其實已到了一個臨界點……
縱觀這家陝企的起起落落，其實挺讓人感慨的。
無論是上市之初頂著行業翹楚的光環，還是主業轉換之初帶給外界的期許，即便到如今的破產重整，這家公司的諸多操作，在陝西本土公司資本意識覺醒方面來說，是值得肯定的；
但另一方面，正是這種不完全覺醒，使其在主業的選擇與堅持、操作上，出現了太多的過失……
“堅瑞沃能迅速由盛轉衰的原因有很多，究其根源在於其高溢價併購下形成的大額商譽，吞噬了公司利潤。”著名經濟學家宋清輝告訴粉巷財經：“對於其主業轉換，管理層減持等行為，我認為這是走向破產邊緣的罪魁禍首，投資者應提高警惕。”
很可惜的公司，很無奈的結局，很慘痛的教訓。
雖然近年來陝西加快了上市公司的培育，但總體數量依舊偏少，可以說每一家都是陝企在資本市場的“排頭兵”。
堅瑞沃能的案例，想必能給其他上市公司或者擬上市企業提個醒——資本市場多變，股民不易，凡事多點長遠之道、多點敬畏之心。
每日經濟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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